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鄉下依然很流行相親，而且屏南這邊的相親，比大體意義上的相親簡單得多。
一般來說，在確定相親的時候，男方到女方家。見上一麵，這個時間可以是白天，也可能是晚上。
看對了眼，就開始洗洗刷刷，準備好鍋碗瓢盆，在家中等著辦喜事了。
對於這些風俗，程穎從來不知道，因為她就算回鄉下，頂多住個一周十天的，親戚們又排外，自然不會說這些東西給她聽。
隻不過當晚她剛剛洗完澡，二姑姑火燒火燎地要她換一套衣服出來見客的時候，程穎就愣住了。
“什麽見客？誰來了？”程穎多長了個心眼，並沒有乖乖聽話。
“就是有客人來了，需要你們年輕人陪著呢。”
“昭昭表姐不是在嗎？我對他們又不熟。”程穎不鬆口。今天跑上跑下跑了一天，她渾身累得慌，腦袋還暈乎乎的，想狠狠睡一覺。
這下她的推脫惹來二姑姑的不高興了，指著程穎罵罵咧咧：“嘿，我說程穎，你反骨的本事見長啊。年輕人來了，讓你這些小姑娘出來陪著。怎麽委屈你了？今天白天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沒說你，真的以為你長臉了？”
樓下嚷嚷的聲音越大，程穎被二姑姑說得瀕臨爆發，又聽到謝爸也在叫她，沒有辦法，換上衣服跟著下樓了。
見此，二姑姑的表情才好看了點，隻不過依然繃著臉，下巴尖的跟錐子似的，看起來十足的尖酸刻薄。
程穎沒說話，二姑姑的氣焰就囂張多了，一邊走著樓梯，一邊吩咐程穎：“一會兒不要瞎說話，聽聽大人怎麽說就成了。眼睛放亮點，主動斟茶倒水。好好表現。”
程穎莫名其妙，這算是哪門子的好好表現啊？還有就算是表現，也得看對象吧？她連到底哪個貴重客人來了都不知道，二姑姑就這樣說了。
偏偏她問了兩三次，二姑姑左顧右盼，就是不說到底什麽客人來了。
客廳大概有三十平大，被一套木質家具占據。牆上掛的都是一些毛主席之類的照片，看得出來大伯是個愛黨愛政治的男人。
程穎不動聲色地走向前，二姑姑親熱地挽起她的手，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
“哎呦，秦數啊，可算是把你盼來了。”
程穎還被二姑姑突然這麽親熱的動作嚇得渾身雞皮疙瘩，正想著如何從她手中掙脫出來，那個秦樹的尊容頓時撞進程穎嚴重。
第一個亮點便是他的眼睛。小的好像沒張開，跟平常人眯眼一樣。
程穎是雙眼皮，偏向於細長，卻不大的那種，被謝雨珊調侃了無數次眼睛小，但真的看到眼睛小成這樣的，心裏還是愣了愣。
其次，才是他光溜溜的腦袋。他團節亡。
一根頭發都沒有，也沒有帶帽子，第一印象，程穎想到的是《跑男》裏的某個明星，可人家長得白白淨淨，這個秦樹腦袋雖光，卻黑黝黝的一片。
乍眼一看，給程穎一種黑社會的視覺感。
“令姨，你就別笑我了。”秦樹開口，倒是憨憨厚厚的，這一點，比他的長相討喜多了。
“這哪是笑話你？我這是巴不得你來呢，聽說這幾年你在城裏的店規模越來越大了。咱們隔了一個村，可都聽到了你響當當的名氣呢，真是年少有為啊。”
二姑姑當年上過高中，但是隻讀了一年，從她對語言的駕馭力度，就知道她語文應該是學得最好的科目。
隻不過，學得再好，程穎還是給她打上標簽：吹牛，拍馬屁。
“不過是小生意，混飯吃而已。”秦樹嗬嗬一笑，目光不經意看到坐在二姑姑旁邊的程穎，心道就是這個小姑娘了？
“哎，光顧著說話，還沒來得及跟你介紹，這是我那侄女，叫程穎。”程穎被二姑姑扳過頭來，不得不跟秦樹對視了。
心裏怒到了極點，這二姑姑，真的越發得寸進尺了，竟然私自約了人到大伯家中。
再看看旁邊，昭昭笑得那個叫得意洋洋，活生生就是在看她程穎的好戲。
而老爸，關鍵時刻不知道哪去了。
三叔也不在，那老爸肯定是被拉他著出去了，忽悠他呢。
想到這裏，程穎冷笑，這是做什麽？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她賣了？
“哦，程小姐，你好。”秦樹朝她笑笑，讓程穎生生把怒氣咽回肚子裏。
如果不是顧及謝家的臉麵，她絕對不會忍著一口氣。
現在還在謝家，謝爸也在，她若是當著別人的麵翻臉，這些人對自己發脾氣指責什麽的，她無所謂，但第一個被波及的就是老爸。
偏偏謝爸的軟肋，也是謝家的兄弟姐妹，她自然隻能受著。
“你好。”程穎點點頭，態度沒有絲毫熱切。
隻不過有個能言善道的二姑姑在，她程穎也不需要怎麽表現。
前前後後，都是二姑姑跟人家周旋的，據說這人年紀輕輕，身家快上百萬了，說得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昭昭輕嗤一聲，長成這副尊容，又隻有小學畢業的文化程度，誰稀罕？
這才讓秦樹成了她掌下的漏網之魚，因為她根本看不上眼，城裏幾百萬身家的人一抓一大把。
“程穎啊，傻愣著幹嘛？給秦樹倒茶啊。昭昭，你去廚房切點水果。”二姑姑指揮那個叫順口。
小姑姑也加入陣局，兩個女人圍著一個秦樹嘰裏呱啦，還拉著程穎加入。
“秦樹，你看咱們程穎怎樣？今年剛畢業，江大畢業的，名牌大學上，在一個大公司裏找到好工作了。”二姑姑推銷程穎。
“是啊是啊，這孩子雖然不是咱們謝家的，隻不過跟著她爸這麽多年，心眼也是好的，人長得也不錯。”小姑姑接話很順口。
程穎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雖然不是他們謝家的？這小姑姑跟她仇恨多大啊？不是謝家的孩子你那麽順口當媒人算是怎麽回事？
“我覺得吧，你們兩個，簡直是男才女貌，以後結了婚啊，肯定會和和美美的。咱們程穎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她爸疼得她跟眼珠子似的。”二姑姑說。
“就是啊秦樹，你感覺怎樣？喜不喜歡咱們程穎啊？”
秦樹黝黑的臉也不禁漲紅了，大概是兩個女人的攻勢太猛烈，又大概對著程穎一個黃花閨女，被他們這麽直白地問，不好意思。
“臉紅了？哎呀，大老爺們害羞呢！看來是跟咱們程穎看對眼了！”二姑姑歡快大叫。
程穎的頭頂已經快要冒煙了，被二姑姑這無恥的話氣的。
看對眼了？這詞用在雙方之間倒是不錯，隻不過二姑姑是哪隻眼睛看到，她程穎也答應了？
“那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咱們再看看日曆，找個好日子把婚給結了。（.好看的小說）”小姑姑哈哈笑著說。
“這個，還得看程小姐怎麽說。”秦樹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
說實話，老實憨厚，這人真的挺實在的。
尤其是跟她的兩個極品親戚一比，秦樹的形象立馬無限高大起來。
二姑姑瞄了程穎一眼，飛快代勞回答了：“你的條件這麽好，打著燈籠也難找啊，程穎她能有什麽不答應的？不過是女孩子家家，臉皮薄，不好意思呢。”
“二姑姑！”程穎警告性地叫了一句，她這話說得夠過火的了。
“得了，我知道，接下來的事啊，就交給我跟你小姑姑。昭昭，你來得剛好，你表妹不好意思呢，你跟她回房間吧。我跟秦樹談就可以了，肯定會讓程穎滿意的。”
“秦樹啊，你也急吧，我看著日曆上寫的，這個星期五的日子好，宜嫁娶。”
昭昭過來拉程穎，哪能看不出自家老媽子的打算。
秦樹長得困難了點，所以雖然家財頗厚，卻沒娶上媳婦。她媽聽說若是這樁婚事拉成功了，就有兩萬塊的媒人錢。
錢是命，兩萬塊可不是小數目，她弟弟大學一年的學費生活費就夠了，多好。
“程穎啊，你就放心吧，這邊的事交給我媽跟小姨，保管辦得妥妥的，你等著做新娘。”昭昭捂著嘴笑，那邊二姑姑已經開始說起聘金禮金以及擺幾張桌請多少人的問題了。
程穎忍了大半個晚上的脾氣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夠了，你們少假惺惺給我做媒，說了我有男朋友了你們是聽不到還是怎麽的？”
