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珊瑚正是周健送與雲蕾,而雲蕾又拿來送給石翠鳳作聘禮的信物,後來雲蕾又將它留與周山民,托他去向石英說明真相,以便退親的。


    周山民掏出珊瑚,石翠鳳想起曾為這支珊瑚慪過許多閑氣,不覺麵紅過耳。


    周山民掏出珊瑚,正想遞上馬背,雲蕾哈哈一笑,道:“這珊瑚本是你家的東西,把來與我作甚?”輕輕一拍,駿馬嘶風,與張丹楓並轡奔馳,片刻之間,已沒入黃沙漠漠之中,剩下周山民呆呆地站在山下,不知所措。


    兩人馬行迅速,第二日一早已過了雁門關,關外是漢胡接壤之地,蒙古人以遊牧為主,女子騎馬,極是平常。


    因此雲蕾也就不必再改男裝。


    張丹楓對著玉人,在草原之上奔馳,心胸更覺舒暢,笑道:“若得與你浪跡風塵,就是一生都這樣奔波我也心甘情願。”


    雲蕾輕掠雲鬢,回眸一笑,道:“傻哥哥又說傻話啦!”張丹楓益覺心旗搖搖,不可抑止。


    飛馬走過雁門關,雁門關的明朝統兵尚未回來,戰火之後,隻見一片頹垣,幾名戍卒。


    張丹楓正自感慨,忽聽得雲蕾歎了口氣,丹楓道:“小兄弟,你怎麽啦?”雲蕾道:“我想起了小時候隨爺爺回來時的情景,哎,不知不覺已是十年了!就在這兒,我還記得那是十月十五的晚上,我爺爺就在這兒將血書交付與我。”


    提起血書,心中不覺一陣難過,相對黯然。


    張丹楓道:“人生幾何?何必盡記起那些不快意之事。”


    兩人策馬緩行。


    雲蕾道:“人生真是奇怪?”張丹楓道:“怎麽奇怪?”雲蕾含情脈脈,看他一眼欲說又止。


    張丹楓:“世事變幻,每每出人意外,比如我吧,我本以為今生今世,不會再出雁門關的了,哪知而今又到此地。


    所以你以為奇怪的事情也未必奇怪。


    有些看來絕不可能之事,說不定忽然之間就順理成章地解決了。”


    話中含有深意,這刹那間,雲蕾的心頭掠過了爺爺血書的陰影,掠過了哥哥嚴厲的麵容,一抬頭卻又見著張丹楓那像冬日陽光一樣的溫暖的笑容,頓覺滿天陰霾,都被掃除幹淨。


    張丹楓策馬傍著雲蕾,正想再溫言開解,他跨下的照夜獅子馬忽然一聲長嘶,向前疾奔,這匹馬竟然不聽主人的控製,真是從來未有之事。


    張丹楓一提繩□,忽又想道:“這匹馬如此飛奔,必有緣故,我且看它將我載到哪兒。”


    放鬆繩□,那匹馬竟然不依著正路而行,循著山邊的小道,上高竄低,一路嘶鳴不已,雲蕾放馬追趕,總落後半裏之遙。


    跑了一陣,忽聽得前麵也有馬聲嘶鳴,好像互為呼應。


    張丹楓向前一望,隻見山坡之下,有兩個人正在□殺,一匹白馬,和自己的照夜獅子馬一模一樣,奔了出來。


    張丹楓看清楚時,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這一對□殺的漢子其中一個正是自己的二師伯潮音和尚,對手是一個四十多歲,略顯發胖,但身手卻非常矯捷的中年人。


    潮音和尚使一根粗如碗口的禪杖,橫掃直劈,舞得呼呼風響,正是佛門最厲害的伏魔杖法。


    那漢子忽掌忽指,或劈或戳,招數迅捷之極,而且手法怪異,潮音和尚的伏魔杖法何等凶猛,卻每每被他輕飄飄的一掌後開,就在掌風杖影之中,欺身疾進,出指點潮音和尚的穴道,每次出指,潮音和尚雖能避開,也不免機伶伶地打個冷戰。


