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三年的夏天,比以往時候更熱一些。


    端午節的時候,已經是烈日炎炎,汗流浹背,在沒有空調和電風扇的年代,大宋人民隻能靠折扇、沐浴等屈指可數的方式納涼。


    勳貴富豪之家則好一些,可以用冰納涼,不管是食用冰飲,還是用冰塊降溫,多少能舒坦一些。


    其實這些本來普通百姓也是可以享受到的,至少往年如是,但因為去年東京汴梁異常暖和,存冰很少。


    今年天氣有過早炎熱,以至於大部分靠販賣存冰的商戶提前開售,早早便被搶購一空。


    如今汴梁城裏,除了皇室貴胄,勳貴高官家中,市麵上已經沒有冰塊售賣。


    不過有一個地方卻是例外,那就是州橋附近劉家鋪子,“果子劉”如今在汴梁城裏很出名,就是因為冰塊。


    他被釋放了,因為薛縱的緣故,包拯入主開封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審理金明池失火案,蒙冤者被陸續釋放,首先一個便是果子劉。


    回來修養了幾日,果子劉便立即開始忙生意。得知了來龍去脈之後,對薛縱他沒有任何怨言,畢竟事出意外,薛縱自己也受了重傷,且不知情。


    生意還是要做的,賺錢是一方麵,果子劉更是在薛縱身上看到了希望。四門館高居榜首的才子,小小年紀還得了承奉郎的官職,往後進公門,入朝為官不在話下。


    別的且不說,單說薛縱在開封府與府尹大人相談甚歡,那可是自己親眼所見。


    自己一家跟著他,將來少不得有好處,自己年紀大也沒什麽指望,但自家兒子和薛縱年歲相當,將來肯定大有好處。


    因為要入學,且有了官身之故,生意上的事情薛縱自然不方便出麵,自己少不得需要多擔待。


    果子劉自然是義不容辭,大塊的製冰送過來,很快便銷售一空,門口甚至排起了長隊。如此火爆的場麵,讓不少人都好奇,薛家究竟是從哪裏來的這麽多冰塊?


    “真是奇怪,絕對不可能是存冰,如今東京,即便是宮裏恐怕都沒有這麽厚實的冰塊,難不成是現凍的?”


    “怎麽可能,炎炎夏日,水怎可能凝固結冰?除非是有神仙手段。”


    “馬漢,你這麽說就不對了,事實就在眼前啊!”


    “包公,您怎麽看?”


    汴河畔,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正是便裝巡訪的新任開封府尹包拯。


    “也許那個少年確實凝水為冰的手段!”包拯輕聲說道,目光裏似乎有些許沉思。


    “那天在開封府前阻攔包公您的那個少年,他有這麽大能耐?”


    “不錯,是他!”包拯道:“王朝、馬漢,你們或許有所不知,近幾個月,這幾個月東京城裏出現了不少新鮮玩意,都與那個名叫薛縱的少年有關。”


    “哦,卑下隻知他是四門館的學子,沒想到他還有這許多稀奇……”名曰王朝的漢子笑了笑,看向劉家鋪子的目光也多了些許好奇。


    包拯道:“你們和本官一樣初到東京,很多事情尚不熟悉,但往後……本官主持開封府,你們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是!”一左一右,兩個扈從當即點頭。


    沉默了片刻,馬漢輕聲道:“包公,您把金明池岸有關的人員全部釋放,這樣會不會……”


    “都是些無關之人,繼續關押又能如何?”包拯顯然對此不以為然。


    馬漢道:“可是我們如今的調查毫無進展,您新官上任,各方都盯著呢,要是……”


    “不必擔心,此事…朝廷自會有論斷的。”


    包拯似乎對此信心滿滿,王朝與馬漢見狀,也便不好在多說什麽。


    ……


    果然,朝廷的聖旨很快下達,對此事有個明確的定論——沂州逆賊所為。


    事情很湊巧,沂州虎毅卒王倫起兵謀反,鬧出的動靜有點大,於是乎這樁行刺皇帝的驚天大案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弑君和謀反都是天大的罪過,樞密院立即下達了調兵軍令,京東路的大軍隨即調動,齊州和淄州駐軍,以及平盧節度使郭中和麾下人馬,前去平叛。


    一場小叛亂而已,大宋每隔三五年就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隻要大軍調動,很快就會結束,重歸安定。


    所以在東京城裏,沒有人當回事,依舊開開心心地過端午節。


    掛艾草,裹粽子,龍舟比賽也有,往年本來是在金明池的,但除了前幾日的事情後,改到了鐵塔湖。


    很多東京百姓都暗暗猜想,也許今後皇家不會再開放金明池了,但誰也沒想到,皇帝趙禎卻格外大方。


    從今往後,不僅僅是水軍校閱之日,從三月開始到了四月初春光明媚的時候,金明池開門迎客,供百姓踏春遊玩。


    消息一出,皇帝趙禎頓時贏得一片讚譽之聲。


    ……


    “金明池,往後還是不要再去了。”端午家宴上,薛孟氏不免碎碎念。


    這次在金明池雖然賺了不少錢,也闖出了名頭,但是孫子遭遇生命危險,果子劉牢獄之災,讓她心有餘悸。


    “好,我們以後不去了。”薛縱點頭答應,笑道:“來,祖母,嚐嚐孫兒包的粽子。”


    “縱哥哥,我也要!”本來已經滿嘴美食的芸兒伸手討要,儼然一個小吃貨。


    薛孟氏寵溺地看了一眼孫子孫女,笑道:“縱兒,往後這些庖廚之事你就不要親自動手了。”


    君子遠庖廚,是這個年代固有的觀念,尤其是薛縱現在已經是官身,所以老祖母對此頗為在意。


    “祖母,在家裏沒關係的。”


    “縱哥兒,薛嬸說得對,今時不同往日,以後你就說法子,具體進廚房的事情就交給我們來做。”五柳巷相熟的鄰裏們聚在一起,幾位嬸子連聲勸說。


    好似自打得了承奉郎的官職,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不同了,八品芝麻官而已,有必要認真嗎?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四門館的學生,而且還尚未入學……


    想到這裏,老祖母隨即便道:“縱兒初十就要去四門館,給先生的束脩還得勞你們準備一下。”


    果子劉笑道:“薛嬸放心,縱哥兒的束脩已經在置辦了,肯定妥妥當當。”


    “縱兒啊,去了四門館,定要好好讀書……”老祖母連聲叮囑,滿眼期待。


    薛縱卻忍不住暗歎,時隔多年,又得上學讀書,得整日裏孔孟之道,之乎者也,想想不免有那麽點煩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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