這話說得秦樹一愣，茫然地看向程穎的姑姑們，二姑姑給了昭昭一個眼色：“這孩子，就是瞎折騰，哪來的什麽男朋友呢。昭昭，你跟程穎回去吧。”
昭昭知道程穎爆發了，若真的當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什麽來，估計一家人的麵子裏子都沒了。
二話不說，連拖帶拽地將程穎拽回了二樓。
隔著一層樓，程穎還能聽到那些嘻嘻哈哈的聲音，夾著二姑姑的大嗓門，說嫁給秦樹，她程穎就有福了。
昭昭當著程穎的麵把門反手鎖上了，一邊走了進來：“程穎，其實我看那個秦樹也挺不錯的，雖然說你生活在大城市了，隻不過與其那麽拮據地生活，還不如嫁個秦樹這樣的男人，老老實實守著，過點兒好的。”
說著，甩了甩頭發，動作妖嬈，程穎看得一陣反胃，對於這種搔首弄姿的動作，就算是做，也不該對著自己的麵來做。
“既然不錯，為什麽你不嫁給他？”程穎冷笑，一屁股坐在床上，有本事他們就給她定下婚期，到時候來一場臨陣逃脫的戲碼，丟人的看看是二姑姑他們，還是她程穎。
“我不喜歡秦樹唄。”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沒有聽過？昭昭，你什麽德行，我不會不知道，你少在我麵前裝無辜。跟你媽裏應外合的誆騙我，以為我看不出來？她要跟秦樹訂婚期，有本事定啊。”程穎話裏的不以為然讓昭昭警覺。
也是，就算是周五結婚，也還有幾天，要是程穎這段時間跑了呢？
而且這邊所謂的結婚，不過是個儀式，並不會立即領結婚證。
就算是周五那天確定，並且擺了酒席，也不一定成功。
程穎根本不同意這件事，這是最棘手的問題，若是趁著人家沒注意，偷偷跑掉，那不是得罪秦樹了？
昭昭的臉色變來變去，程穎警惕地看著她：“你又在想什麽鬼主意？”
昭昭這種人，程穎見得不多，因為奇葩總是奇特的，哪有這麽容易相同性質？
總的來說，昭昭就是屬於那種小白蓮，蔣雪璐每次見到程穎，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張牙舞爪，即使在人前，也一如既往敵視她。
但昭昭不同，她特別善於偽裝，在人前，絕對不會露出馬腳，背著人，卻沒有對她客氣過。
小時候程穎還沒懂昭昭的心計，明明自己吃虧，被昭昭欺負了，但大人都沒看到，於是程穎告狀的結果，反而是得到大人們的一陣好罵。
昭昭已經中學畢業好些年了，這兩年不知道在做什麽工作，變化越來越大。
而經曆的大概也比程穎多，所以論陰謀心計，程穎很清楚自己肯定不是昭昭的對手。
昭昭嬌笑一聲，搖頭道：“你說什麽鬼主意？我可沒你那麽多花花腸子，給你找了一個好的親事好要死要活的。”
“呸，你少來，你跟你媽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害人不眨眼，還說好親事，有本事你嫁啊。”程穎冷笑著反駁。
“得了程穎，裝什麽裝？真的以為你城裏長大就了不起了？就我三叔那樣的，供你吃喝了這麽多年，現在也是你回報他的時候了。我聽說了，你跟秦樹這事要是能成，人家給二十萬的聘金。”
二十萬？程穎麵無表情地聽著，二十萬就足以讓她們把自己給賣了？
好得很，果然好得很。
她程穎在他們謝家，就是一件物品，誰出錢誰就可以買的是吧？
“行啊，有本事你倒是跟他定下來，不讓你們刮目相看，我倒不叫程穎了。”
這是他們欺人太甚，逼她的，程穎若是放過這個機會，就對不起謝家兩位姑姑以及叔叔處心積慮的謀劃了。
恰好，那些電視上什麽逃婚的戲碼看多了，自己來親自實踐一下，也很不錯。
讓二姑姑承擔這個後果，那是再好不過。
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動她程穎一分。
可沒想到，昭昭出去的時候，將程穎的手機搶了過去，美其名曰借用一下。
“這種親戚，真的是夠了，不行，等爸爸回來之後，一定要勸他立馬離開這個鬼地方。”程穎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可月色漸濃，樓下的聲音還嘰嘰喳喳的，卻也不見謝爸的身影。
從程穎的房間出來，昭昭沿著樓梯下去，客廳裏她媽和小姨，以及四舅都在。
昭昭挑了挑眉，四舅不是拉著三舅出去喝酒了嗎？怎麽他這會兒回來了，三舅卻不在？
看到她下來，昭昭她媽眼睛亮了亮，恰好四弟這下子回來了，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跟秦樹聊天，自己則起身，跟昭昭進了廚房。
“怎樣？說服她了沒有？”二姑姑問自己的女兒。
這裏的她，指的自然是程穎。
昭昭搖搖頭，漫不經心地拿了一塊蘋果，一邊咬著，一邊回答：“哪有那麽容易，媽，你悠著點，我看程穎反應還挺激烈的呢。就算你這邊跟秦樹定下口頭上的婚姻，再早也得周五。還有好幾天呢，中間我怕有變數。”
昭昭媽，也就是謝永芳，冷哼一聲，對女兒的話不以為然，能有什麽變數？昭昭就是多心。
看向女兒，不由得有些哀怨，若是昭昭不嫌棄秦樹的長相，這個女婿就是她的了，那二十萬也是她的，就不必費心費力為那兩萬塊花心思了。
“你就是太過小心翼翼了，這前後也就兩三天的時間。先將她關在房間裏，到時候再放出來，大不了拿你三舅威脅她。”謝永芳冷笑，謝家養了程穎這麽多年，這點兒小事她難道都不答應？
就算是不答應，她也有辦法讓程穎答應，謝家該收回的利息，她絕對不會放過。
既然她的好三弟不好意思，她這個做姐姐的，不介意幫他一把。
再想到江城的大房子，更覺得這件事勢在必行，估計就是因為程穎的謀劃，才讓三弟住上這麽好的房子。
昭昭嗬嗬，媽媽的手段還是不夠啊，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蘋果，這才道：“媽，你說拿三舅威脅她，你怎麽威脅？不說程穎，若是三舅知道這婚事，估計也不會答應的。我聽程穎說，她有男朋友了，這估計不是胡說的。先前在醫院提起的時候，三舅雖然不是很堅決，但也是反對跟程穎相親的。我估計啊，沒準三舅已經見過程穎男朋友，甚至對對方挺滿意的了。要是說起程穎跟秦樹結婚，三舅估計第一個不答應。”
被昭昭提醒，謝永芳的腦袋冷靜了下來，這倒也是，那父女兩都不答應，這事就不好辦了。
那三弟，雖然性子軟綿，可要是對上程穎姐妹兩的事，他可沒那麽容易鬆口的。
尤其是攤上婚姻大事，如果程穎不願意，他絕對不會勉強她。
認知到這一點，謝永芳對謝永成罵了無數遍，這還真的當親閨女養了呢，就是兩個賠錢貨！
謝永芳生氣地跺腳：“那怎麽辦？不能說服你三舅，又說服不了程穎，難不成就白白便宜她了？”
昭昭聽到母親話裏的不爽，眯了眯眼，很快想到一個點子。
她朝著母親詭異一笑：“不，這事還是能成，並且得支開三舅。”
謝永芳眼睛微亮，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得女兒。
昭昭滿臉自信，附到母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隻見謝永芳頻頻點頭，顯然是對昭昭的計策極為滿意。
“好，好，就這麽辦。”謝永芳連連說好。
昭昭臉色微變，拉著母親的手警告：“媽，別打草驚蛇，小聲點兒，要是被人知道了，三舅會找咱們拚命的。”
謝永芳聞言，忙伸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又探頭探尾地看了看周圍，幸好沒人，不由得拍了拍胸口，虛驚一場。
“媽，我去拿那東西，你去客廳那邊應付四舅，得趕時間。”
說完，母女兩人分頭行動。
昭昭的房間就在程穎的隔壁，大舅舅家中兩個兒子，房子蓋了兩層，上下一共有九個房間，住著也算寬敞。
她從自己的包包裏拿出一個小紙包，將包包的拉鏈拉回去，沒想到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卻響起來了。