    張丹楓心中一怔:這漢子的掌法指法和日前所見的那個蒙麵人竟是一模一樣,所使的都是最上乘的鐵琵琶掌和一指禪的功夫!山坡下還有一個女子微笑觀戰,這女子年約三十多歲,麵如滿月,姿容端正,似是一個大家少婦,其實卻是個未曾出嫁的老姑娘。


    她一麵看一麵發笑。


    潮音和尚身軀魁梧,手揮禪杖竟被那個漢子一雙肉掌迫得手忙腳亂,潮音和尚似是甚為惱怒猛的一招“獨劈華山”,舉禪仗當頭劈下,那漢子一閃閃開,潮音和尚去勢太猛,收勢不及,一杖打下,砸到地上,打得沙石紛飛。


    那漢子哈哈一笑,出指如電,向潮音脅下一戳,潮音和尚武功也算高強,在此絕險之際,竟然以禪杖支地,一個筋鬥倒翻起來,雖然避開了敵人的一記殺手,但亦已顯得狼狽異常!那中年女子忽地哈哈一笑,道:“玄機逸士門下,亦不過如此而已,哈哈,真是浪得虛名。”


    張丹楓眉頭一皺,便欲上前,忽地想道:“這漢子分明就是那蒙麵人,他和也先的武士同行到沙濤山寨,後來卻又引了周山民前來相救,真令人猜不透他的來曆。


    不知他何以卻要與我的二師伯為難?”回頭一看,雲蕾的快馬已如飛而來,尚差半裏未到。


    自己的那匹照夜獅子馬則和潮音和尚的那匹白馬在一處□磨挨擦,互相嬉戲。


    原**音和尚這匹白馬乃是張宗周的坐騎,潮音和尚上次到瓦刺夜探張府之時,謝天華暗助他脫險,偷送與他的。


    這匹馬和張丹楓的照夜獅子馬乃是母子,故此張丹楓的馬遠遠聽見它的嘶聲,就不聽主人的控製,奔來相見。


    片刻之間,雲蕾已經來到,向戰場一望,失聲叫道:“那不是潮音師伯嗎?潮音師伯!”潮音和尚鬥得正緊,被那漢子迫得透不過氣來,竟不能分心回顧,聽了雲蕾的叫聲,也不能回答。


    那漢子卻衝著張、雲二人齜牙咧嘴地笑了一笑道:“真是人生無處不逢君,又見著你們了,這個糟和尚竟是你們的師伯嗎?”潮音大怒,揮禪杖潑風疾掃,無奈敵手太強,潮音和尚力不從心,反而給他在肩頭一捺,腳步踉蹌,搖搖欲倒!玄機逸士門下的四大弟子,以謝天華武功最強,雲蕾的師父飛天龍女葉盈盈在麵壁十二年之後,武功大進,也不在謝天華之下,大弟子金剛手董嶽武學的造詣不及謝天華和葉盈盈,但外家功夫登峰造極,金剛手天下無雙,內家的功夫亦有相當造詣,所以隻論功力,則還要數他。


    至於潮音和尚,則因他性子暴躁,練不了最上乘的武功,隻得了師父的一套伏魔仗法和外家硬功。


    雖然隻此一套杖法,已是受用不盡,在江湖上罕逢對手,但一旦遇到了像這漢子那樣頂兒尖兒的人物,可就不免相形見絀,處處受製於人,這時給他一捺,竟是搖搖欲倒。


    張丹楓叫道:“二師伯,你且歇一會兒。


    有事小輩服其勞我替你接幾招吧!”拔劍出鞘,向著那漢子道:“前輩請指教我們是玄機逸士門下第三代弟子,小輩請前輩賜招,不敢單獨平鬥,請恕我們無禮,一齊上了。”


    長劍一揮,道:“小兄弟你也來向前輩討教兩招吧!”雲蕾應聲出劍,雙劍一合,頓時飛起兩道銀虹,交叉一剪,那漢子向張丹楓拍一掌,向雲蕾戳一指,分用鐵琵琶與一指禪的功夫對付兩人。


    雙劍合璧,何等厲害,有如長江浪湧,大海潮生,一招緊過一招,更加上張丹楓的武功,在畢家相鬥之時,已能和潮音和尚打個平手,得了《玄功要訣》之後,武功精進,更在潮音和尚之上。


    所以雙劍合璧,十招一過,立刻把那人迫得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那人道:“雙劍合璧,威力果是不凡,師妹,你也來見識見識。”


