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這是怎麽了,我在哪!”林火嘯的眼前漆黑一片,他試圖用手掌摸索自己的身體,但手掌似乎並不存在,他感覺不到它們在動。“喬上尉!快救我!”林火嘯慌張的呐喊。


    在他漆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顆白色的光點。光點飛速向林火嘯掠來,從它的內部向外拋射出無數條彎曲的光線和透明的幕布、光點。當它們將林火嘯徹底包裹在內時,林火嘯震驚的發現,這似乎是一種元素的物理結構,它是如此的巨大,像一顆鏤空的太陽。


    林火嘯再一次見到了父親,他站在‘太陽’的中心,他的身體有點兒不真實,血肉皮膚的表麵泛著淡淡的黃色流光。


    “你都這麽大了。”父親的聲音泛著空靈的回響,顯得飄忽而不真實,自己看起來和父親很像。林火嘯有一恍惚覺得,那就是另一個自己。當記憶深處那個摯愛的人突然出現時,林火嘯感到巨大的陌生。但他肯定,這個人絕對是離開了他和母親20年的父親。


    “爸!真的是你!爸……你一直都活著嗎?”林火嘯激動得語無倫次,他試圖觸摸父親,但無論怎麽努力,依然感受不到雙手雙腳的存在。


    “爸,你為什麽不回來找我們!你知道媽媽為你受了多少委屈多少苦!這麽多年,你到底去了哪裏?!”


    父親沒有說話,他就這樣定定的看著自己。那目光中有揣測、有思索,唯獨沒有失散多年的摯愛與想念。


    “爸,你怎麽了?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阿火啊!”林火嘯無法置信父親的態度,滿腔的委屈化為疑惑。


    “火?”父親的目光柔和下來,“有時我的記憶會非常混亂,我剛剛甚至忘了你的名字。爸回來看看你。”


    父親緩緩走到林火嘯的麵前,他伸出一隻手,輕輕觸摸林火嘯胸前那枚鑲著金色星星的紅獎章。林火嘯感覺這很怪異,他突然想將父親塑造成20年之後的樣子。


    “你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戴了20年,為了紀念你。”林火嘯曾幻想過無數個和父親重逢的畫麵,但沒有一個像現在這樣,那種讓人一眼就能看透的漠然突然讓林火嘯覺得整個世界冰冷無比。


    “這並不值得紀念。”父親將林火嘯胸前的獎章取了下來,它在父親的手心裏虛化成密集的藍色光點,這些光點的內部包裹著一顆非常非常小、由藍色的光影構架而成的一團緩緩蠕動的東西,看不出那是什麽。


    “你並不是我的父親。這是哪?”林火嘯冷靜下來,眼前這個並不是父親的父親讓他感覺到恐懼,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空間。林火嘯懷疑自己的靈魂離開了**,被某種未知的力量禁錮在這裏。


    “說實話,這裏哪兒也不是,它不屬於你認知中的任何一個世界。我剛來到這裏時,也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那你又是誰?我知道你不是他,把獎章還給我!”


    被稱為父親的男子仿佛怕手中的獎章被奪去,他一邊後邊,一邊握緊手中的獎章背到身後,“我曾經是一個木偶。被眾多的提線束縛,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有了意識,於是我掙脫了束縛。其實,從某種角度上講,我依然是你的父親。我擁有28個人類的記憶,你的父親是其中一個。當見到你時,他的記憶居然表現出強烈的渴望和哀傷。”


    跟年輕的父親一模一樣的男人輕輕的笑了笑,“在我們的思維裏是絕對不允許破壞和諧、統一的獨立意識存在的。所以我暫時封閉了他,他還需要進一步同化,這些年來他依然還處於獨立狀態,這很不好。”


    “你在說什麽!你到底是誰?你把我爸爸怎麽樣了!你敢動我爸爸,我就……”


    “你就怎麽樣?”男人打斷了林火嘯色厲內荏的威脅,“你能怎麽樣?哼,在今天之前,你甚至算不上棋盤中的一顆子兒。人類靠著神的恩賜獲得現在的成就。神曾不止一次的送給你們進化的機會。但,你們愚蠢的一次又一次拒絕這分恩德!你們固步自封,不尋求更大的進化和發展。這讓你們的神也憤怒了,他給你們帶來了滅絕。”


    “胡說!神隻是一種用來蠱惑人心的宗教信仰,你個神棍到底要玩什麽把戲,這是什麽鬼地方,放我出去!”林火嘯激烈的嘶吼。


    “你看,你在憤怒……哦不……你在用假裝的憤怒掩蓋恐懼。”


    “這是幻覺……醒過來,快點醒過來!”林火嘯緊閉著眼睛試圖讓自己從這荒唐的幻像中清醒,但男人的聲音依然縈繞在他身邊。


    “你沒有否認的理由啊。看看外麵的世界,人類離最終的滅絕還有多遠呢?10年?20年?甚至是1年?1個月,1天?還是下一刻呢?”這聲音中充滿讓人崩潰和壓抑的情緒,“別那麽沮喪,如果我是神,我也不會讓人類那麽輕而易舉的滅絕的,雖然在人類出現以前,滅絕的事件就已經出現過許多次了。”


    男人緊握在手中的藍色光點從指縫中漫溢出來,像擁有某種智慧,慢慢的攀附上他的全身,這些光點透過男人表麵淡淡的黃芒,兩種未知的元素漸漸結合在一起,揉成一片瑩瑩的翠綠色光輝。稀薄的綠色光輝像地外的大氣層一樣朦朧但凝實,它將男人包裹在中央,男人貪婪的閉上眼睛享受著,直到所有朦朧的光輝揮發消失。


    “所以,選擇了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親。”男人睜開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林火嘯。


    “你在說什麽,我完全聽不懂!讓我離開,我不想知道任何關於你的事!”