陌生的鈴聲讓昭昭一驚，掏出手機，手忙腳亂地想要掛斷，卻看到屏幕上寫著“陸總”兩個字。
對於什麽總，昭昭這一行的人，似乎特別敏感。
昭昭也不例外，盯著那兩個字好半響，又想起小姨說的，程穎在大公司找到了好的工作。
那這就是大公司的總經理？
昭昭的腦袋轉了一圈，打消了原本掛斷電話的想法，而是接通了手機，用不同於平日裏的嬌滴滴的聲音，說了一句喂。
電話那端的聲音，陸湛當即就聽出，並非程穎本人。
他皺了皺眉，將屏幕移到自己麵前，是程穎的電話號碼無疑：“程穎呢？”
昭昭一僵，捏著手機重重使勁，聽聲音很年輕，不過沒想到對方光憑著一聲喂就聽出了她不是程穎。
“哦，你好，我是程穎的表姐昭昭，程穎現在不在呢，睡著了。”昭昭麵不改色地撒謊，從三歲開始練就的功力，到現在被她運用地爐火純青的地步。
睡覺？
陸湛下意識看了看手表，時間指向八點四十五分，以他對程穎的了解，這人的睡覺規律一般在十點左右。
或者會更晚一點。
陸湛看著車子外麵，黑漆漆的天空，下意識皺了皺眉。
也不知道他選擇突然回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哦，那你叫醒她。”沉默了片刻之後，陸湛的一句話，叫昭昭難以置信。
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竟然要叫醒程穎？
“她今天很累了，要不明天早上我再告訴她？”昭昭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
陸湛擰了擰眉，雖然昭昭的話夠小心翼翼，隻不過仍然讓她生出一股不悅。
他還不遠千裏趕飛機回來，就是怕程穎第一次處理，心裏受不了委屈，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現在不過是一個電話，這邊的人還推三阻四，他陸湛做事，有幾個人敢說他的不是？更別說對象還是程穎。
“你聽不懂人話？要我再重複第二遍嗎？”嚴厲的聲音帶著怒氣，通過冰冷的金屬傳到昭昭的耳中。
無形中，被聲音裏的戾氣一震，嚇得她渾身發顫，腳步都不知不覺軟了一下。
心髒一抽，頓生出一股恐懼感，僅是一句話，就讓她恐懼的男人，史無前例。
甚至隻是隔著電話，在形形色色的夜場裏，昭昭見過無數個男人，各形各色，卻都沒有陸湛的這種氣勢。
“我我我聽懂了，這就去叫醒她。”說著，勉強扶著牆站起來，一步步往外走，一直到了隔壁程穎的房門前。
門沒有鎖，昭昭對著門把一扭，借著推門而入。
程穎半靠著床，正無聊地發呆，看到昭昭，不由得挑了挑眉，“你來幹什麽？”
“你的手機，有人找。”昭昭冷冷說著，將手機遞給她，程穎才想去手機在剛才被昭昭搶過去了。
屏幕上忽閃忽閃著陸總兩個字，她看得想哭又想笑，這個時候陸總大人會給自己打電話，或許可以解決自己不少愁苦。
昭昭把手機給程穎之後，就摔門而去了。
程穎把手機放到耳邊，真想跟說說話，沒想到那邊，陸總的火氣不小。
“三推四請的總算是請到你了，大半夜被我吵醒，是不是在心裏罵人？”陸湛幽幽問，聲音空空的，叫程穎生出一股詭異感。
這怒氣是從哪兒來的呢？好端端的，吃火藥了？
“我為什麽罵你？”程穎翻了翻白眼，她現在倒是想罵人，隻不過對象不是陸湛，而是家裏的極品親戚。
“為什麽？你不是該比我清楚？”陸湛意有所指。
而程穎剛才，光顧著他在發怒了，並沒有聽清陸湛的所有，更沒有抓到重點說的吵醒兩個字。
“得，你才是吃火藥了，二話不說就對我狂轟亂炸。”程穎嗬嗬一笑，瞬間又冷了臉，一臉不開心地說。
對於她這倒打一耙的本事，陸湛也拉長了臉。
沒想到她一句好話都不願意說，他倒好，千裏迢迢趕回來，簡直就是白瞎了。
陸湛冷冷看著窗外，就不該回來的，不如將手裏的公事忙完，總比在黑漆漆的晚上坐在車中回去。
等等，他似乎遺漏了什麽。
“你不在家？”陸湛擰著眉問。
“家？你指的是北渡嗎？哦嗬嗬，當然不在了，我還在鄉下，估計明天才回去。”雖然她歸心似箭，隻不過情況不允許，老爸還不知道哪裏浪去了呢。
陸湛的臉一黑，一瞬間，更加認為自己的回來，簡直就是沒事找事。
他回去對著空蕩蕩的房子，還能看出朵花來？
顯然，他這些年來，第一次做了一次錯誤的決策，這種感覺，讓陸湛很不滿意。
“你奶奶的情況很嚴重？”陸湛緩和了一下語氣，隻不過還是顯得僵硬。
程穎覺得有些不對勁，今天的開場白就不對勁了。
“嗯哪，還好吧，還要在醫院住一個星期呢。”
“哦，那明天你早點回來吧。”陸湛揉了揉額頭，打算不再跟程穎計較了，看在老人家的份上。
程穎點點頭，那是當然，她巴不得早點回去。
隻不過，等她點完頭，發現有個地方不對，什麽叫早點回來？
“你回江城了？”程穎驚詫地問，若他不在江城的話，就算是讓她早點回家，也該說早點回去啊。
“說實話！”程穎在陸湛開口之前，強調道。
沉默了片刻，陸湛才回答：“剛下飛機，在回去的路上。”
程穎聽到這個不在意料之中的答案，嚇得捂住了嘴巴，陸湛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
一點兒風聲都沒有透露，就直接給她跑回來了？
而他這下子回來的目的是什麽？程穎不用腦子想，也有思路。
陸湛嘴裏說交給她自己處理，但還是擔心她在陸淩周手上吃虧吧？所以趕回來安撫她？
隻不過沒想到她竟然會還在屏南這邊。
“哎，陸湛你真好，如果我在家，一會兒你回去，我肯定給你個大大的擁抱。”程穎感動地說。
這話說得十分真誠，因為心裏程穎就是這麽想的，對於陸湛的舉動，也很很感動。
“可是時機不對啊，我在屏南，你在江城，相隔近兩百公裏，手再長，也不可能伸過去吧？”免得程穎滿是哀怨的語氣，陸湛的臉色總算好看了。
畢竟這是想他，而非趕他或者說別的風涼話。
心情愉快了，當然態度也跟著放好了。
“說什麽傻話呢？若要抱我，就趕緊回來。”
“我倒是想啊，隻不過現在三更半夜的，哪裏還有車？我恨不得給你接風洗塵，也比像現在這樣，跟坐牢一樣得好。”
“怎麽？你還在醫院照顧你奶奶？”陸湛下意識問，她很累，估計是在照顧老人家。
程穎搖了搖頭，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陽台，任由絲絲冷風吹到身上，一邊回答他的話：“哪能啊，我大伯娘和三嬸在照顧著呢，我在大伯家。”
“哦，那就是享福了？八點多就睡覺的人，還嫌累？”他在飛機上呆了五個小時，那叫什麽？
程穎嗬嗬一笑，提高聲音，鄙視他用享福來形容自己：“陸總，拜托，你以為真的有那麽幸福？我都快被這些可笑的親戚賣掉了，還有，誰說我八點多就睡了？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
陸湛沒將她的話往心裏去，不以為然道：“好了，你別得寸進尺，再說你點什麽就真的尾巴翹上天了。明天若是沒事的話，早點回來，我等你。”
他的原定行程是周五才回來，所以不急著回公司上班，或許帶程穎去散散心也不錯。
程穎一聽怒了，什麽叫自己得寸進尺啊？什麽叫尾巴翹上天了？
“陸總，您別等我了吧，明天，你幹脆叫小鄭把車開到屏南來，連夜接我回去得了。”
陸總被這話逗笑了，繃著臉輕斥：“三更半夜的，還費什麽勁亂跑？明天白天的話過去接你也可以。”
“別啊，您老晚點來，沒準老婆就變別人家的了。”程穎真的忍不住了，對著陸湛大吐口水。
“你是不知道這些人多奇葩，我沒告訴他們我結婚了，就是說我有男朋友了。我那二姑姑，可真是夠絕的，叫了一個男的，來我大伯家，相看我。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哦！我被她氣死了，還對著那個秦樹不停推銷我，我發飆了，她幹脆叫我表姐把我拉回房間，你說這些到底是什麽人？我可真的怕了，現在躲在房間不出去，那是因為我爸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二姑姑見錢眼開，有錢就是大爺，沒準他真想背著我爸，把我賣掉呢。”