    那中年女子應了一聲,也不見她怎樣作勢,晃眼之間就到了麵前,隻見她嗖嗖兩聲,拔出兩般兵器,左手是一柄金鉤,右手是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劍,長劍一指,金鉤一拉,張丹楓與雲蕾二人都不由得退了三步,張丹楓劍勢左展,雲蕾劍勢右展,合成了一道圓弧,將這對男女也迫出了劍光圈外。


    那女子好不厲害,左鉤右劍,竟然一退即進,兩手不同的兵器在一瞬之間都連進三招。


    那漢子忽而用琵琶掌,忽而用一指禪,攻勢也驟然轉盛,張丹楓擋了兩招,一招“飛龍在天”配合著雲蕾的“潛龍入地”雙劍一上一下,擋住了敵人的鉤、劍、掌、指四種不同的攻勢。


    那女子也不由得輕啟朱唇,讚了一個“好”字。


    張丹楓忽道:“請問兩位和澹台滅明是怎麽個稱呼?”原來不但那漢子的鐵琵琶掌法和澹台滅明相同,即這女子的金鉤路數,也和澹台滅明的吳鉤劍法一模一樣。


    隻是澹台滅明使的兵器是雙鉤,而這女子則除了金鉤之外還多一柄長劍,所以招數更見怪異。


    那女子怔了一怔,忽而笑道:“我們隻想見識玄機逸士獨創的武功,誰耐煩聽你尋根究底?”左手一起,金光一閃,又是一鉤鉤來。


    張丹楓碰了一個釘子心中也自有點生氣,暗道:“好,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師祖的獨創武功!”劍勢越發催緊,雙劍忽分忽合,有如雙龍戲水,劍勢如虹,變化奇幻,頓時將那對男女裹在劍光之中。


    但這對敵人的武功委實太強,表麵看來,雖似被雙劍所困無能為力,其實卻是暗施妙手,著著反擊。


    片刻之間,又鬥了五七十招,張丹楓也還罷了,雲蕾根基稍差,內功較弱,被他們的潛力反擊,胸口如受重壓,竟呼吸緊張,漸感不支。


    張丹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隻道雙劍合璧,天下無敵,哪知還是給這對男女,占了上風。”


    其實不是雙劍的威力不強,而是雲蕾的功力與敵人相去甚遠,所以尚不能將雙劍之威,發揮得淋漓盡致。


    潮音和尚歇息了一會,見張丹楓與雲蕾戰敵人不下,一揮禪杖,又加入戰團,潮音和尚的功力在張丹楓之下,卻在雲蕾之上,張、雲二人雙劍合璧,與敵人本是相差無幾,潮音和尚一加入來,以三敵二,漸漸拉成平手。


    又激鬥了三五十招,仍是不分高下,忽聽得馬蹄得得,遠遠傳來,片刻之後,隻見一人策馬而來,腰懸長劍意態瀟灑,瞥了一眼,忽地笑道:“你們連我的徒弟都戰不下,還替上官老怪撐什麽門麵?”張丹楓大喜叫道:“師父!”原來來的人正是謝天華!謝天華道:“潮音師兄,你且歇一會兒,待我見識見識上官老怪門下的武功。


    金鉤仙子,我先向你請教,烏老二,你再與我的徒兒多打一會吧。”


    原來這對男女,男的叫做烏蒙夫,本是上官天野的二弟子,上官天野昔日曾與玄機逸士爭雄,劇鬥三日三夜不分勝負。


    他有幾種極厲害的功夫,一指禪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他的功夫甚怪,其中的一指禪與另一種功夫必須童男童女才能修練,而且即算在煉成之後,若一結婚,功力就要大減。


    所以上官天野在收徒之後,必先問明徒弟此生結不結婚,若甘願不結婚的才傳以一指禪功,大弟子澹台滅明因自己這一支人遠走異國,不願絕後,所以沒有答應,因而也就隻得了吳鉤劍法和其他的內外功夫,一指禪功卻沒有學到。


