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穗攪著手指垂著眸,一個勁地猛點頭,然後私下揣測,蘇奕這句話,就是要和她結婚的意思嗎?


    “你們這學期隻剩下三門課了,我給你安排了實習崗,你去看看吧!”


    她的杏仁眸晶亮的望著他:“是不是和你一起上班?”哇噢,那樣不就是辦公室愛情了?


    他沉吟片刻才緩緩說:“不是。”


    她低落的耷拉著小臉,盯著鞋邊的落葉不說話。


    “你別想太多了,我這是為了你好。你若是跟著我,怕是連打雜他們都會覺得不放心。小企業養大人才,企業小,自身的能力就能更好地發揮,等你做熟練了,長本事了就把你調來my。”


    “你說話算數……”


    “我哪次不算數了?”


    “哼!”她撅起嘴表示對這句話的不滿,旋即想到授課的事情,忙問:“那你這學期還在學校代課嗎?”


    “不代了。”


    弦月眉微微一蹙:“為什麽?”


    他靜靜凝視著她:“工作學校兩邊跑有點累。”人都揣進兜裏了為什麽還要去受罪?


    穆小穗覺得自從跟蘇奕確定關係後兩人相處都沒了以前那樣坦然,或者說,他對她的態度轉變的太快,快到自己還不能很好的適應。


    柳寶一心鑽研服裝設計,托蘇奕找了一份設計院的工作,她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實習機會,每天雖然朝九晚五,卻是樂在其中半點都不覺得累。


    烏倩涵和尚萍找的是同一家商業銀行做後台數據錄入的工作,相比於她們的順風順水,穆小穗的就顯得格外波折了些。


    她按照蘇奕給定的地址去了公司,被徹頭徹尾當成小妹使喚了一天,就連打飯這種活她都做了,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寢室後隻收到一條短信:“明天你不用來了,我們公司目前暫不缺人。”


    她左思右想覺得不可思議,這工作要是別人介紹的她都會懷疑真實性和可靠性,可這份工作實打實是蘇奕出麵找的,那就是百分之百可靠,不存在公司不缺人的情況啊!


    忙給蘇奕打了電話說明情況,得到的回複讓她哭笑不得。那經理說她擺架子不工作,一整天都窩在辦公室玩手機。


    沒想到還沒開始工作,就讓她見識到了職場的艱難。


    穆小穗隻差沒掀桌,最後沉聲道:“我不工作了,還是在學校窩半年再說吧。”


    “下學期雖然是掛著實習的標簽可畢竟已經算得上是工作了,你現在不適應一下職場的氛圍到時候恐怕吃不消。”他循循善誘。


    她瞬時火了:“蘇奕,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是沒有你優秀,可你也不能覺得我找份工作了還不能呆下去!”她不想和他吵,可蘇奕的話卻含沙射影的讓她看清她那顆卑微的心。


    星星永遠也不知道,塵埃用了多大勇氣才敢和他比肩。


    蘇奕站在燈火通明的辦公室,疲憊的揉著太陽穴,語氣溫柔如水:“你不要曲解我的話,你太單純,又沒有心計,到時候隻有當受氣包的份,我是想讓你鍛煉鍛煉。”他能保護她一輩子,可卻不能時時刻刻保護她,隻有她變強大了,才能讓他安心。


    “噢,我知道了,你就是變相的說我不懂事。知道蘇大爺的時間比黃金貴,我這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她憤恨地掛了電話趴在桌子上,悔得直想抽自己兩個耳光:穆小穗啊穆小穗,你什麽時候說話這樣尖酸刻薄了?


    蘇奕無奈的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忙音,歎了口氣後倏忽換成淺笑,迎上來人探究的目光指了指辦公椅:“覃校長請坐。”


    “小蘇啊!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今天刻意來my找你就是想把你留在學校的。”


    他雙手交握於胸前,唇角弧度不變:“我在學校授課也就帶了一個班,缺了我,隨便哪個老師都能補上。”


    “你比我明白這件事情,即便是掛名,別人一看,w市最閃亮的投資星星在這兒,那我們金融係的檔次就不亞於任何一所高校的了。”


    他微微有些動容,他是穆小穗老師,這樣對她也算是有好處的。


    覃校長見他陷入沉思,忙乘勝追擊:“你撰寫的《證券投資分析學》我已經安排人拿到書號了,隻要你點頭,我就安排出版事宜,此後這本書作為全金融係的分析學教材,這樣每學期都能有不菲的收入。”


    他頓了頓才開口:“這不是薪資的問題。”