陸湛原本的玩味，在聽清程穎的一番話之後，頓時拉下臉。
背著他謝永成將程穎賣掉？不動聲色叫來人家相看程穎？
好大的狗膽！
“還有我那個表姐，剛才我的手機是被她搶過去的，我根本就沒睡覺，也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麽。”程穎念念叨叨的，陸湛一張臉氣得鐵青。
“你怎麽不早說？”陸湛冷冷問。
“你沒問我啊？我這不是說了嗎？”程穎歎了口氣。
“你呆在房間，哪兒也別去。先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送你回江城。”
程穎一愣：“不是說大晚上的，不安全，明天才回去嗎？”
陸湛冷冷一笑，那是在前提無憂的情況下，可現在一經程穎的解說，她那極品的姑姑在他麵前就像鮮活的一樣，留在這裏這種人的身邊，那叫夜長夢多，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麽事端來呢。
“先別管這個，你照做便是。”
程穎默默點點頭：“好吧，那我掛了，先給我爸打個電話。”
陸湛收起手機，迅速說了一句：“不會北渡，立刻趕去屏南，當平陽村。”
小鄭一愣，啊了一聲。
“沒聽清楚嗎？”
“聽，聽清楚了。”隻不過覺得好奇怪而已，幸好屏南離江城不遠。
剛剛掉了個頭，陸湛補充：“開快點，一個半小時能不能到？”
“我盡量，一個半小時，怕是懸啊。”
“盡快。”陸湛擰了擰眉，第一次討厭一個地方沒有飛機。
這邊，程穎掛斷陸湛的電話之後，就撥通了謝永成的手機，手機響了幾聲之後，倒是被接了，隻不過不是謝永成本人。
“程穎啊，怎麽了？大晚上還找你爸呢？”是四叔的聲音。
程穎皺了皺眉，怎麽爸爸的手機在四叔手中？
不會是四叔也搶了爸爸的手機吧？
“是啊三叔，我找我爸呢，他在嗎？”程穎吸了口氣，忍著怒氣，溫聲問道。
“哦，你爸啊，在是在，隻不過我跟他在你衡陽叔叔這邊，幾個人圍在一起喝酒，喝醉了，正在說胡話呢。”
“喝醉了嗎？那麻煩四叔把手機給我爸，我有事兒要跟他說呢。”
等手機回到謝永成手裏，已經是幾分鍾之後的事，程穎在大伯家中，都仿佛聞得到酒精味了
謝永成大概是喝了不少，舌頭都打結了：“阿阿穎啊，怎麽……啦？”
老半天才說出這句話，程穎想哭，你閨女快被人賣掉了，你還在喝酒！！
隻不過她很清楚，這件事跟誰都有關，就是不可能跟謝永成。
“爸，你喝酒了？喝醉了是不是？”
“沒沒有，就喝了一杯。”謝永成回答。
“我看你說話都不利索了，肯定喝醉了，不早了，你早點回來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咱們還要早起回去呢，我隻有一天的假啊，你忘了？”
謝永成有些茫然，對哦，阿穎還要上班呢。
這樣一想，腦袋似乎清醒了一些，搖搖晃晃地扶著桌子站起來，被程穎的四叔一把攙住，“三哥你怎麽了？”
“我我我，要回去，早點，睡睡覺。”
“哎，這不才九點麽？急啥啊？咱們還沒喝夠呢。”
“不，不不行，明天要早起，阿穎還要去上班。”謝永成很堅持。
“人都還在家裏，上什麽班啊？三哥，你就是瞎操心！”
“阿穎都打電話來了，不行行行，我要……回去，睡覺。”喝醉酒的人，走路七歪八倒的，差點撞到了大門。
程穎四叔臉沉了沉，看著他幾乎沒有意識的情況，心下有幾分了然，便點了點頭，又扶上了謝永成：“好，既然要回去，那就回去吧，我扶著你，免得摔倒了。”
謝家，謝永芳還在跟秦樹繼續聊著，她大哥對此頗為意外，後來聽說這是給成介紹對象，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隻不過也沒有插手阻止。
另一邊，昭昭去煲了糖水，端到客廳之後，又特地給程穎送了一碗上去。
“你又想幹嘛？”昭昭一邊問程穎，一邊冷哼著將糖水放下，這種不經意，讓人完全發覺不了她在裏麵加了東西。
程穎剛剛跟謝永成通完電話，從陽台走進來，看到那晚八寶粥，挑了挑眉：“你會這麽好心給我送吃的？不會是加了什麽料吧？”
昭昭冷笑：“有本事你別吃，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你以為我願意？若不是大伯要我給你送上來，我才不願意跑這一趟。”
程穎冷哼，不吃就不吃，沒事獻殷勤，非奸即詐。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走了。”程穎毫不客氣地趕人。
沒想到昭昭去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她看著程穎，眼底毫不掩飾的鄙視：“剛才那個陸總，你跟他什麽關係？大半夜的給你打電話，總不會是談公事吧？”
知道她接了電話，隻不過沒想到昭昭竟然問起自己，程穎對此覺得搞笑的是，還感歎昭昭的厚臉皮。
“跟你有關係嗎？昭昭表姐！”程穎不答反問，想從她口中套陸湛的消息，沒門。
隻不過，感慨陸湛拈花惹草的本事，昭昭不過憑著他的聲音就對他起了好感，這是普通人嗎？還是說昭昭有千裏眼，直接識破了陸湛的身份？
知道這個人是高富帥？
昭昭雙手環胸，嬌笑一聲，挑釁般地看著程穎：“該不會是你看人家有錢，被包了吧？”
程穎一愣，對於昭昭說的如此粗俗的包了兩個字，一時沒反應過來。
昭昭見她不回答，以為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事，越發的鄙夷：“看不出來，你程穎也有人要。估計這位陸總長得太不堪，又或者眼光不行，否則以你這種沒身材沒臉蛋的人，怎麽會吸引她？”
她說的越來越離譜，程穎笑了，反問昭昭：“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呸，吃醋？你值得麽？不過是識破了你的麵目而已，大快人心。原來所謂的男朋友是個大款啊，不知道是不是水桶腰謝頂的那種，怪不得會說自己有男朋友了。不知道我那三舅知道自己的女兒這樣，會如何痛心。”
“你少說風涼話了昭昭，說來說去還不是在掩飾你對電話那個男人的好奇？不過你還是歇了你的心思吧，再怎麽打探我也不會告訴你他的信息的。”
程穎說完，指著門口的方向：“現在，麻煩出去，我要睡覺了。”
爸爸都喝醉酒了，總不能還要求回去吧？隻能先將就一晚了。
他們說最快的好日子也是這個星期五，她明天還要的是機會逃出去。
昭昭一臉怒氣地出去了，順便將門狠狠一關，頓時二樓全都是砸門一般得聲音。
程穎收回自己的目光，對於那碗八寶粥，十分嫌棄，看也不看一眼，隻是端起旁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
門外，昭昭嗬嗬一笑，知道你不上當，可我還有後手。
站在樓梯口看一樓的動靜，就盼著媽媽把秦樹留下來了，三舅喝了個爛醉，能阻止什麽？
拍了拍手，昭昭十分好心情地下樓了，看秦樹的光頭也順眼了不少。
謝永芳悄悄跟昭昭對視，得到昭昭一個自信的笑容，頓時知道事成了。
看了看時間，又給秦樹倒滿了酒，拉著自己的大侄子跟秦樹喝：“今兒個高興，咱們程穎得了這樣的好老公，不醉不休，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秦樹已經喝了三杯了，不是啤酒，而是白酒，再喝下去就不行了。
“芳姨，不行了，不能喝了，一會兒還要開車。”
“哎，這有啥，幹脆在家裏住下，這裏房間多得是，明天再回去，現在也九點多了，不早了，回你那裏得挺長時間呢。”
“不行，這多不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昭昭笑眯眯地點點頭：“可不是？一家人別說兩家話，難道你不想留下來跟我表妹多說幾句話？她可是大學生，本來還想著結婚前先談個戀愛的。”