    二弟子烏蒙夫貪得上乘功夫,一入門就答應此生誓不結婚。


    那女子叫做林仙韻,外號金鉤仙子,是上官天野的三弟子,也是一入門就答應不結婚。


    林仙韻十餘年前,美豔非常,烏蒙夫與她同門習技,日久生情愫,林仙韻是個女子,較為沉靜,沒有表露出來,烏蒙夫卻是大膽追求,有許多痕跡落在上官天野的眼裏。


    上官天野本意要**出幾個出色的弟子,再與玄機逸士一決雌雄,他又最不歡喜別人言而無信,一發現了二弟子烏蒙夫對林仙韻懷有異心,不禁勃然大怒,一氣之下,竟將他趕出門牆,所以澹台滅明對別人說起,就隻是說自己隻有一個師妹,而沒有提及烏蒙夫了。


    烏蒙夫被逐出師門之後,一方麵是對師門仍甚依戀,一方麵也是悲憤莫名,心中自思:天下難道就沒有一種更上乘的武功,可以夫婦雙修的麽?師父的一指禪功,結婚之後就會功力減弱,據師父說那是因為泄了真元之氣,壞了“童子功”的緣故,但假若有一種上乘的內功,可以保住真元之氣的,那麽結婚又有何妨?烏蒙夫因為有此一念,所以雲遊天下,一心一意想尋覓一種正宗的更上乘的內功,十餘年來,卻沒有尋到。


    他少年之時曾聽澹台滅明談起張士誠和彭和尚的舊事,聽說彭和尚有一本遺書叫《玄功要訣》,雖然不知內容,但以彭和尚那麽高的本領而書名又叫做《玄功要訣》,想必內中大有道理。


    是以他也想尋覓這本書。


    一月之前,他回到蒙古,碰到了也先手下的武士額吉多,說是已探出張士誠的寶藏和那本遺書都埋在蘇州,關鍵則是在石英家中的一幅畫圖。


    額吉多知他曾是澹台滅明的師弟,便邀他相助,他無可無不可,便隨了額吉多到沙濤的山寨,恰好遇到張丹楓,這才知道《玄功要訣》已給張丹楓取去。


    他是長輩,又自負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自然不便向小輩要書,故此悄然而退。


    他對異族亦無好感,但他因專心一意要學上乘內功,對瓦刺與明朝的兩國相爭之事,亦不甚關心,但他也不願張丹楓毀在額吉多與沙濤的手裏,致使奇書落入蒙古武士的手中,故此他退出了沙濤的山寨之後,卻又暗地裏去向金刀寨主報信。


    至於金鉤仙子林仙韻,雖然表麵沒顯露,心中對烏蒙夫也是念念不忘。


    她在師門十年之後,武功已有成就,上官天野遣她下山,自立門戶,她就在雁門關外的一座山中,潛心苦練,也不收徒弟。


    烏蒙夫幾天之前找到了她,兩人提起別後之情,各自淒愴。


    但禁於師門的約束,仍不敢談婚論嫁。


    後來烏蒙夫說起,說是探得玄機逸士有兩個弟子,即將出關,林仙韻道:“師父十年來心願,就是要勝過那玄機逸士,隻不知這幾十年來,玄機逸士又創了什麽奇特的武功。


    他也想門下的弟子勝過玄機逸士的弟子,好替他爭光。


    你我不如到雁門關外,邀鬥玄機逸士的那兩名弟子,勝了固好,就是不能勝,也總可以探出一些虛實,為師門立一大功。


    也許師父就因此會讓你重列門牆了。”


    烏蒙夫給她說動,便同到雁門關外一個險要之地攔截,烏蒙夫本探聽出玄機逸士那兩名弟子,是一男一女,但截到之時,卻隻見潮音和尚一人。


    這就是烏蒙夫與潮音和尚相鬥的前因後果。


    無巧不巧,雙方正在激戰之時,謝天華策馬來到,叫道:“潮音師兄,你且歇一會兒。”


    青鋼劍一亮,便向金鉤仙子林仙韻挑戰。


    潮音和尚向謝天華瞥了一眼,意頗不忿,但也不言語。


    林仙韻道:“你是謝天華嗎?”謝天華道:“不錯,謝天華正是區區。”


    林仙韻道:“我素聞玄機逸士門下,以謝天華的武功最強,今日你來得正好,我也想見識見識你的武功。”


