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還是沒有日期,可莫晚認得,那是爹地的筆跡,雖然…有些生澀,不如現在的大氣沉穩。[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今天是個特別讓人難忘的日子。我很高興,遇到了我多年不見的發小。他混得很好,西裝筆挺的,真的出人頭地了!


    看著他,我很羨慕,聽著他說得話,我突然感覺我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甚至於不知道他口中的‘加應子’是什麽?


    不過,他可以專門跑出來給嫂子買這個,我知道應該是種很好吃的東西,那一刻,我就發誓。以後,也要給我的愛妻買…


    這一天,我第一次嚐知道了‘加應子’的味道,苦苦的。有點甜,說實話,我覺得更像是中藥,一點都不好吃,給老婆留了一塊,她卻很喜歡甘草的味道…還說很特別…


    那一刻,我更發誓,要發奮圖強……】


    看完第一頁。莫晚第一次感覺到父親對母親發自肺腑的深愛。


    雖然從來沒見過媽咪,爹地也甚少提及,甚至從來不提,可這一刻,莫晚知道。爹地是愛媽咪的!很愛很愛,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對自己有些忽冷忽熱的疏離吧!畢竟她跟自己的母親多少會有相像的地方,而媽咪卻已經不在了。


    沉思了下,莫晚繼續翻看了下去。


    【不愧是發小,他沒有嫌貧愛富,接連幾天,順路他都會來家裏坐坐,給我們稍來了很多禮物!多數是新的!還有加應子!我知道,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他是怕我覺得他在可憐我,所以,見麵禮從來都不是他用過的剩品。而今天。他也答應了來家裏吃飯,雖然還是粗茶淡飯,可是我還是特意去買了雞跟魚,這樣的大餐,對我一個海邊跑腿的小職員而言,是隻有過年過節才能享受的待遇……那一天,我花了一個月的積蓄準備了豐盛的一餐,還特意去買了一瓶他說得紅酒…看他不嫌棄地吃了個底朝天,我心裏很安慰…那一天,我們商定要一起出海做批大買賣…】


    接連翻了幾頁,莫晚發現,爹地的日記本裏說得都是跟這個發小的事兒,卻從來都用‘發小’二字替代,卻沒有提過他的名字,隱約間,莫晚覺得這個人對爹地一生或是很重要。


    【今天是三月初九,是我永生難忘的一天。因為這一天,我順利賺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八千塊,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來回一個月,我做夢都不敢想象,隻用了一個月,我就賺下了一棟房子的錢!雖然這筆錢來得很是風險,大半個月的提心吊膽,這一刻變得值!我們都很高興,一個月不見,老婆憔悴了,也瘦了,這一天,她給我燉了雞湯,我給她買了一大盒、可以吃上七天的加應子,還給她買了件裙子,老婆很開心,穿上很漂亮!看著她一邊滿足欣慰的笑,還一邊心疼我的血汗錢、讓我以後別亂花的勁兒,我知道,我方靖峰是上輩子積了德,才娶了個貌美如花,還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我暗暗發誓,要讓她過上好日子…一輩子吃穿不愁,以後,我們再生個一兒半女,都好,兩個人牽著他(或她)去玩…一家人快快樂樂的,幸福一輩子。所以,明知道走私犯法,我還是決定要再鋌而走險幾次…不過,暫時我沒敢讓老婆知道…我知道,我不在她身邊,她很沒安全感。錢雖然重要,老婆無怨無悔地跟了我一個窮光蛋,我也要對她負責…】


    看到這一段,莫晚直接驚駭了!


    方靖峰?!原來她的父親…連名字都是改過的?!看來,為了躲避這個仇人,他的父親真是用心良苦啊!隻是,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至於把她爹地害成這樣?!而她爹地為什麽要改名換姓,難道他還害怕這個仇人不死心?!


    走私?!原來他的父親是靠走私發的家?!