心裏冷笑，程穎，過了今晚，看你還敢不敢不答應，如果鬧得眾人皆知，連名聲都沒了，你還敢不答應？
一般來說，在確定相親的時候，男方到女方家。見上一麵，這個時間可以是白天，也可能是晚上。
看對了眼，就開始洗洗刷刷，準備好鍋碗瓢盆，在家中等著辦喜事了。
對於這些風俗，程穎從來不知道，因為她就算回鄉下，頂多住個一周十天的，親戚們又排外，自然不會說這些東西給她聽。
隻不過當晚她剛剛洗完澡，二姑姑火燒火燎地要她換一套衣服出來見客的時候，程穎就愣住了。
“什麽見客？誰來了？”程穎多長了個心眼，並沒有乖乖聽話。
“就是有客人來了，需要你們年輕人陪著呢。”
“昭昭表姐不是在嗎？我對他們又不熟。”程穎不鬆口。今天跑上跑下跑了一天，她渾身累得慌，腦袋還暈乎乎的，想狠狠睡一覺。
這下她的推脫惹來二姑姑的不高興了，指著程穎罵罵咧咧：“嘿，我說程穎，你反骨的本事見長啊。年輕人來了，讓你這些小姑娘出來陪著。怎麽委屈你了？今天白天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沒說你，真的以為你長臉了？”
樓下嚷嚷的聲音越大，程穎被二姑姑說得瀕臨爆發，又聽到謝爸也在叫她，沒有辦法，換上衣服跟著下樓了。
見此，二姑姑的表情才好看了點，隻不過依然繃著臉，下巴尖的跟錐子似的，看起來十足的尖酸刻薄。
程穎沒說話，二姑姑的氣焰就囂張多了，一邊走著樓梯，一邊吩咐程穎：“一會兒不要瞎說話，聽聽大人怎麽說就成了。眼睛放亮點，主動斟茶倒水。好好表現。”
程穎莫名其妙，這算是哪門子的好好表現啊？還有就算是表現，也得看對象吧？她連到底哪個貴重客人來了都不知道，二姑姑就這樣說了。
偏偏她問了兩三次，二姑姑左顧右盼，就是不說到底什麽客人來了。
客廳大概有三十平大，被一套木質家具占據。牆上掛的都是一些毛主席之類的照片，看得出來大伯是個愛黨愛政治的男人。
程穎不動聲色地走向前，二姑姑親熱地挽起她的手，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
“哎呦，秦數啊，可算是把你盼來了。”
程穎還被二姑姑突然這麽親熱的動作嚇得渾身雞皮疙瘩，正想著如何從她手中掙脫出來，那個秦樹的尊容頓時撞進程穎嚴重。
第一個亮點便是他的眼睛。小的好像沒張開，跟平常人眯眼一樣。
程穎是雙眼皮，偏向於細長，卻不大的那種，被謝雨珊調侃了無數次眼睛小，但真的看到眼睛小成這樣的，心裏還是愣了愣。
其次，才是他光溜溜的腦袋。他團節亡。
一根頭發都沒有，也沒有帶帽子，第一印象，程穎想到的是《跑男》裏的某個明星，可人家長得白白淨淨，這個秦樹腦袋雖光，卻黑黝黝的一片。
乍眼一看，給程穎一種黑社會的視覺感。
“令姨，你就別笑我了。”秦樹開口，倒是憨憨厚厚的，這一點，比他的長相討喜多了。
“這哪是笑話你？我這是巴不得你來呢，聽說這幾年你在城裏的店規模越來越大了。咱們隔了一個村，可都聽到了你響當當的名氣呢，真是年少有為啊。”
二姑姑當年上過高中，但是隻讀了一年，從她對語言的駕馭力度，就知道她語文應該是學得最好的科目。
隻不過，學得再好，程穎還是給她打上標簽：吹牛，拍馬屁。
“不過是小生意，混飯吃而已。”秦樹嗬嗬一笑，目光不經意看到坐在二姑姑旁邊的程穎，心道就是這個小姑娘了？
“哎，光顧著說話，還沒來得及跟你介紹，這是我那侄女，叫程穎。”程穎被二姑姑扳過頭來，不得不跟秦樹對視了。
心裏怒到了極點，這二姑姑，真的越發得寸進尺了，竟然私自約了人到大伯家中。
再看看旁邊，昭昭笑得那個叫得意洋洋，活生生就是在看她程穎的好戲。
而老爸，關鍵時刻不知道哪去了。
三叔也不在，那老爸肯定是被拉他著出去了，忽悠他呢。
想到這裏，程穎冷笑，這是做什麽？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她賣了？
“哦，程小姐，你好。”秦樹朝她笑笑，讓程穎生生把怒氣咽回肚子裏。
如果不是顧及謝家的臉麵，她絕對不會忍著一口氣。
現在還在謝家，謝爸也在，她若是當著別人的麵翻臉，這些人對自己發脾氣指責什麽的，她無所謂，但第一個被波及的就是老爸。
偏偏謝爸的軟肋，也是謝家的兄弟姐妹，她自然隻能受著。
“你好。”程穎點點頭，態度沒有絲毫熱切。
隻不過有個能言善道的二姑姑在，她程穎也不需要怎麽表現。
前前後後，都是二姑姑跟人家周旋的，據說這人年紀輕輕，身家快上百萬了，說得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昭昭輕嗤一聲，長成這副尊容，又隻有小學畢業的文化程度，誰稀罕？
這才讓秦樹成了她掌下的漏網之魚，因為她根本看不上眼，城裏幾百萬身家的人一抓一大把。
“程穎啊，傻愣著幹嘛？給秦樹倒茶啊。昭昭，你去廚房切點水果。”二姑姑指揮那個叫順口。
小姑姑也加入陣局，兩個女人圍著一個秦樹嘰裏呱啦，還拉著程穎加入。
“秦樹，你看咱們程穎怎樣？今年剛畢業，江大畢業的，名牌大學上，在一個大公司裏找到好工作了。”二姑姑推銷程穎。
“是啊是啊，這孩子雖然不是咱們謝家的，隻不過跟著她爸這麽多年，心眼也是好的，人長得也不錯。”小姑姑接話很順口。
程穎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雖然不是他們謝家的？這小姑姑跟她仇恨多大啊？不是謝家的孩子你那麽順口當媒人算是怎麽回事？
“我覺得吧，你們兩個，簡直是男才女貌，以後結了婚啊，肯定會和和美美的。咱們程穎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她爸疼得她跟眼珠子似的。”二姑姑說。
“就是啊秦樹，你感覺怎樣？喜不喜歡咱們程穎啊？”
秦樹黝黑的臉也不禁漲紅了，大概是兩個女人的攻勢太猛烈，又大概對著程穎一個黃花閨女，被他們這麽直白地問，不好意思。
“臉紅了？哎呀，大老爺們害羞呢！看來是跟咱們程穎看對眼了！”二姑姑歡快大叫。
程穎的頭頂已經快要冒煙了，被二姑姑這無恥的話氣的。
看對眼了？這詞用在雙方之間倒是不錯，隻不過二姑姑是哪隻眼睛看到，她程穎也答應了？
“那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咱們再看看日曆，找個好日子把婚給結了。（.好看的小說）”小姑姑哈哈笑著說。
“這個，還得看程小姐怎麽說。”秦樹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
說實話，老實憨厚，這人真的挺實在的。
尤其是跟她的兩個極品親戚一比，秦樹的形象立馬無限高大起來。
二姑姑瞄了程穎一眼，飛快代勞回答了：“你的條件這麽好，打著燈籠也難找啊，程穎她能有什麽不答應的？不過是女孩子家家，臉皮薄，不好意思呢。”
“二姑姑！”程穎警告性地叫了一句，她這話說得夠過火的了。
“得了，我知道，接下來的事啊，就交給我跟你小姑姑。昭昭，你來得剛好，你表妹不好意思呢，你跟她回房間吧。我跟秦樹談就可以了，肯定會讓程穎滿意的。”
“秦樹啊，你也急吧，我看著日曆上寫的，這個星期五的日子好，宜嫁娶。”
昭昭過來拉程穎，哪能看不出自家老媽子的打算。
秦樹長得困難了點，所以雖然家財頗厚，卻沒娶上媳婦。她媽聽說若是這樁婚事拉成功了，就有兩萬塊的媒人錢。
錢是命，兩萬塊可不是小數目，她弟弟大學一年的學費生活費就夠了，多好。
“程穎啊，你就放心吧，這邊的事交給我媽跟小姨，保管辦得妥妥的，你等著做新娘。”昭昭捂著嘴笑，那邊二姑姑已經開始說起聘金禮金以及擺幾張桌請多少人的問題了。
程穎忍了大半個晚上的脾氣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夠了，你們少假惺惺給我做媒，說了我有男朋友了你們是聽不到還是怎麽的？”
這話說得秦樹一愣，茫然地看向程穎的姑姑們，二姑姑給了昭昭一個眼色：“這孩子，就是瞎折騰，哪來的什麽男朋友呢。昭昭，你跟程穎回去吧。”