    左手一起,霍地便是一鉤,謝天華反手一劍,身隨劍勢,一牽一引,林仙韻被他帶動兩步,金鉤幾乎脫手,不禁大吃一驚。


    須知鉤奪之類的兵器,本來是用以克製刀劍的,而今林仙韻的金鉤反被謝天華的青鋼劍所克,事屬反常,哪得不驚!謝天華劍隨身轉,滴溜溜地轉了半個圓圈,劍把一翻,劍身貼著金鉤劍尖便刺敵腕,這一招正是百變玄機劍法中的一個最精妙的招數。


    林仙韻右手劍招已發,一招“玉女穿針”,疾刺謝天華胸口的“玄現穴”,這是“圍魏救趙”之策,要迫謝天華撤劍回救。


    謝天華心中暗笑:“我焉能給你刺著?”身形略略一偏,劍身仍然黏著金鉤,劍尖往上一挑。


    哪知就在這刹那間,林仙韻趁著謝天華稍失平衡,金鉤一拉,霍地便脫了出來,劍光一晃,改刺為抹,一招“平沙落雁”,橫削過去,這兩下手法,利落幹淨,拿捏時候,不差毫發,將下風之勢立刻扭轉過來。


    謝天華也不禁失聲讚好,道:“金鉤仙子,果然名不虛傳!”橫劍一封,將金鉤銀劍一齊蕩開,青鋼劍左起右落,一口氣連削八劍,都用同一手法,看來毫不出奇,但八劍一氣嗬成,竟把林仙韻迫得隻能招架,心中也自暗暗佩服:這謝天華的武功果然比他的師兄要高明許多。


    謝天華動手之時,張丹楓也與烏蒙夫再度交手,這回是張丹楓單獨接戰,有意相讓,不用雙劍之力迫他。


    本來張丹楓不是烏蒙夫的對手,但烏蒙夫先戰潮音和尚,後戰張丹楓與雲蕾氣力消耗不少,三十招之內,竟然占不了張丹楓的便宜。


    謝天華斜眼一瞥,見愛徒武功精進,好得出奇甚是驚異,哈哈笑道:“烏蒙夫,你連我的徒弟也戰不下嗎?”烏蒙夫大憤,呼呼呼連掃三掌,在掌風劍影之中,欺身直進,運一指禪的功夫,刺探張丹楓的穴道,著著搶攻。


    張丹楓機靈之極,急忙縮小圈子,仗寶劍之力,護著全身,烏蒙夫攻勢雖然強勁,迫切之間,也破不了張丹楓的守勢。


    過了一會,雙方已鬥了七八十招,謝天華劍勢縱橫,將林仙韻迫得連連後退,顯然占了很大的優勢,烏蒙夫也已搶得上風,但張丹楓卻還能自保。


    謝天華哈哈大笑,道:“烏老二,快一百招啦,你還勝不了我的徒弟嗎?”烏蒙夫戰一個小輩不下,自覺甚難為情,又見林仙韻處在下風,不再戀戰,強笑解嘲道:“謝天華,你的徒弟果然名不虛傳,我看你也不見得比他高明多少。


    我對有本事的後輩素來愛惜,就讓他喘一口氣吧,今日不必再鬥了,改天我再向你領教。”


    與林仙韻先後跳出圈子,向西北奔走。


    謝天華聽他們自去,笑對張丹楓道:“你哪兒學來的這身武功,再過兩年,我真不敢再做你的師父啦!”又對潮音和尚道:“今日咱們雖然稍占上風,但這兩人的功夫,確是武林罕見,徒弟尚且如此,那上官老怪的武功,實屬深不可測,咱們的師父不想與他親自動手,我隻怕我與四妹二人,聯劍鬥他,也難保不落敗呢。”


    張丹楓正想向師父說明得到彭和尚遺書之事,忽見潮音和尚麵色鐵青,道:“哼,你還記得師父麽?”謝天華道:“師兄你說什麽?”潮音和尚道:“我還以為你今日不來了呢?”謝天華道:“師兄,你是怪我來遲了麽?”潮音和尚道:“雲蕾,你來得正好,你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嗎?”雲蕾怔了怔,旅途中忘記時日,但前昨兩晚,都見月圓,想必不是十五,就是十六。


    張丹楓道:“今日是正統十三年十月十六。”


