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光明媚,正是東京汴梁最美的時節。


    新燕啄泥,草長鶯飛,汴河水波滔滔,兩岸楊柳垂條,東風輕拂,柳色如煙絮如雪。柳外桃花三兩枝,競相綻放,桃紅柳綠,當真是美不勝收。


    隋堤煙柳,與大河春浪、繁台春色皆屬汴梁八景,是東京城春天最美的所在,引來無數遊人流連忘返。


    不少文人雅士,春衫單薄的少年男女相約出遊,踏青賞春。碧油輕車駛過,窗紗隨風輕揚的瞬間,隱有姣美的容顏一閃而過,引得些許少男伸長了脖子,心癢難耐。


    這本該是個好日子,興許能誕生幾篇詠春佳作,或有桃紅柳綠的丹青妙筆,抑或是促成幾段小兒女情緣……


    然而誰也沒想到,天氣說變就變,烏雲自天邊滾滾而來,瞬間便籠罩了汴河兩岸,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天地色變,狂風驟雨不期而至,打落桃花柳葉,逐水飄零。


    岸邊的遊人猝不及防,倉皇尋找避雨之所,狼狽不堪。文士摔倒,滿嘴泥水,嬌美的小娘子跑丟了繡鞋,撕破了裙擺,一時間亂作一團。


    緊接著,汴河上風起浪湧,來往的船隻急忙落帆沉錨,州橋旁的碼頭也是一片紛亂。


    一道閃電淩空劈下,電光亮起的瞬間,風急浪高的汴河之上,似有一人正隨波起伏,拚命掙紮……


    ……


    風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不過半個多時辰,適才狂風暴雨的東京汴梁又恢複了風和日麗,屋簷和青石街上的水漬正在快速蒸發,汴河波濤也逐漸平息。


    許多人談論著適才莫名其妙的鬼天氣,各種揣度抱怨,也有許多狼狽的遊人匆匆往家趕去,洗漱換衣。


    州橋下的碼頭上,船工們正在整理貨物,清點損失,突然一名船工高喊一聲:“水裏有人!”


    循聲望去,一片漂浮的桃花瓣中似有一人,或者一具屍體,也許是適才風雨大作時失足落水的遊客。


    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態度,兩名船工不畏春水猶寒,跳入河中將那落水之人拖上岸,頓時引來一片圍觀。


    一身粗布藍衣,皮膚白淨的少年,看模樣不過才十四五歲,身體尚有餘溫,可惜已經沒了氣息。


    船工們不禁覺得可惜,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年紀輕輕竟然落水送了命,實在可惜。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瞧了瞧,遲疑道:“像是五柳巷薛家那個小呆子……”


    “那快去呼他家裏人過來啊!”


    “嗨,這薛家啊……如今小呆子去了,薛家算是徹底完了。”那人歎息一聲,說道:“等等,我這就去喊他祖母過來。”


    沒過多久,便瞧見幾個人匆匆跑來,為首的是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嫗,手邊牽著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瞧見躺在地上的少年,頓時撲了上去,老淚縱橫,嚎啕大哭。小女孩也上前不斷搖晃少年的屍體,呼喊道:“縱哥哥,你怎麽了?你起來啊!”


    隨同而來的幾位街坊都捂著鼻子,或低聲啜泣,或長籲短歎,此情此景,實在讓人傷感。


    有人不忍看下去,連忙轉過身去,卻猛然聽到一聲驚叫,回過頭去瞧見地上的少年驚坐而起,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眾人,眼神有些可怖。


    詐屍了?


    ……


    落水的那一刻,薛乘風心中盡是悔意。


    既名乘風,自當破浪萬裏!


    他怎麽也沒想到,出海前輕率喊了一句豪言,竟然一語成讖。


    當快艇撞上暗礁的時候,一切變成了噩夢,爆炸的衝擊波直接將他掀入大海,一塊零部件正好砸中腦袋,整個人頓時昏昏沉沉。


    浪頭一個接著一個打來,海水不由自主灌入口中,薛乘風努力地保持清醒,拚命地遊動,力求爭取一絲生機。


    沉浮間,碧藍的海水變得有些渾濁,波浪似乎越發洶湧。不過模糊的視線裏似乎隱約有陸地出現,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柳樹,看到了一座拱橋……


    再然後一個浪頭打來,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


    昏迷中,好似被人拖動搖晃,再後來似有東西壓在胸口,嗆水與濁氣正好被壓出,他下意識地掙紮著起身,並連連咳嗽。


    卻不想一抬頭,瞧見一老一小兩個人正癡癡地看著自己,臉頰上都掛著淚珠。周遭一群漢子也盯著這邊,似乎都是一臉難以言說的驚詫,好似見鬼一樣。


    可問題是,活見鬼的不應該是自己才對嗎?


    眼前這幅景象……


    薛乘風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一條碧波蕩漾的河流,河邊楊柳依依,有木船從不遠處的橋洞裏駛過……


    細思極恐!


    “祖母,縱哥哥活了!”