    【都說好運有限,所以我們趁熱打鐵,接連的半月,真的是鴻運當頭,每次出海,我們都會滿載而歸!甚至於,有一次,我們出到半路,竟然趕上了一艘尚未來得及打撈的翻船,白白撿了一船的貨,那一段時間,我就像是跟財神打上了交道,前前後後還不到三個月,我就賺下了夠大半輩子花的錢,可是胃口都是被撐大的,握著銀碗就會開始惦記金碗。雖然時間不長,可是我卻明顯感覺到出海越來越艱難,出貨也變得越來越棘手,這種日子讓我有種度日如年的疲憊,連老婆都說我滄桑了。可是這種緊張又刺激的生活,充滿了挑戰,也充滿了成就感,我慢慢地有種收不住手的感覺。於是,我們商量,再做最後一筆大的,然後就收手,用這筆錢做本錢,改行做正當生意。我也不想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跟老婆聚少離多,我想要生個孩子,安安穩穩的生活!我們決定換一艘大船,做最後一次…今晚,我們確定了最後出海日期,六月六號,大吉大利的日子…那邊也已經聯係好了…可不知為什麽,這一次,我卻沒有往昔的興奮激動,還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目標太大的緣故,我的心裏有些沒底……】


    翻看著,莫晚突然發現中間似乎少了一頁,有撕掉的痕跡,接著,莫晚還是翻看了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六月六號,居然風雨大作,我的原定計劃取消了,今天下午天終於放晴了,可是我們沒敢妄動,比預定的日期已經晚了兩天,如果明天再不出發,這筆買賣做不成,我們付出的定金不止要打了水漂,怕是以後這生意也難做了!偏偏這是最大的一單生意,我們都不甘心…我們打算明天起航!明天,是六月八號,我的心前所未有的不安。(.$>>>棉、花‘糖’小‘說’)日常生意,我們都喜歡‘八’字,因為,‘八’與‘發’諧音,民間盛傳帶‘八’字能如意發財。可海山漁民卻最忌諱‘八’,結夥生產忌八人,擇日開工造船,新船下海,都不擇用八、十八、廿八的日子。傳說中的“八仙”,其雛形均為海難的幸存者。海難是漁船民最大痛苦的事情,所以忌諱它。船上如結伴八人生產,有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意見不一,耽誤生產,‘各顯神通,出海掠無魚,米甕便空空’。每一年的八月初八這一天,常有大風雨,海麵風卷浪湧,漁船民無法下海生產,漁船民稱是‘八仙過海,賺無個錢來使’。一九四五年的農曆八月初八台風大作,百年巨榕連根拔起,長溪頭的船隻被掀上山頂,海山各鄉船排損失慘重,群眾稱為‘海風潮’。次年的八月十八、八月廿八又出現颶風暴雨。屢屢的天災給漁船民帶來了禍害,因此,海山漁船民出海最忌諱‘八’,可是如果再拖一天,就算馬不停蹄,我們的損失也會慘重…最後,我們決定賭這一把,我們做好了各項防範準備措施,但願上天保佑,保佑我們這兒最後一單……】


    看到這兒,莫晚仿佛能感受到爹地當時彷徨的心情,隱約間,她竟有種感同身受的錯覺,隱隱地,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看了這麽多頁,她很奇怪,爹地居然一直都沒提這個合作夥伴的名字,可她隱約覺得,這個合夥人就是他口中所謂的“仇人”!


    抬眸輕閉了下眼眸休息了會兒,莫晚再度翻開了日記本,後麵又少了很多頁。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被撕掉,可是的的確確有撕掉的痕跡。


    【世界上最痛苦的是,其實不是在底層苦苦掙紮,過著柴米油鹽的日子,而是你連掙紮的權利都失去,連柴米油鹽的日子都隻能變成奢望。醒來的那天是幾月幾號,我不知道,也沒有興趣再去問,因為,那個時候,時間對我來說,再也沒有了意義。我隻知道我躺在醫院裏,醫生告訴我,我的臉、我的身體都已經被毀得不成人樣,我的身體也受到了巨大的撞擊,加上在海水裏泡了一個月,我已經不是個正常的男人了!加上我的脊椎受損,壓迫到了腿腳神經,走路將會受到嚴重影響,我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醫院給我安排了容貌修補手術……我的心卻已如死灰…我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廢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廢人…那一刻,我徹底崩潰了,我甚至想到了死,可我不甘心,我還有老婆…我還有有些事沒弄明白!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遇到的不是海難,可我做夢都沒想到,我逃過了海難,一夜暴富的喜悅時刻,卻毀在了自己的親如手足的兄弟手上,船上準備了硫酸,他早就準備了硫酸!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一個垂眸,瞥到最後的名字,手一抖,莫晚蹭地站起了身子。


    【閻豐年!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豐年有餘,峰回路轉!


    立下口號的時候,我們曾經歃血為盟、發過毒誓的!為什麽,為什麽,為了僅僅不到十萬塊,他居然就背信棄義、還要置我於死地?!