昭昭知道程穎爆發了，若真的當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什麽來，估計一家人的麵子裏子都沒了。
二話不說，連拖帶拽地將程穎拽回了二樓。
隔著一層樓，程穎還能聽到那些嘻嘻哈哈的聲音，夾著二姑姑的大嗓門，說嫁給秦樹，她程穎就有福了。
昭昭當著程穎的麵把門反手鎖上了，一邊走了進來：“程穎，其實我看那個秦樹也挺不錯的，雖然說你生活在大城市了，隻不過與其那麽拮據地生活，還不如嫁個秦樹這樣的男人，老老實實守著，過點兒好的。”
說著，甩了甩頭發，動作妖嬈，程穎看得一陣反胃，對於這種搔首弄姿的動作，就算是做，也不該對著自己的麵來做。
“既然不錯，為什麽你不嫁給他？”程穎冷笑，一屁股坐在床上，有本事他們就給她定下婚期，到時候來一場臨陣逃脫的戲碼，丟人的看看是二姑姑他們，還是她程穎。
“我不喜歡秦樹唄。”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沒有聽過？昭昭，你什麽德行，我不會不知道，你少在我麵前裝無辜。跟你媽裏應外合的誆騙我，以為我看不出來？她要跟秦樹訂婚期，有本事定啊。”程穎話裏的不以為然讓昭昭警覺。
也是，就算是周五結婚，也還有幾天，要是程穎這段時間跑了呢？
而且這邊所謂的結婚，不過是個儀式，並不會立即領結婚證。
就算是周五那天確定，並且擺了酒席，也不一定成功。
程穎根本不同意這件事，這是最棘手的問題，若是趁著人家沒注意，偷偷跑掉，那不是得罪秦樹了？
昭昭的臉色變來變去，程穎警惕地看著她：“你又在想什麽鬼主意？”
昭昭這種人，程穎見得不多，因為奇葩總是奇特的，哪有這麽容易相同性質？
總的來說，昭昭就是屬於那種小白蓮，蔣雪璐每次見到程穎，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張牙舞爪，即使在人前，也一如既往敵視她。
但昭昭不同，她特別善於偽裝，在人前，絕對不會露出馬腳，背著人，卻沒有對她客氣過。
小時候程穎還沒懂昭昭的心計，明明自己吃虧，被昭昭欺負了，但大人都沒看到，於是程穎告狀的結果，反而是得到大人們的一陣好罵。
昭昭已經中學畢業好些年了，這兩年不知道在做什麽工作，變化越來越大。
而經曆的大概也比程穎多，所以論陰謀心計，程穎很清楚自己肯定不是昭昭的對手。
昭昭嬌笑一聲，搖頭道：“你說什麽鬼主意？我可沒你那麽多花花腸子，給你找了一個好的親事好要死要活的。”
“呸，你少來，你跟你媽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害人不眨眼，還說好親事，有本事你嫁啊。”程穎冷笑著反駁。
“得了程穎，裝什麽裝？真的以為你城裏長大就了不起了？就我三叔那樣的，供你吃喝了這麽多年，現在也是你回報他的時候了。我聽說了，你跟秦樹這事要是能成，人家給二十萬的聘金。”
二十萬？程穎麵無表情地聽著，二十萬就足以讓她們把自己給賣了？
好得很，果然好得很。
她程穎在他們謝家，就是一件物品，誰出錢誰就可以買的是吧？
“行啊，有本事你倒是跟他定下來，不讓你們刮目相看，我倒不叫程穎了。”
這是他們欺人太甚，逼她的，程穎若是放過這個機會，就對不起謝家兩位姑姑以及叔叔處心積慮的謀劃了。
恰好，那些電視上什麽逃婚的戲碼看多了，自己來親自實踐一下，也很不錯。
讓二姑姑承擔這個後果，那是再好不過。
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動她程穎一分。
可沒想到，昭昭出去的時候，將程穎的手機搶了過去，美其名曰借用一下。
“這種親戚，真的是夠了，不行，等爸爸回來之後，一定要勸他立馬離開這個鬼地方。”程穎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可月色漸濃，樓下的聲音還嘰嘰喳喳的，卻也不見謝爸的身影。
從程穎的房間出來，昭昭沿著樓梯下去，客廳裏她媽和小姨，以及四舅都在。
昭昭挑了挑眉，四舅不是拉著三舅出去喝酒了嗎？怎麽他這會兒回來了，三舅卻不在？
看到她下來，昭昭她媽眼睛亮了亮，恰好四弟這下子回來了，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跟秦樹聊天，自己則起身，跟昭昭進了廚房。
“怎樣？說服她了沒有？”二姑姑問自己的女兒。
這裏的她，指的自然是程穎。
昭昭搖搖頭，漫不經心地拿了一塊蘋果，一邊咬著，一邊回答：“哪有那麽容易，媽，你悠著點，我看程穎反應還挺激烈的呢。就算你這邊跟秦樹定下口頭上的婚姻，再早也得周五。還有好幾天呢，中間我怕有變數。”
昭昭媽，也就是謝永芳，冷哼一聲，對女兒的話不以為然，能有什麽變數？昭昭就是多心。
看向女兒，不由得有些哀怨，若是昭昭不嫌棄秦樹的長相，這個女婿就是她的了，那二十萬也是她的，就不必費心費力為那兩萬塊花心思了。
“你就是太過小心翼翼了，這前後也就兩三天的時間。先將她關在房間裏，到時候再放出來，大不了拿你三舅威脅她。”謝永芳冷笑，謝家養了程穎這麽多年，這點兒小事她難道都不答應？
就算是不答應，她也有辦法讓程穎答應，謝家該收回的利息，她絕對不會放過。
既然她的好三弟不好意思，她這個做姐姐的，不介意幫他一把。
再想到江城的大房子，更覺得這件事勢在必行，估計就是因為程穎的謀劃，才讓三弟住上這麽好的房子。
昭昭嗬嗬，媽媽的手段還是不夠啊，她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蘋果，這才道：“媽，你說拿三舅威脅她，你怎麽威脅？不說程穎，若是三舅知道這婚事，估計也不會答應的。我聽程穎說，她有男朋友了，這估計不是胡說的。先前在醫院提起的時候，三舅雖然不是很堅決，但也是反對跟程穎相親的。我估計啊，沒準三舅已經見過程穎男朋友，甚至對對方挺滿意的了。要是說起程穎跟秦樹結婚，三舅估計第一個不答應。”
被昭昭提醒，謝永芳的腦袋冷靜了下來，這倒也是，那父女兩都不答應，這事就不好辦了。
那三弟，雖然性子軟綿，可要是對上程穎姐妹兩的事，他可沒那麽容易鬆口的。
尤其是攤上婚姻大事，如果程穎不願意，他絕對不會勉強她。
認知到這一點，謝永芳對謝永成罵了無數遍，這還真的當親閨女養了呢，就是兩個賠錢貨！
謝永芳生氣地跺腳：“那怎麽辦？不能說服你三舅，又說服不了程穎，難不成就白白便宜她了？”
昭昭聽到母親話裏的不爽，眯了眯眼，很快想到一個點子。
她朝著母親詭異一笑：“不，這事還是能成，並且得支開三舅。”
謝永芳眼睛微亮，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得女兒。
昭昭滿臉自信，附到母親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隻見謝永芳頻頻點頭，顯然是對昭昭的計策極為滿意。
“好，好，就這麽辦。”謝永芳連連說好。
昭昭臉色微變，拉著母親的手警告：“媽，別打草驚蛇，小聲點兒，要是被人知道了，三舅會找咱們拚命的。”
謝永芳聞言，忙伸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又探頭探尾地看了看周圍，幸好沒人，不由得拍了拍胸口，虛驚一場。
“媽，我去拿那東西，你去客廳那邊應付四舅，得趕時間。”
說完，母女兩人分頭行動。
昭昭的房間就在程穎的隔壁，大舅舅家中兩個兒子，房子蓋了兩層，上下一共有九個房間，住著也算寬敞。
她從自己的包包裏拿出一個小紙包，將包包的拉鏈拉回去，沒想到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卻響起來了。
陌生的鈴聲讓昭昭一驚，掏出手機，手忙腳亂地想要掛斷，卻看到屏幕上寫著“陸總”兩個字。