    雲蕾猛然省起,今日正是她爺爺死難的第十周年。


    當日情景又一幕一幕地從腦中閃過,本已模糊了的情景,突然間又清晰起來,珠淚不禁簌簌而下。


    潮音和尚道:“謝天華,咱們十年之前在這裏說了什麽話來?”謝天華道:“咱們當日在這裏擊掌為盟,一個撫孤,一個報仇。


    你要將雲靖的孫女帶回去交給四妹,撫養成人,我要到瓦刺去殺張宗周。”


    潮音和尚昂頭冷笑,道:“原來你也還記得如此清楚。


    雲蕾你過來。”


    雲蕾挪前兩步。


    潮音道:“你瞧,這當日的女娃兒如今已成了一名出色的女劍客啦,我該做的已經做了。


    你呢?你將張宗周的首級帶來沒有?”謝天華答道:“沒有!”潮音和尚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是貪圖富貴腆顏事敵啦!”呼的一杖,就向謝天華當頭掃下。


    謝天華一閃閃開,道:“且慢,四妹呢?她來了沒有?”潮音和尚勃然大怒,喝道:“你敢自恃武功,欺壓師兄嗎?我不要四妹幫手,先就要將你打三百禪杖,你有膽欺師滅長就亮劍將我殺了!”謝天華道:“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料想四妹該與你一齊來到為何卻不見她?”潮音和尚本來是約了師妹葉盈盈一同出雁門關,找謝天華算帳,潮音和尚馬快,所以先到。


    但想起耽擱了這麽些時候葉盈盈也該來了,不覺也是一怔。


    謝天華道:“等到四妹來了,咱們再把話說清楚。”


    潮音和尚火氣又起喝道:“哈,原來你眼裏就沒有我這個師兄了嗎?”大喝一聲,當頭又是一杖!潮音和尚性子暴躁之極,動手不能自休,不由分說,呼呼呼,一連掃了七八杖,把謝天華弄得啼笑皆非,迫得施展最上乘的內家功夫,袍袖一揮將潮音和尚的禪杖裹住,笑道:“丹楓,你也來得正好,你向二師伯說去。”


    潮音和尚道:“張丹楓的事情我也知道大半,他倒不愧是個好男兒。


    但父還父,子還子,龍生九種,父子兄弟,各各不同。


    張宗周終歸是瓦刺的丞相,是通番賣國的奸賊。


    此事與張丹楓無關,我隻問你背盟之罪。”


    潮音和尚連珠炮般的發話,簡直不容旁人置喙,話尚未完,禪杖一抽,又向謝天華劈頭打去。


    伏魔杖法展開,有如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連續不斷,看來似乎非把他的禪杖奪出手去,難以自休。


    謝天華連連苦笑,左閃右躲,張丹楓咳了一聲,想起此事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正待委婉陳辭,忽聽得一聲怪響,掠過空際,其聲嗚嗚類似胡人的號角,但卻尖銳的多。


    雲蕾麵色一變叫道:“大哥你隨我來!”張丹楓道:“什麽事情?”話猶未了,謝天華袍袖一揮,將潮音和尚的禪杖蕩開,身形一起有如鷹隼穿林,隻一掠就掠到了潮音和尚的那匹白馬身邊。


    那白馬似是吃了一驚,昂首人立,前蹄疾踢,謝天華躍上馬背一按白馬頸項,輕輕一拍,那馬四蹄疾奔,嘶鳴不已,似是不服,但卻無可奈何。


    潮音和尚大怒,喝道:“你敢偷我的寶馬逃跑?”其實這白馬本來是謝天華偷與他的,他急不擇言,張丹楓聽了也不覺好笑。


    但見雲蕾早也飛身上馬,向前疾奔,在馬上回頭,不住地向張丹楓招手。


    潮音和尚叫道:“丹楓,讓你的白馬給我。”


    張丹楓笑道:“二師伯,你今日耗盡精神,歇一歇吧,回頭我再向你請安。”


    飛身上馬,不理潮音,一股勁地向前追趕,潮音氣得暴跳如雷,隻得要了謝天華的坐騎。


    但前麵這三匹馬,都是世所稀有的寶馬,謝天華乘來的黃驃馬,雖然也是蒙古良駒,卻是望塵莫及。


    張丹楓的照夜獅子馬最快,不一刻就趕過了師父,謝天華雖已製服那匹白馬,但還未熟,一路走一路掙紮,反而落在雲蕾的馬後。


    張丹楓道:“師父,什麽事情?”謝天華揮手道:“你跟雲姑娘先去,不必問。”