    我不接受,我怎麽也無法相信!


    這個疑惑深深困惑著我,幾天幾夜,我都想不明白!


    我要一個理由!要死,我也不能留有遺憾!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是誰…也沒有告訴警方我是怎麽受的傷,因為走私是犯法的!而為了安全起見,那一次我們帶回得並不是貨,而是就近脫手的現金,我手中的錢還在,那是一直緊緊縫在我身上的內側衣服口袋裏的,我每次出去,她總會不放心地為我準備那樣一個口袋,防止我的粗心大意…我已經毀了,不能再賠了夫人又折兵,我需要這筆錢…養家!】


    盯著那三個字,莫晚的目光不自覺地就定到了那獨特的姓氏上!爹地的仇人姓‘閻’?!


    這個姓氏在這個城市,並不多見,再聯想到日記最後一頁,看到的那句話,想起爹地放下仇恨的隱忍不甘,莫晚心底那種很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清晰。


    閻豐年?!豐年有餘?閻慶豐?這兒…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難道爹地被逼放下這段仇恨,全然是因為她?因為她跟閻擎宇……


    瞬時,眼前一片花白,莫晚臉色一陣蒼白的難看,連手都有些微微顫抖。會嗎?會這麽巧嗎?她不止愛上了仇人的兒子,還已經為他生兒育女了?


    再度翻起日記本,莫晚的心情卻份外的沉重。


    她急切地想要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事,卻發現下一頁又有被人撕掉的痕跡。(.$>>>棉、花‘糖’小‘說’)她不懂,望著那被因為撕扯而變得越發支離破碎的筆記本,莫晚心底凝滿疑惑。


    既然是爹地的日記,為什麽又要撕掉一些呢?看得出來,這個日記本經常有人翻看,所以紙張某些部分已經很明顯變黃或破碎,可卻沒有灰塵的印記。


    到底寫了什麽,會讓爹地再次複讀的時候撕去呢?!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當時的心境猜錯了?她搞不懂!隻能繼續看了下去。


    【我看到她了,她居然懷孕了?!她在哭,似乎很傷心,又或是喜極而泣,我們擦肩而過,我卻不敢認她…我很想她,可我怕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會嚇到她…所以我努力地做複健,就算我不再是一個男人,我也要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男人!我要忍住,我要等做完手術,拆了紗布,我要有可以見人的麵孔,我才可以去見她…我很痛苦,身體像是在冰火中煎熬,疼痛難忍,我很想她,心很疼,很難受…可我知道,我不能垮,她需要我……】


    而後,又是大片的空白,莫晚看得出來,這一段痛苦的時期,爹地應該寫了很多,可不知道為什麽都撕掉了!


    【她生了個女兒,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小小的,就已經很迷人!可是我也失去她了,徹徹底底地失去了我一生最愛的女人,我傷心欲絕!可我知道,我不能死,不能這麽窩窩囊囊地就死了!於是,他我決定帶著她,隱姓埋名,重新開始!而這個小生命,將成為我後半生的倚靠…我想要報仇,可我明白一個廢人是沒有報仇的資格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一刻,方靖峰已亡,方十年重生……】


    讀到這兒,莫晚禁不住淚如雨下,爹地是愛媽咪的,她的媽咪應該是難產的時候離去的吧!想象著被傷得體無完膚、周身殘疾的父親抱著脆弱的自己,還痛失所愛,那種痛失摯愛、倍受打擊、絕望無奈的傷痛,莫晚感同身受,難怪每次提起媽咪,爹地都會變臉甚至發火,或許,這個傷口,也是他怕觸及的!


    難怪爹地一直孤身一人,從來沒有對任何女人有過心思,想必除了身體的隱疾,死去的媽咪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從日記裏不難看出,爹地很在乎媽咪,記錄的事情,除了事業,就是媽咪。


    以後,或許,就該是她了!