對於什麽總，昭昭這一行的人，似乎特別敏感。
昭昭也不例外，盯著那兩個字好半響，又想起小姨說的，程穎在大公司找到了好的工作。
那這就是大公司的總經理？
昭昭的腦袋轉了一圈，打消了原本掛斷電話的想法，而是接通了手機，用不同於平日裏的嬌滴滴的聲音，說了一句喂。
電話那端的聲音，陸湛當即就聽出，並非程穎本人。
他皺了皺眉，將屏幕移到自己麵前，是程穎的電話號碼無疑：“程穎呢？”
昭昭一僵，捏著手機重重使勁，聽聲音很年輕，不過沒想到對方光憑著一聲喂就聽出了她不是程穎。
“哦，你好，我是程穎的表姐昭昭，程穎現在不在呢，睡著了。”昭昭麵不改色地撒謊，從三歲開始練就的功力，到現在被她運用地爐火純青的地步。
睡覺？
陸湛下意識看了看手表，時間指向八點四十五分，以他對程穎的了解，這人的睡覺規律一般在十點左右。
或者會更晚一點。
陸湛看著車子外麵，黑漆漆的天空，下意識皺了皺眉。
也不知道他選擇突然回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哦，那你叫醒她。”沉默了片刻之後，陸湛的一句話，叫昭昭難以置信。
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竟然要叫醒程穎？
“她今天很累了，要不明天早上我再告訴她？”昭昭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
陸湛擰了擰眉，雖然昭昭的話夠小心翼翼，隻不過仍然讓她生出一股不悅。
他還不遠千裏趕飛機回來，就是怕程穎第一次處理，心裏受不了委屈，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現在不過是一個電話，這邊的人還推三阻四，他陸湛做事，有幾個人敢說他的不是？更別說對象還是程穎。
“你聽不懂人話？要我再重複第二遍嗎？”嚴厲的聲音帶著怒氣，通過冰冷的金屬傳到昭昭的耳中。
無形中，被聲音裏的戾氣一震，嚇得她渾身發顫，腳步都不知不覺軟了一下。
心髒一抽，頓生出一股恐懼感，僅是一句話，就讓她恐懼的男人，史無前例。
甚至隻是隔著電話，在形形色色的夜場裏，昭昭見過無數個男人，各形各色，卻都沒有陸湛的這種氣勢。
“我我我聽懂了，這就去叫醒她。”說著，勉強扶著牆站起來，一步步往外走，一直到了隔壁程穎的房門前。
門沒有鎖，昭昭對著門把一扭，借著推門而入。
程穎半靠著床，正無聊地發呆，看到昭昭，不由得挑了挑眉，“你來幹什麽？”
“你的手機，有人找。”昭昭冷冷說著，將手機遞給她，程穎才想去手機在剛才被昭昭搶過去了。
屏幕上忽閃忽閃著陸總兩個字，她看得想哭又想笑，這個時候陸總大人會給自己打電話，或許可以解決自己不少愁苦。
昭昭把手機給程穎之後，就摔門而去了。
程穎把手機放到耳邊，真想跟說說話，沒想到那邊，陸總的火氣不小。
“三推四請的總算是請到你了，大半夜被我吵醒，是不是在心裏罵人？”陸湛幽幽問，聲音空空的，叫程穎生出一股詭異感。
這怒氣是從哪兒來的呢？好端端的，吃火藥了？
“我為什麽罵你？”程穎翻了翻白眼，她現在倒是想罵人，隻不過對象不是陸湛，而是家裏的極品親戚。
“為什麽？你不是該比我清楚？”陸湛意有所指。
而程穎剛才，光顧著他在發怒了，並沒有聽清陸湛的所有，更沒有抓到重點說的吵醒兩個字。
“得，你才是吃火藥了，二話不說就對我狂轟亂炸。”程穎嗬嗬一笑，瞬間又冷了臉，一臉不開心地說。
對於她這倒打一耙的本事，陸湛也拉長了臉。
沒想到她一句好話都不願意說，他倒好，千裏迢迢趕回來，簡直就是白瞎了。
陸湛冷冷看著窗外，就不該回來的，不如將手裏的公事忙完，總比在黑漆漆的晚上坐在車中回去。
等等，他似乎遺漏了什麽。
“你不在家？”陸湛擰著眉問。
“家？你指的是北渡嗎？哦嗬嗬，當然不在了，我還在鄉下，估計明天才回去。”雖然她歸心似箭，隻不過情況不允許，老爸還不知道哪裏浪去了呢。
陸湛的臉一黑，一瞬間，更加認為自己的回來，簡直就是沒事找事。
他回去對著空蕩蕩的房子，還能看出朵花來？
顯然，他這些年來，第一次做了一次錯誤的決策，這種感覺，讓陸湛很不滿意。
“你奶奶的情況很嚴重？”陸湛緩和了一下語氣，隻不過還是顯得僵硬。
程穎覺得有些不對勁，今天的開場白就不對勁了。
“嗯哪，還好吧，還要在醫院住一個星期呢。”
“哦，那明天你早點回來吧。”陸湛揉了揉額頭，打算不再跟程穎計較了，看在老人家的份上。
程穎點點頭，那是當然，她巴不得早點回去。
隻不過，等她點完頭，發現有個地方不對，什麽叫早點回來？
“你回江城了？”程穎驚詫地問，若他不在江城的話，就算是讓她早點回家，也該說早點回去啊。
“說實話！”程穎在陸湛開口之前，強調道。
沉默了片刻，陸湛才回答：“剛下飛機，在回去的路上。”
程穎聽到這個不在意料之中的答案，嚇得捂住了嘴巴，陸湛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
一點兒風聲都沒有透露，就直接給她跑回來了？
而他這下子回來的目的是什麽？程穎不用腦子想，也有思路。
陸湛嘴裏說交給她自己處理，但還是擔心她在陸淩周手上吃虧吧？所以趕回來安撫她？
隻不過沒想到她竟然會還在屏南這邊。
“哎，陸湛你真好，如果我在家，一會兒你回去，我肯定給你個大大的擁抱。”程穎感動地說。
這話說得十分真誠，因為心裏程穎就是這麽想的，對於陸湛的舉動，也很很感動。
“可是時機不對啊，我在屏南，你在江城，相隔近兩百公裏，手再長，也不可能伸過去吧？”免得程穎滿是哀怨的語氣，陸湛的臉色總算好看了。
畢竟這是想他，而非趕他或者說別的風涼話。
心情愉快了，當然態度也跟著放好了。
“說什麽傻話呢？若要抱我，就趕緊回來。”
“我倒是想啊，隻不過現在三更半夜的，哪裏還有車？我恨不得給你接風洗塵，也比像現在這樣，跟坐牢一樣得好。”
“怎麽？你還在醫院照顧你奶奶？”陸湛下意識問，她很累，估計是在照顧老人家。
程穎搖了搖頭，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陽台，任由絲絲冷風吹到身上，一邊回答他的話：“哪能啊，我大伯娘和三嬸在照顧著呢，我在大伯家。”
“哦，那就是享福了？八點多就睡覺的人，還嫌累？”他在飛機上呆了五個小時，那叫什麽？
程穎嗬嗬一笑，提高聲音，鄙視他用享福來形容自己：“陸總，拜托，你以為真的有那麽幸福？我都快被這些可笑的親戚賣掉了，還有，誰說我八點多就睡了？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他！”
陸湛沒將她的話往心裏去，不以為然道：“好了，你別得寸進尺，再說你點什麽就真的尾巴翹上天了。明天若是沒事的話，早點回來，我等你。”
他的原定行程是周五才回來，所以不急著回公司上班，或許帶程穎去散散心也不錯。
程穎一聽怒了，什麽叫自己得寸進尺啊？什麽叫尾巴翹上天了？
“陸總，您別等我了吧，明天，你幹脆叫小鄭把車開到屏南來，連夜接我回去得了。”
陸總被這話逗笑了，繃著臉輕斥：“三更半夜的，還費什麽勁亂跑？明天白天的話過去接你也可以。”
“別啊，您老晚點來，沒準老婆就變別人家的了。”程穎真的忍不住了，對著陸湛大吐口水。
“你是不知道這些人多奇葩，我沒告訴他們我結婚了，就是說我有男朋友了。我那二姑姑，可真是夠絕的，叫了一個男的，來我大伯家，相看我。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哦！我被她氣死了，還對著那個秦樹不停推銷我，我發飆了，她幹脆叫我表姐把我拉回房間，你說這些到底是什麽人？我可真的怕了，現在躲在房間不出去，那是因為我爸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二姑姑見錢眼開，有錢就是大爺，沒準他真想背著我爸，把我賣掉呢。”
陸湛原本的玩味，在聽清程穎的一番話之後，頓時拉下臉。
