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候選議員的態度不由讓五位來訪者生出了疑惑。在阿弗隆南城區這座毫不起眼的廉價酒館中,此刻的時間已經進入了零點以後,因為宵禁的緣故,酒館裏頭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趴在桌上喝得醉醺醺的醉鬼,住宿的客人也不多,老板選擇了早早回去安歇,而唯一一位守夜的侍者,正躺在櫃台後頭拚起來的幾張椅子上呼呼大睡。


    最靠近房間外頭的一位亡者關上了門,說實話,這家酒館的住宿條件並不怎麽樣——當七個人擠進了這個房間後,巫妖史蒂文已經感覺到了空氣中濃濃的渾濁味道,他摸了摸鼻子,然後起身打開了窗戶。夜晚的涼風灌了進來,他這才覺得呼吸變得舒服了一點。


    盡管,他們現在擁有人類的肉身,但本質上他們還是亡靈,並不需要呼吸。


    “那麽,兩位先生對這一任務是如何安排的呢?”


    在怨魂鮑爾的身旁,奧斯本同樣沒有使用“閣下”的敬稱,他看到桌子上擺著一隻幹淨、沒有圖飾也沒有花紋的白瓷花瓶,花瓶的中間插著兩支不知名的幹枯花朵,花瓣和莖身因為失去了水分而變得蔫巴巴的,像極了墓園城那些死去人類被拉長的脊椎——他拿起一支,兩個指頭撚著搓弄,眼睛卻在巫妖史蒂文和死亡騎士薩米的臉上來回瞄動。


    “還沒有想好。阿弗隆出現了一位實力很強大的苦修者,實力還在莫妮卡女士之上,所以,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巫妖史蒂文聲音平靜地答道。他的視線在奧斯本手中那支幹枯的花朵中略略停留了一下,很快又移了開來,窗外是勾月與陰雲下的夜空,他抬頭望著——這樣的景色與處於地底世界的墓園城有些相似,不過有所不同的是,在那個地方,並沒有月亮的存在。


    缺月。


    莫妮卡女士是一位吸血鬼,等到半個月後的月圓之夜,她將恢複全盛狀態——史蒂文和薩米都大致了解這個夜晚發生在阿弗隆的事情。麵對教會的那位苦修者,亡靈議會十九席位之一的正式議員莫妮卡在戰鬥中吃了一個大虧,幸虧她的運氣並沒有足夠的壞,最終還是僥幸脫離。聽說後麵又發生了變故,具體的經過他和薩米並不清楚。他想了一想,麵孔上看似呆滯的眼珠頓時轉動起來。


    從目前的情況分析,任務本身的難度幾乎沒有,但是眼下情況不明,其中隱藏的危險卻是誰也說不清——他和薩米悄悄交換了一個心神,很快達成了默契:


    火坑別人跳,好處自己來。


    心有靈犀這種事情,不僅僅存在於人類當中,兩位候選議員在這短短一瞬間就作出了決定。薩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作為死亡騎士,他偽裝成人類的這具身軀高大而壯實,他居高臨下盯著鮑爾、奧斯本這五位亡者——在墓園城,他們是安格斯·羅森塔爾的信徒,與兩人並不是站在同一條陣線。


    “或許我們應該等到莫妮卡閣下的歸來後再作商議。嗯,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的時間?薩米先生,你確定你沒有搞錯嗎?現在議會那邊對於原料的需求非常非常急迫……試驗差不多就快要停工了。”


    怨魂鮑爾顯然對於死亡騎士的說法很不滿,他連續使用了兩個重複的強調詞匯來表達這種情緒——他已顧不上迪爾亡靈中森嚴的秩序等級和尊卑之分了。


    “哦?鮑爾,難道你有更好的建議?”


    “我們必須盡快行動。”


    “那,該怎麽辦呢?”


    死亡騎士薩米拍了拍頭頂整理好的發型,它就像秋天田野裏的麥浪,沿著田壟和水溝分成了涇渭分明的若幹塊。


    “我知道那些屍體在哪。”


    “所以,我們打算……這是目前的計劃。”在怨魂鮑爾的身邊,奧斯本如是說道——他說得手舞足蹈、眉飛色舞,仿佛一條飛黃騰達的道路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將五位亡者的行動計劃娓娓道來,也毫不謙虛地作出了眼前兩位先生的任務安排,但他卻沒有注意道,薩米和史蒂文臉上的表情漸漸起了變化——


    其實五位亡者最初打算撇開這兩位閣下,但是城內的那位教會苦修者,讓他們對自身的實力缺乏充足的自信。


    雙方真正的目的都是為了利用對方——


    夜色下深邃的天空,陰雲漂浮遮蔽了一點不多的月光。整座城市,在這個夜晚悄然陷入了一片絕對的漆黑。


    ……


    潛伏在阿弗隆的亡者正籌謀著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而次日的午後,在城西貴族區的三葉草莊園,那位有著東部山民血統的劍術長又一次提出了請假的要求——身材嬌小的法師小姐站在格洛的身邊,她與同行莉娜·巴羅斯已經交換了無數個眼神。


    兩個女人沒有說話,但此刻的氣氛勝過千言萬語。


    算算那天從遺跡探索的地下宮殿中返回,已經經曆半月有餘,拉迪婭·克萊恩小姐的耐心在等待中終於一點點的耗盡。呆在阿弗隆的這些日子裏,除了第一天同著格洛拜訪了三葉草莊園,大多數的時間裏頭,她都在城內的各個地方閑逛——按照盜匪頭子的叮囑,她出行時保持著法師的標準裝束,這也讓城內的眾多宵小之徒收起了那些卑鄙齷蹉的心思。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姐獨自一人走在外頭,總是少不得惹來覬覦,但是一位就職法師,那些家夥就必須衡量自己的實力輕重了。


    她在前幾天的夜晚,偷偷地在某位商會主事的手中收購了一些“鋒耀精石”——這些被嚴格管製的物資裝入口袋時,她的小心髒砰砰直跳,她左顧右盼,生怕出現穿著製服的士兵或官員跑到了麵前進行“執法”。畢竟,這些東西足足花掉了兩百枚雷爾,這幾乎她和格洛現在的全部家當了。


    不過,價值兩百雷爾的“鋒耀精石”並沒有多少,隻有她的拳頭大小那麽一坨——可是幾天下來,這坨東西已經讓她寢食難安。不僅是“鋒耀精石”本身的價值,還有她心頭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安普頓礦場進行試驗的念頭。


    鋒銳附魔術,她知道這一工藝,但她並沒有親自進行過。法師小姐的求知欲讓她對此充滿了向往,並且,關於礦場那一套供水係統的事情,她也想找個機會向格洛進一步的了解。


    她想回到安普頓礦場——再一想到她失蹤後奧利弗和斯考特可能的擔心和憂慮,這幾天的時間裏,她抓緊一切機會勸說格洛。


    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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