方炎爬出地宮,發現雨真的停了。vip語音頻道裏,幾個室友還在議論那具幹屍的遺言。


    “玄武門的那條墓道咱們不指望了,估計敵台走了狗/屎/運,撞對了。可惜這第三條墓道他還沒說完就掛了。哎,有點可惜。”韋爵爺歎了口氣。


    “沒事,乾陵有數十個,甚至上百個墓道入口,一個外圍苦工掌握的墓道線索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路線。況且,不是所有條條墓道通主墓,大多數墓道都是通向陪葬墓,甚至引誘盜墓賊的闖進機關密室。”


    林胖子刻意加粗語氣,在觀眾麵前吹起來,“我昨晚托我老爹聯係上我二舅爺,特意確認,這乾陵果真是大名鼎鼎的‘人形墓’。大家都看過了,從高空俯瞰就知道,整個陵區是一個少婦狀的輪廓嘛。不過人形墓又分‘活人墓’和‘死人墓’。看得出來,少婦兩腿之間清泉不止,一怒之下又能以磅礴的生命氣息瞬息變天,這其實是個好消息,證明乾陵屬於‘活人墓’,那麽地下錯綜複雜的墓道便遵循人體奇經八脈,講究最本質的四字——‘血液暢通’。”


    “血液暢通?有點意思。”方炎差點忘了這點,果然必要時,還是風水先生看得更深。


    “沒錯,正是血液暢通,除非咱們運氣極差,選了一條不通的死道,那也沒事,大不了退出來變道。活人墓裏大多數墓道都不會是死胡同,必會連接人體其他脈絡。不出意外,武則天的主墓就是人形墓的心髒,所有大大小小的血管八方匯聚,最終都得靠心髒外圍的六大‘血管’匯入心髒。我們需要一路找準生門,小道轉大道,再轉進六大血管的任意一條就能接近主墓……”


    “那就抓緊時間吧。胖子,你去大巴車上把三位石雕專家護送上來,半小時後二祝再把另外三位請過來,一律徒步上山,家夥都帶齊。這邊的修補工程量略大,不能讓我一個人幹。”


    ……


    十分鍾後,韋爵爺和金鈴兒率先抵達六十一蕃臣像,胖將軍和wifi俠的小分隊相繼上路。


    等待過程中,二祝為方炎轉播了五分鍾敵台主播的現狀:


    玄武門前設有兩廊,兩列石馬和馬夫先行,有八名持兵的宿衛鎮守,謂之“北衙”。


    穿過門洞,敵台的一群人聚在南麵不遠處的門址,周邊有鋪磚和散水,正是幹屍死前提到的“內重門”。


    他們不止七個人?


    方炎發現除了撈月道士、披荊力士和他的胖徒弟,以及四名外國顧問之外,隊伍裏又多出三個麻衣土夫子,看起來不像是異士,一個個麵無表情,視死如歸的樣子,這是做好了當炮灰的準備?


    “江西派?”林胖子走在半山腰的司馬道上突然愣住。


    “什麽江西派?”方炎微微挑眉,表示從沒聽過這個派別。


    “我就說他們怎麽一進玄武門就直奔墓道的入口,原來四個老外裏有個華裔,是江西派的後人。”胖子眯起小眼,調整護目鏡的視角,拉近那四個顧問:


    “注意那個高高瘦瘦的混血兒,是我同行,他手背上紋的是‘楊公尋龍尺’,手裏捧的那一卷,我猜是大唐的《玉函秘書》手抄本。”


    “楊公?唐僖宗的國師?楊筠鬆?”方炎別的不知,這楊公尋龍尺的名頭倒是有所耳聞。


    “江西派又名巒體派,術家相傳始於唐末的楊筠鬆。對了,還真是巧啊!”


    林胖子突然想到什麽:“相傳楊公在宮廷掌管靈台地理,於黃巢攻入長安時,乘亂挾宮中‘玉函秘書’逃到了江西贛州定居,遂開江西一派,重在地形觀測,根據山川的起止定方位坐向,給後世弟子留下了《撼龍經》、《疑龍經》和《青囊奧語》等堪輿秘典。”


    方炎中肯地點評道:“要是當年楊公沒有偷偷帶走《玉函秘書》,黃巢後來的40萬大軍早就把乾陵掀翻了。說起來,楊公也算是抬了乾陵一手。不過,他的後人今天是不打算放過乾陵了。”


    平時胖吹都是狂吹友軍,難得一次把敵台也吹了一遍,彈幕表示很不淡定:


    【敵台楊筠鬆的後代,大風水師啊,主播慌慌噠】


    【人家好歹帶一本手抄本入陵,胖吹你呢?】


    【敵台貌似下墓的人略多啊】


    【炎帝你非要先修好石雕嗎?修個籃子啊修,我快睡著了】


    【敵台的風水師不可怕,就怕那個會做法的道士,雨說停就停,怪嚇人的】


    ……


    韋爵爺不小心捕捉了一條彈幕,他這暴脾氣,一言不合直接罵:


    “星空的道士做法?呸!真會給自己貼金,我做他老母!明明是咱們炎帝昨晚好意提醒,讓他們查查工作人員的祖籍,把山西籍的遠遠隔離才讓雨停的。”


    “爵爺,收斂一點,人家主播又沒說是自己做法成功,是水軍散播的謠言。”二祝理智地勸解。


    【山西籍?山西人腫麽了?】


    【我也是山西人,這個直播我是不是不能看,我好怕怕】


    【難道昨天的雨跟山西人有關?】


    ……


    “你們還記得昨天胖子在車裏提到的那件事嗎?民國孫連仲出動一個師的兵力,假裝軍事演習,卻是真槍實彈地來挖乾陵,結果忙活好幾天沒找到墓道入口。”


    韋爵爺雙手捧在胸前,深沉道:“昨天怕嚇到你們,既然這麽執著要問,我就說出來吧。當時有一個團,用黑色炸藥炸開了墓道的三層加防石條,正準備進去時,突然冒出一股濃煙,盤旋而上,化作龍卷風。頓時天昏地暗,走石飛沙,有七個山西籍的士兵首當其衝,立即吐血身亡,其他人哪裏還敢再向前?”


    【因為武則天的老家是山西?】


    【武曌最恨老家人來掘她的墓?】


    【這……】


    【啊,我好怕,我電腦正開著打lol呢,這把選的英雄就是“掘墓人約裏克”】


    【那山西這場直播是不是也會被詛咒?】


    【有可能哦(摸頭)】(粉)


    ……


    “別聽他唬人,我們又不是來掘墓的。”


    方炎從板車上取下一塊石材,又挑了一把趁手的刻刀,正式開工:


    “敵台富貴險中求,從最危險的玄武門入陵,所以早早地能挖開墓道算是風險回報。咱們不一樣,得按部就班地來。”


    不消片刻,四名圓雕、浮雕、線雕和黏合專家紛紛安全到場。在鬼斧師尊的悉心指導下,一行人花了半天時間總算修複了六十一蕃神像。


    觀眾流失了三分之一,直到主播們傍晚正式踏進朱雀門,觀眾才逐漸回流。


    204萬觀眾迎來了最期待也最心悸的夜幕降臨,不過話說回來,反正都是下墓道,白天和黑夜其實沒太大區別。


    送走了石雕專家,方炎和韋爵爺合力挪開了石獅陣最裏側的那對石獅,果不其然,一條冰冷的坡道重見天日。


    方炎打頭陣,韋爵爺墊後,五大主播高舉著神火手電正式下墓。


    這是一段四十多米長的下滑墓道,沒什麽亮點,也沒什麽槽點,靜得出奇,不幹不燥,壁麵上什麽也沒有,直到跨過一顆半人高的方形過洞,一行人才被迫貓著腰前行。


    途經一口被堵住的天井,除了來時的方向,餘下三個方向有兩條路可通,方炎選擇相信辟邪匙所指的東北方向,那是一條高四米、寬三米的寬敞墓道。


    “‘心髒’明明在朱雀門的西北邊,我們往東北方向不太合適吧?”韋爵爺意見有分歧,直言不諱。


    “兩條路都不好走,一個是凶、一個是大凶,你選哪個?”方炎平靜道。


    “我承認我喜歡‘大胸’,不過既然是直播,我聽你的,選‘凶’的這一條。”


    “老大,前麵有沒有情況?”胖子每走十幾步就問一遍。


    觀眾完全不理解炎帝每次回答“沒情況”的依據是什麽,因為他還沒有亮出辟邪匙,好東西自己偷著用,一路上小家夥安分守己地躺著,不免讓人欣慰:


    “石像修的不虧,你們看,這外圍大多數機關都匿了。注意看那邊牆上的五個孔洞,本來是五支長槍的槍頭交叉封路,現在縮了回去……嗯?”


    方炎說著說著突然自己打自己臉:“不對,有問題,我怎麽覺得……這條道兩邊石壁的長槍機關是故意收回去的?”


    “什麽意思?”金鈴兒縮在方炎身後,小聲問道。


    “陰兵借道!這是要給其他的主讓道啊!”方炎頭皮驟然發麻,不等他下令回撤,遠處漆黑的甬道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嘚嘚!嘚嘚……嘚嘚……蹄聲急促、沉重,氣度內斂。


    “騎兵?不對,不是騎兵!”


    方炎眼力最好,一眼就看清那“陰兵”的真麵目。


    而觀眾眼力更好,先鋒隊早就飄到十幾米遠的前陣,待到看清,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氣——不是騎兵,僅是一匹銅馬。


    隻是……這銅馬的個頭是有點過分了?


    四米來高?


    一條馬腿有兩顆九頭蛇的蛇頭那麽粗,這等駿馬,隻此一匹足以碾碎這段墓道的一切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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