背著他謝永成將程穎賣掉？不動聲色叫來人家相看程穎？
好大的狗膽！
“還有我那個表姐，剛才我的手機是被她搶過去的，我根本就沒睡覺，也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麽。”程穎念念叨叨的，陸湛一張臉氣得鐵青。
“你怎麽不早說？”陸湛冷冷問。
“你沒問我啊？我這不是說了嗎？”程穎歎了口氣。
“你呆在房間，哪兒也別去。先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送你回江城。”
程穎一愣：“不是說大晚上的，不安全，明天才回去嗎？”
陸湛冷冷一笑，那是在前提無憂的情況下，可現在一經程穎的解說，她那極品的姑姑在他麵前就像鮮活的一樣，留在這裏這種人的身邊，那叫夜長夢多，到時候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麽事端來呢。
“先別管這個，你照做便是。”
程穎默默點點頭：“好吧，那我掛了，先給我爸打個電話。”
陸湛收起手機，迅速說了一句：“不會北渡，立刻趕去屏南，當平陽村。”
小鄭一愣，啊了一聲。
“沒聽清楚嗎？”
“聽，聽清楚了。”隻不過覺得好奇怪而已，幸好屏南離江城不遠。
剛剛掉了個頭，陸湛補充：“開快點，一個半小時能不能到？”
“我盡量，一個半小時，怕是懸啊。”
“盡快。”陸湛擰了擰眉，第一次討厭一個地方沒有飛機。
這邊，程穎掛斷陸湛的電話之後，就撥通了謝永成的手機，手機響了幾聲之後，倒是被接了，隻不過不是謝永成本人。
“程穎啊，怎麽了？大晚上還找你爸呢？”是四叔的聲音。
程穎皺了皺眉，怎麽爸爸的手機在四叔手中？
不會是四叔也搶了爸爸的手機吧？
“是啊三叔，我找我爸呢，他在嗎？”程穎吸了口氣，忍著怒氣，溫聲問道。
“哦，你爸啊，在是在，隻不過我跟他在你衡陽叔叔這邊，幾個人圍在一起喝酒，喝醉了，正在說胡話呢。”
“喝醉了嗎？那麻煩四叔把手機給我爸，我有事兒要跟他說呢。”
等手機回到謝永成手裏，已經是幾分鍾之後的事，程穎在大伯家中，都仿佛聞得到酒精味了
謝永成大概是喝了不少，舌頭都打結了：“阿阿穎啊，怎麽……啦？”
老半天才說出這句話，程穎想哭，你閨女快被人賣掉了，你還在喝酒！！
隻不過她很清楚，這件事跟誰都有關，就是不可能跟謝永成。
“爸，你喝酒了？喝醉了是不是？”
“沒沒有，就喝了一杯。”謝永成回答。
“我看你說話都不利索了，肯定喝醉了，不早了，你早點回來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咱們還要早起回去呢，我隻有一天的假啊，你忘了？”
謝永成有些茫然，對哦，阿穎還要上班呢。
這樣一想，腦袋似乎清醒了一些，搖搖晃晃地扶著桌子站起來，被程穎的四叔一把攙住，“三哥你怎麽了？”
“我我我，要回去，早點，睡睡覺。”
“哎，這不才九點麽？急啥啊？咱們還沒喝夠呢。”
“不，不不行，明天要早起，阿穎還要去上班。”謝永成很堅持。
“人都還在家裏，上什麽班啊？三哥，你就是瞎操心！”
“阿穎都打電話來了，不行行行，我要……回去，睡覺。”喝醉酒的人，走路七歪八倒的，差點撞到了大門。
程穎四叔臉沉了沉，看著他幾乎沒有意識的情況，心下有幾分了然，便點了點頭，又扶上了謝永成：“好，既然要回去，那就回去吧，我扶著你，免得摔倒了。”
謝家，謝永芳還在跟秦樹繼續聊著，她大哥對此頗為意外，後來聽說這是給成介紹對象，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隻不過也沒有插手阻止。
另一邊，昭昭去煲了糖水，端到客廳之後，又特地給程穎送了一碗上去。
“你又想幹嘛？”昭昭一邊問程穎，一邊冷哼著將糖水放下，這種不經意，讓人完全發覺不了她在裏麵加了東西。
程穎剛剛跟謝永成通完電話，從陽台走進來，看到那晚八寶粥，挑了挑眉：“你會這麽好心給我送吃的？不會是加了什麽料吧？”
昭昭冷笑：“有本事你別吃，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你以為我願意？若不是大伯要我給你送上來，我才不願意跑這一趟。”
程穎冷哼，不吃就不吃，沒事獻殷勤，非奸即詐。
“既然如此，那你可以走了。”程穎毫不客氣地趕人。
沒想到昭昭去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她看著程穎，眼底毫不掩飾的鄙視：“剛才那個陸總，你跟他什麽關係？大半夜的給你打電話，總不會是談公事吧？”
知道她接了電話，隻不過沒想到昭昭竟然問起自己，程穎對此覺得搞笑的是，還感歎昭昭的厚臉皮。
“跟你有關係嗎？昭昭表姐！”程穎不答反問，想從她口中套陸湛的消息，沒門。
隻不過，感慨陸湛拈花惹草的本事，昭昭不過憑著他的聲音就對他起了好感，這是普通人嗎？還是說昭昭有千裏眼，直接識破了陸湛的身份？
知道這個人是高富帥？
昭昭雙手環胸，嬌笑一聲，挑釁般地看著程穎：“該不會是你看人家有錢，被包了吧？”
程穎一愣，對於昭昭說的如此粗俗的包了兩個字，一時沒反應過來。
昭昭見她不回答，以為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事，越發的鄙夷：“看不出來，你程穎也有人要。估計這位陸總長得太不堪，又或者眼光不行，否則以你這種沒身材沒臉蛋的人，怎麽會吸引她？”
她說的越來越離譜，程穎笑了，反問昭昭：“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呸，吃醋？你值得麽？不過是識破了你的麵目而已，大快人心。原來所謂的男朋友是個大款啊，不知道是不是水桶腰謝頂的那種，怪不得會說自己有男朋友了。不知道我那三舅知道自己的女兒這樣，會如何痛心。”
“你少說風涼話了昭昭，說來說去還不是在掩飾你對電話那個男人的好奇？不過你還是歇了你的心思吧，再怎麽打探我也不會告訴你他的信息的。”
程穎說完，指著門口的方向：“現在，麻煩出去，我要睡覺了。”
爸爸都喝醉酒了，總不能還要求回去吧？隻能先將就一晚了。
他們說最快的好日子也是這個星期五，她明天還要的是機會逃出去。
昭昭一臉怒氣地出去了，順便將門狠狠一關，頓時二樓全都是砸門一般得聲音。
程穎收回自己的目光，對於那碗八寶粥，十分嫌棄，看也不看一眼，隻是端起旁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
門外，昭昭嗬嗬一笑，知道你不上當，可我還有後手。
站在樓梯口看一樓的動靜，就盼著媽媽把秦樹留下來了，三舅喝了個爛醉，能阻止什麽？
拍了拍手，昭昭十分好心情地下樓了，看秦樹的光頭也順眼了不少。
謝永芳悄悄跟昭昭對視，得到昭昭一個自信的笑容，頓時知道事成了。
看了看時間，又給秦樹倒滿了酒，拉著自己的大侄子跟秦樹喝：“今兒個高興，咱們程穎得了這樣的好老公，不醉不休，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秦樹已經喝了三杯了，不是啤酒，而是白酒，再喝下去就不行了。
“芳姨，不行了，不能喝了，一會兒還要開車。”
“哎，這有啥，幹脆在家裏住下，這裏房間多得是，明天再回去，現在也九點多了，不早了，回你那裏得挺長時間呢。”
“不行，這多不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昭昭笑眯眯地點點頭：“可不是？一家人別說兩家話，難道你不想留下來跟我表妹多說幾句話？她可是大學生，本來還想著結婚前先談個戀愛的。”
心裏冷笑，程穎，過了今晚，看你還敢不敢不答應，如果鬧得眾人皆知，連名聲都沒了，你還敢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