    小女孩清脆的呼喊聲響起,一旁眼眶泛紅的老嫗才回過神來,一邊擦拭淚水,一邊顫聲道:“活了就好,活了就好!”


    嚓,什麽情況?


    薛乘風卻不禁有些莫名,縱哥哥是誰?眼前這兩人又是誰?自己這是在什麽鬼地方?


    “縱兒,你怎麽了?”老嫗似乎察覺到了薛乘風的異樣,神色頓時又有些許緊張。


    “我……”薛乘風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腦袋卻突然疼痛無比,再次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包含了無數畫麵的記憶洪流湧向他的腦海。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無比真實的夢,夢裏的主角是個名叫薛縱的少年,夢境是他生活的點點滴滴。


    薛縱,年十五,祖籍河東絳州,據說祖上是唐朝名將薛仁貴,後因戰亂遷居東京汴梁,就住在汴河州橋旁的五柳巷,傳到他父親薛鵬舉這一輩時,家境已經落敗。


    更為可憐的是,他的母親因難產而死,薛縱自小就是個沒娘的孩子。幸好有個疼他的祖母薛孟氏,用米湯將他養活大。


    為了奔前程,其父薛鵬舉憑著一身武藝入了禁軍,前幾年隨某個將領前去西北駐守。


    本以為隻是駐守一年半載,誰知薛鵬舉一去不歸,兩年前黨項李元昊進犯邊疆,守軍好水川迎戰遭遇大敗,薛鵬舉為國捐軀。


    薛縱徹底成了孤兒,與祖母相依為命!


    也許是雙親早亡受了刺激,以前的薛縱性子略微孤僻,不善言辭,且時常發呆,故而被某些人稱為呆子。


    今日大概又是在汴河畔發呆,結果遭遇突起的風雨,墜落河中,幸好有薛乘風穿越而來,才有了詐屍的一幕。


    ……


    夢境很真實,自然也就是現實!


    再次醒來的時候,薛縱躺在一間木椽青瓦,牆壁斑駁的房子裏,手中捧著一塊銅鏡看了101次後,他不得不接受這個略微有些荒誕的現實。


    快艇觸礁,自己殞命身死,但靈魂不知怎地穿越時空,借屍還魂,重生在恰好溺水的薛縱身上。


    穿越,然後重生!


    岸邊等著自己返航的比基尼美女們是見不到了,如今見到的所有人都身著粗布麻衣,古裝打扮,說著有些晦澀的古代漢語,不是穿越又是什麽呢?


    罷了!


    這個結果總比直接死在觸礁事故中強,換個方式重活一次,而且還年輕了十幾歲。有道是寸金難買寸光陰,十幾年的時間能做太多事情,仔細算算似乎還賺到了。


    哼哼,薛縱嘴角擠出一絲笑意,有些苦澀。


    對於新的生活世界還有幾分陌生,記憶裏父親薛鵬舉投軍入伍,在西北對抗的異族是黨項,也就是西夏人,那麽如今應該是宋朝。


    去年那一戰發生在好水川,這事好像在北宋仁宗慶曆年間。沒錯,腦中薛縱的記憶恰好是慶曆三年三月。


    慶曆,好熟悉的年號!


    《嶽陽樓記》開頭第一句“慶曆四年春”,以及曆史課本上的“慶曆新政”使得這個年號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哼哼,自己一個乘風破浪,竟神奇地破空千年,來到了北宋,老天爺這個玩笑開的當真有點大。


    不管願不願意,那個快艇出海的薛乘風已經不在,如今隻有一個名叫薛縱的北宋少年郎。


    老爹薛鵬舉似有望子成龍之心,薛縱這個名字起的頗有氣勢,似乎是希望兒子能夠縱橫天下。


    薛縱倒是沒想那麽遠,能夠衣食無憂,生活愜意就行,如果與一兩個美嬌娘人約黃昏後,花前月下,情意綿綿那最好不過。


    但是……


    天生注定的勞碌命,兩輩子投胎都沒生在富貴人家,薛縱雖說也是名門之後,可惜家道中落,如今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窮小子。


    薛家,一窮二白!


    唉!想想前世自己辛辛苦苦賺了那麽多錢,還沒來的花人死了,可以說是人世間最悲劇的事情。


    現在少不得要重頭來過!


    倒也不打緊,無論古今,賺錢對自己的都不是什麽難事,薛縱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信誓旦旦。


    薛縱的本身的相貌倒也不錯,英姿挺拔,隻是氣質實在一般,還有點呆,並不活潑伶俐。


    不過身體卻頗為結實,這與早年隨父親薛鵬舉習武有關,印象裏似乎還是個練家子。


    挺好!


    隻要基礎好,氣質因人而異,完全是可以改變的。往後勤加鍛煉,身體在健壯點,不影響耍帥撩妹,便有足夠的底氣說一句:


    大宋,你好!


    *


    ps:開頭的情節做了修改,故事從東京汴梁開始,更快切入主線內容,麻煩已收藏的讀者重新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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