    上天雖然殘忍,倒也算開了眼,至少,還給方家留下了她這麽一點血脈,可惜,她不是個兒子,否則,還可以彌補一些爹地的遺憾。


    輕輕歎了口氣,莫晚再翻下去,便隻剩下寥寥的幾頁。


    而後的二十幾年,即便日記沒有記載,莫晚能想象,帶著初生的自己,又要艱苦創業,身心俱傷的父親,日子過得有多麽的痛苦與煎熬。


    【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多久…我已經沒有拿起過日記,甚至都有些忘記我過去還有這種習慣了。二十四年了,仇恨伴我老去,我的女兒都已經長大了,長得跟她的母親一樣的低調、美麗,卻像是罌-粟,對男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保護她,控製著她跟男人之間的距離,可是我知道,總有一天,她還是要屬於別的男人的!我希望她早點成熟,能承接風雨,成為我的左右手,甚至可以替我複仇,卻又恨不得她一生都風平浪靜,可惜…事事難兩全,她長大了,這一天早晚要到來…】


    看到這一段,心頭一熱,莫晚再度淚流滿麵,隱約間,她似乎能體會到父親那種望女成鳳、又怕她折翅而歸的矛盾心情。第一次,莫晚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深沉的父愛…


    舊疾的傷害讓父親的心靈扭曲,這一刻,她有些能理解為何從小到大父親總對她的若即若離、忽冷忽熱了!莫名的,莫晚突然有種被打了雞血的衝動,想要完成父親的心願,找到仇人,替他討回公道!


    抹去眼角的淚滴,抽噎了下,莫晚再度翻起了一頁:


    【晚交男朋友了,這一次,我沒有阻止,即便…那個男人有著我最忌諱、最討厭的姓氏…我知道她總要邁出這一步的!她說那個男人對她很好,我也就默認了……心裏,卻有些不舒服,像是心頭被人剜去了一塊肉……所以,很長的時間,我都有些不願意去了解那個男人的一切,或許私心裏我認定他們不會有未來吧。可很快地,他們要談婚論嫁了,看到晚開心的樣子,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於是,我開始正式這個問題…萬利的二少,還是配得起我家晚的…出乎我意料地是,見麵的前一天,我竟然收到私家偵探送來的資料,那一刻,我震驚了,原來萬利銀行退休的董事長閻慶豐,就是我苦苦找尋了多年的發小----閻慶豐!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發小----閻豐年,這個名字,隻存在於我的記憶裏,對他而言,早就成為了過去!難怪,那次我們相遇,他一直讓我叫他閻大哥…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他改名的事情,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從相遇,我就成為了他利用的工具,他的名字、身份、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難怪這麽多年,我怎麽查,他卻都像是人家蒸發了一般!自始至終,他都是想要找個信得過又肯為他賣命的人,而我自投羅網了…我需要錢,我不怪他利用我以身犯險,可是我不能容忍…他謀財害命,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一輩子被病痛折磨,甚至見不得陽光,見不得人,怕人知道我是個連男人都不是的殘廢!我恨,我恨……】


    手不住地瑟瑟發抖,雖然心底早已有了準備,可清楚看到‘閻慶豐’的時候,莫晚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動,淚水也跟著奪眶而出!


    真得是他?為什麽偏偏是他?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殘忍,爹地跟他是發小?十幾年的感情,居然為了十萬塊,不止往他臉上潑硫酸,還將他砸傷推下海?如果爹地不是在海水中泡了一個月,他根本不會自此不能人道,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這一刻,不用往下看,莫晚也知道,爹地是為了自己跟天澤,才忍痛決定放下這段仇恨的!沒想到,閻擎宇又故技重施地愚弄了她,害得她爹地一生的心血毀於一旦,還受到巨大刺激,變成了植物人!


    閻慶豐!害得她爹地水深火熱中受盡病重折磨,痛苦了二十五年,他卻過得有滋有味,兒女承歡膝下,一家和樂唯美!而她不止沒有替爹地分得半點憂,還陸續愛上了仇人的兩個兒子,還為他們家傳宗接代?!最可恨的是,二十五年後,舊事重演,方家的一切再度毀在了姓閻的手中!


    閻擎宇辜負了她的信任,欺騙了她,再度害得方家家破人亡!


    攥著手中的日記本,莫晚心底複仇的焰火熊熊複燃,清澈的眸子瞬間被仇恨顛覆。她是方家的子孫,她不能看著爹地被仇人一次次傷害,方家一次次滅亡,卻什麽都不做!她要討回公道,不為她,也要為爹地爭一口氣!


    她要拿回原本屬於方家的一切!


    往事曆曆在目,眼淚止不住的流,莫晚整個人都被深沉的自責愧疚深深籠罩著,她痛恨自己的女兒身,痛恨自己不能為爹地排憂解難,更痛恨因為自己,害得爹地委屈,害得爹地一生心血付諸東流,現在還躺在醫院…


    她犯下的錯,她要自己承擔!