    張丹楓拍馬疾追,不一刻又趕上雲蕾,隻聽得空際怪聲搖曳,一長一短,越聽越清楚了。


    張丹楓與雲蕾並轡飛馳,過了一會,那怪聲急促地響了幾下,以後便不再聞。


    雲蕾花容變色,側耳傾聽,“咦”了一聲,道:“大哥,這聲音怎麽就沒有了?”張丹楓忍耐不住,又問道:“小兄弟,這到底是什麽事情?你神色慌張,所為何來?”雲蕾道:“我的師傅遇險!”張丹楓吃了一驚,道:“你的師傅?”雲蕾道:“不錯,這聲音是我師傅發出的告急聲音隻有我和三師伯聽得懂。”


    張丹楓道:“你師傅的武功,當今之世,能及得上她的,也不過有限幾人,怎麽她會遇險?”雲蕾道:“這確是她發出的告急聲。”


    小寒山上有一種修竹,弄成吹管,發聲尖銳,十裏之內,都可聽見,加上飛天龍女深湛的內功,一吹起來,在僻靜之地,二十裏外,也可傳到。


    飛天龍女在還未受罰麵壁之前,曾將它弄為玩具,戲對謝天華說過以後如遇有什麽急事,就用這竹管發聲招喚。


    到了雲蕾上山之後,兩師徒在空山中同度十年,無話不談,所以雲蕾也知道這吹管的功能。


    其他同門,則是無一知曉。


    吹管之聲忽止,那當然是給敵人毀了,甚或遇了險也說不定。


    張丹楓不覺心中一怔:上官天野遠在蒙藏交界的深山,除了是他,當今之世,能製服飛天龍女的,恐怕就隻有她的師父玄機逸士,其他的人連澹台滅明、謝天華等都算上,最多也不過打個平手。


    那麽難道是上官天野來了麽?以他的輩分地位,若說要為了為難一個後輩,萬裏迢迢地趕來那實是難以置信。


    但除了是他,卻又是誰?誰能有那麽高的本領?雲蕾也是如此想法神情越見惶恐。


    那吹管之聲止了,兩人不知向何方追尋,雲蕾道:“大哥,這怎麽辦?”剛才的聲音自群山之中發出,經過回旋震蕩,不比空曠之地,容易辨別方向,張丹楓也不知該怎麽辦。


    忽見前麵兩騎奔馳,原來張、雲二人馬快,竟趕上早就走了的烏蒙夫與林仙韻。


    烏蒙夫回首笑道:“張丹楓,你們還要□殺嗎?”張丹楓道:“不敢,請問這裏可是住有一位世外高人?”烏蒙夫笑道:“世外高人,豈是你們所能見的?”張丹楓道:“不管他見是不見,但求前輩指引。”


    烏蒙夫道:“你倒很有禮貌,三妹你問一問。”


    金鉤仙子林仙韻發聲長嘯,過了一陣,隻聽得另外一種嘯聲從天而降,入耳撼心,就如有人在耳邊發嘯一般,功力之深,實是不可思議。


    林仙韻搖了搖頭道:“這位高人,今日什麽人也不見。”


    但距離已近,不比方才,張丹楓已聽出是從附近一個山頭發出來的,的拱手道:“多謝指引!”與雲蕾策馬疾奔。


    林仙韻道:“你們不得允可,私闖上去,想找死麽?呀,你們年紀青青,死了豈不可惜?”張、雲二人哪肯聽她嘮叨,策馬如飛不一刻就到了山腳,將烏蒙夫與林仙韻遠遠拋在後麵。


    兩人將馬放了,施展輕功提縱之術,疾行上山,上到半山,山風吹來便聞得一樓異香,沁人心脾。


    雲蕾道:“這是我師傅日常用的自製的‘百花香’!”張丹楓聽了,心裏一寬,飛天龍女果然是在此地了。


    兩人更加快腳步,不一刻就到了峰巔。


    正是:驚聽異聲天外喚,山中又再遇奇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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