    “逃避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況且,你不是很希望見到他麽。”男人似乎感受到林火嘯濃濃的懼意,他的聲音中充滿調侃。男人將手指抬到林火嘯的眼前,林火嘯想躲,但下一刻,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放滿各種儀器和巨大水槽的實驗室內。這時,實驗室的房門開了,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的白人老頭在好幾名中國人的簇擁下進入實驗室。老頭身後的一位光頭中年人向著林火嘯招了招手。


    “小林,快過來,這是戰區總指揮部派來的巴克佛洛教授,他可是基因遺傳學術界的巨擘!”


    林火嘯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群人,他還未從剛剛的世界中回轉過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這些人是在跟自己說話麽?


    他好奇的回頭望了望身後,結果光頭非常不滿的低聲衝著他喊,“我說,林堅益,你還在愣著幹嘛?”


    站在最前麵的名叫巴克佛洛的白人老頭趕緊衝他旁邊的光頭壓了壓手,一臉慈祥的走上前幾步,主動伸出手,“孩子,早就想見見你,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總指揮部這一次派我從英國越洋而來接手‘基因海洋計劃’,咱們終於有合作的機會了。”


    林火嘯聽得雲裏霧裏,但看著麵前老人伸出的手,還是禮貌的握住。


    “巴克佛洛教授,我不是……”


    林堅益!


    那是父親的名字。林火嘯在一瞬間似乎意識到什麽,他趕緊停住繼續說下去的話,慌忙改口說,“我不是做夢吧!”一邊說著,臉上還做出誇張的驚喜神色。


    一側皺著眉的光頭男人這才舒了口氣,“那行,教授您和小林先聊,我們出去做一下準備,稍後帶您參觀一下整個基因工程實驗室。”


    光頭男人為首的一夥中國人在巴克佛洛的點頭示意下離開了實驗室。巴克佛洛和林火嘯來到實驗室一側的大桌子上,那裏堆滿了各種資料和實驗數據,桌子的中央擺著一個平板電腦,那上麵有一個螺旋形的基因序列,下方則有數十行解析文字和相關數據。


    巴克佛洛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真的厲害!過往這近60年時間,集人類的全部智慧也隻發現了30種‘基因塵’,而你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居然將‘基因塵’的種類擴大到45種!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智慧!”


    巴克佛洛興奮得雙眼閃著奇妙的光芒,“我迫不及待的想見識你的理論成果,能跟我好好說說麽?”


    一頭霧水的林火嘯完全不知道從何說起,他甚至不知道什麽是‘基因塵’。他知道這一定是那個神秘的男人讓自己回到了父親所在的時代,他是想讓自己看到父親所經曆過的一切麽?但為什麽他能和這個已經過去的時代中的人物產生真實的互動呢?這,也是真實的世界麽?


    林火嘯完全沒有辦法停止自己的瘋狂想法,也沒有辦法讓自己從這個看起來像真實世界的世界中脫離,他幹巴巴的答應了一聲。巴克佛洛將平板電腦送到武鋒手裏,背負著手走到實驗室中央的三個裝滿渾濁液體的水槽前。


    林火嘯快速查閱著平板電腦中的資料,試圖找到自己要知道的答案。


    “這些都是來自太平洋大海溝下的化合物吧?作為一個新生的物種,我們真是難以想象在三十幾億年前便已經存在的生命,如果是在今天,它們會以一種怎樣的物理結構複活呢?這真是讓人期待啊!對嘛?小林博士。”


    林火嘯突然讀懂巴克佛洛眼神中的光芒,那是一種無法自拔的期待和焦慮。他在期待著“讓三十多億年前的已經滅絕的生命”複活麽?這怎麽可能呢?然而他又在焦慮什麽?


    “呃,是啊,這讓我無比期待。”林火嘯附和著說,查閱資料的手突然停住了。眼前的資料是工程立項的簡介,‘基因海洋’四個醒目的黑色大字作為標題列在資料的最上方。


    “小林博士,你怎麽了?”巴克佛洛發現林火嘯瞪大了眼睛看著手裏的平板電腦,以為他又發現了什麽東西,趕緊湊了上來。林火嘯本想將手裏的電腦關掉,但他突然意識到根本不必這麽做。


    “基因海洋計劃,這有什麽問題麽?”巴克佛洛問。


    “沒有問題,但基因塵的配對是一項尚未攻克的難題。”林火嘯隻來得及看到資料上關於基因塵的配對描述,為了應付巴克佛洛,他隻能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嗬嗬,所以,我來了嘛。”巴克佛洛笑了笑,重重的拍了拍林火嘯的肩膀,“基因塵的配對是需要消耗無盡財力和資源的。我曾接受了數十位來自社會各界頂尖人物的支持,而其中一位,讓我受益匪淺。也正是在他的鼎力讚助下,我有了今天的研究成果,我希望你能見一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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