    方家從她手中失去的一切,她都要加倍拿回來!她要萬利銀行!她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他們也嚐嚐親眼看著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的滋味!


    闔上日記本,莫晚起身,步履堅定地往門外走去。


    ****


    這天下班,賴新柔剛走出醫院,一抹頎長的黑色身影便翩然而至:“賴醫生----”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熱切的目光及接連不斷地羨慕讚歎聲。


    限量的黑色賓利低調卻耀眼,堵在醫院的大門口,說多招搖有多招搖,再加上閻擎宇那桀驁不馴的冷峻麵容、睥睨天下的尊貴氣勢,可想而知,四周異樣的眸光有多麽火熱!


    向來習慣做角落裏的塵埃,能有多不起眼就多不起眼,這一刻,望著閻擎宇,賴新柔的火氣就不住地竄湧,白了他一眼,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怎麽又是你?!”


    她的不待見,閻擎宇卻不以為意,對他來說,她的態度如何,跟他沒有關係,他要的,隻是她口中的答案,唇角淡淡地一勾,閻擎宇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去哪兒?我送你!”


    “不勞煩閻大少爺!開著上千萬的轎車去廉價的菜市場買菜…我怕別人把我當神經病!”


    陰陽怪氣地譏諷著說完,斜眼瞄了閻擎宇兩下,繞過車子,賴新柔往一旁拐去。雲亭小區距離醫院不到十分鍾的車程,不趕時間的時候,賴新柔都習慣散步回家。


    沒有計較,坐回車子,閻擎宇抬眼示意司機緩緩跟著她。


    他相信,隻有要毅力,鐵杵也能磨成針!她,現在是他唯一的突破口,即便希望渺茫,他也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機會。


    眼角的餘光瞥著身後如影隨形的奢華車輛,賴新柔卻恨得牙都癢癢了!他這樣明顯地黏在她屁=股後,車子開得跟蝸牛似的,誰會不知道是衝她來的?!


    一迎上四周飛射而來的詫異目光,賴新柔臉上一陣火氣騰騰的!從來沒有這般惹人矚目,這一刻,她緊張到連拽著包包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到何處了。


    一路小跑衝進了菜市場,望著周圍熱火朝天的小販小民,賴新柔紮進人群堆裏,左挑挑,右撿撿,一路從西頭逛到東頭,又從東頭饒回到西頭,確定身後沒了跟隨的影子,估算也耗掉了不少的時間,賴新柔才拎著一棵大白菜、幾棵蔥晃悠著往小區的方向走去。


    她就不信,他那麽閑,有那麽多時間跟著她?!


    剛拐入小區的範圍,招搖的黑色轎車跟高大的身影再度闖入眼簾,步子一頓,賴新柔臉上的笑意瞬間僵澀了起來。


    這個陰魂不散的!她逛了四十多分鍾,他居然…還在?!低貞討巴。


    抬腳,賴新柔視而不見地直接拐進了小區,步子卻明顯憤憤地踩踏有聲。身後,閻擎宇熄滅手中的煙頭,隨即跟了上去,門口的警衛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他,這一次,知道閻擎宇身份的兩人根本沒敢阻攔,還笑著朝他敬了個禮!


    感覺到身後的異樣,樓道口處,賴新柔倏地刹住步子,猛地轉過了身子: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晚跟孩子在哪兒?!”


    開口,閻擎宇還是十分肯定的口吻,仿佛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知道一樣。


    翻了翻白眼,賴新柔隻覺得麵前人模狗樣的男人很…無賴:


    “閻先生,我是醫生,不是你家的保姆!我沒有義務知道你的人兒的去向!如果你需要幫助,我想你該去找警察~他們一定會很樂意為您效勞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在哪兒,請您不要再來找我了,可以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您這種身份的人出現在這裏,會給我造成很大的困擾,拜托您…ok?!”


    四目相對,閻擎宇毫不掩飾眼底的堅持與寒意:


    “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不會輕易放手的!賴醫生,我很欣賞你的專業及勇氣,而且,你是個女人,我不想對你使用手段!可是…如果是為了比我生命還重要的東西,我也不能保證我一直會這麽有耐心!既然我來找你,自然有我堅持的理由!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我自然會消失在你的視線中……”


    無語地輕閉了下眼眸,賴新柔隻覺得跟他無法溝通,懶得再跟他說話,轉身,賴新柔剛想上樓,一道灰不溜秋的身影突然竄了出來,嚇得她連連後退了兩大步,一抬眸,對上蘇自強那老鼠般的眸子,賴新柔臉色風雲丕變:


    “你又來幹什麽?!”


    望著他,賴新柔一陣頭疼,她還沒找到搬的地方,他居然這麽快又來了?!緊攥了下拳頭,賴新柔心都恨得咯咯作響。


    “你這是什麽口氣?怎麽說…我們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啊!怎麽回來這麽晚?我都等得快睡著了!阿嚏!我沒錢了!給我點錢!”


    側身拉開兩人的距離,賴新柔惡狠狠地道:“不是剛給了你嗎?我沒錢!”


    這個死蟑螂!難道她注定一輩子躲都躲不掉嗎?!這一刻,望著麵前獐頭鼠腦的男人,賴新柔有股極度惡心想吐的衝動!現在,她每天都需要靠安眠藥入眠,每次他一出現,甚至連安眠藥對她都不再起作用!她真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是她不敢…真的不敢!


    “裝什麽裝?!老子把你養這麽大?供你吃供你喝還供你上學?現在翅膀硬了,想拍拍屁=股走人了?天底下有這麽好的事嗎?!別忘了,老子還是你名義上的爹,不養老,小心老子去告你!快點,給錢啊!還要我問你男人要嗎?!”


    湊上前,蘇子強摳著鼻子,流裏流氣的目光卻掃向了她身後不遠處的閻擎宇,突然一道金光閃過,即便隔著老遠,蘇自強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閻擎宇西裝口袋一角處金色的萬利銀行的徽標。


    眼角的餘光掃了下身後的閻擎宇,賴新柔再一次妥協了,憤憤地掏出錢包,把裏麵所剩的幾張大鈔全都丟到了蘇子強的身上!麵紅耳赤,越發恨得牙都癢癢!


    這個吸血蟲,她這輩子算是被他吸上了!這樣的日子,到底何年何月才是個頭啊!


    ****


    拿了錢,蘇子強瞥了瞥嘴,明顯對那三張大鈔有些不滿意,卻並沒吱聲,轉身,賊溜溜的目光在閻擎宇的身上掃了一圈,便吊兒郎當地轉身,哼著小曲離去。


    怒火轉移,憤憤地瞪了閻擎宇一眼,賴新柔轉身蹭蹭地上了樓,回到家,鎖上門,丟掉手中的白菜,依靠著房門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媽咪早早離她而去,還給她留了個這樣禽=獸不如的繼父?!他簡直就是她這輩子的噩夢!無法擺脫的噩夢!


    她曾經想過要一走了之,可是他手中握有她的把柄,那一次,她逃離了一個月,那些把柄直接發到了網上,終於,她還是妥協了,原本以為每個月按時給他寄錢,就不會有人來騷擾她,沒想到……又被他找到黏上了!


    她的人生,已經被他毀了!難道真得隻有殺了他,才能解決問題嗎?可若真的殺了他…她是不是也完了…….


    淚如雨下,賴新柔崩潰地抓著頭發,眼底爆滿血絲…


    再次目送賴新柔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口,閻擎宇的眸光轉向了遠處消失的猥=瑣身影上。


    走出雲亭小區,蘇子強一眼就看到了那亮眼的名牌轎車,放緩了腳步,最後他拐向了小區一邊的休息椅上,坐了下來,片刻後,看閻擎宇走出,上了車子,他才笑著起身,而後跟著緩緩走了出去。


    ****


    知道莫晚的父親轉入了美國的療養院,閻擎宇也派人去查過,可惜得到的結果卻是一切都是管家安排的,而那天的人給出的結果也是從來沒有見過到帶孩子的美麗女人!而且,方十年一直在美國的療養院療養,沒有人去看過他,也沒有人試圖幫他轉院。


    這樣的答複,讓閻擎宇心底最後的一點希望又開始幻滅。他始終認定莫晚不會放任他的父親自己在療養院不聞不問,可是結果卻偏偏是如此,他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們母子真的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才會是這樣的結果?!


    無法解答的謎題一度讓閻擎宇十分後怕。沒有確切的消息,他也試圖往好處想,這天,開完會,閻擎宇剛回到辦公室,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隨後ken抱著一份文件走入,抬手,攤到了他的麵前:


    “有結果了!果然…不出你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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