    “你上次也說過,重查偷盜案算是欠我一個人情,我希望你能留在學校,就當是還了我這個人情。”今年金融係的統招人數可是以往的好幾番,無論如何也得留下蘇奕。


    君子一諾千金,他權衡利弊後擺出條件:“我可以在學校掛名,但是不上課。”


    覃校長滿是皺紋的臉笑得連眼睛都看不到了:“沒問題。”


    ***


    穆小穗有氣無力的望著桌子上的手機,等了半天都沒動靜,一時挫敗,握著手機想要道歉。


    柳寶實在看不下去了:“穆小穗你丫真沒出息,有脾氣發火沒勇氣道歉。”


    “隻有他現在給我打電話,我就原諒他。”


    “他哪裏做錯了要你原諒,你自作自受,活該。”


    她也知道是自己敏感了:“可女孩子不都是要哄的麽?”


    “哄你個大頭鬼,自己做錯事還想別人來哄,?你要是不想和蘇奕繼續……我收著也是不錯的選擇……”


    她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腦袋咚的一下撞向一旁的櫃子,疼的齜牙咧嘴,卻也不忘將蘇奕蓋上標簽:“蘇奕是我的,誰也別想和我爭。”


    手機一震動她飛快的滑開鍵盤:“喂……”


    “小穗,你大表哥給你在g縣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在銀行上班,你準備準備回來吧!”


    瞬時失落:“是媽媽啊!”


    “不然你以為我是誰?”


    她避開穆媽媽的問話直入主題:“那個……我不想在縣城工作……”


    穆媽媽聽後聲音猛的提高三個八度:“為什麽?你奶奶都說你想回來工作的。”


    她知道在w市做分析師蘇奕就已經很屈就了,倘若她回了縣城,那無疑就是斷了她和他的姻緣,她最起碼得努力在w市站穩腳,這樣才有可能談她和蘇奕的未來。


    “媽,若是我在w市能找一份不錯的工作,那就不用回去了。要是我闖了幾年毫無起色,這份工作做我的後盾也是不錯的啊!”


    穆媽媽陷入深思,每一個母親既希望兒女留在身邊又盼望他們能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所謂抉擇,就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好,趁現在年輕,闖闖也是不錯的。如果覺得日子過的太艱難,你得跟我說。”


    “嗯嗯,這是肯定的。”她不禁鬆了一口氣,好在家裏沒有強行讓她回去,不然她和蘇奕的緣分,估計就斷在工作上了。


    此後一個星期她都窩在宿舍等蘇奕電話,很可惜,一個都沒有。她悲哀的想,是不是蘇奕這麽快就厭倦了她,畢竟她確實是又呆又傻腦袋不靈光,長得也就這樣,還喜歡發脾氣。


    她覺得她的世界隻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等蘇奕的電話。


    又一個星期,等她都覺得冷戰已經快變成分手的時候接到了蘇奕的電話:“我在你樓下,快點下來!”


    她蓬頭垢麵的從床上爬起來,以光速衝出寢室往樓下走去,夜幕層層疊疊影影綽綽早已黑透。看到他時,她一個勁地抹臉頰上的眼淚,唇邊的笑卻怎樣都掩不住。


    她想對他說:看!蘇奕,我早就已經愛的這樣沒有尊嚴了。


    即便路燈昏暗難辨,她隻一眼便精確的找準了蘇奕的位置,衝上去一把抱住他,將頭深深的埋在她懷著,眼淚傾瀉而出,卻壓抑著沒哭出聲。


    他心如刀割,低頭細碎的親吻額頭。他隻是想讓她認清這個世界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單純,卻沒想到她這麽敏感,這麽受傷,他後悔了,很後悔。


    掛著淚珠的小臉從懷中探了出來,嘻嘻笑的對視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跟你說個事……”


    “什麽事?”


    “我今天沒洗臉。”


    “……”


    蘇奕父親六十歲壽誕,他來就是接她去見家長的。


    握在蘇奕手心的小手上全是汗,她拉了拉蘇奕衣角,緊緊地靠在他身邊,擔憂道:“你爸爸會不會不喜歡我?”


    “要他喜歡你幹嘛,他要是喜歡你你不就成我後媽了?”


    她一拳狠狠的落在他腰側,惡狠狠的說:“姓蘇的,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他含笑著將她擁入懷中,半晌說:“你這個打扮很好看。”


    她驀然紅了臉頰,衣服鞋子都是蘇奕挑選的。白色露肩晚禮服下擺處鑲嵌著紫色的珍珠,及膝設計更襯的她甜美可人,腳上是一雙裸色的高跟鞋。


    蘇奕沒等她反應,扳過她的臉指著不遠處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說:“這個是我大弟,叫管靜心,小我兩歲,是職業拳擊手,已婚,有一子。”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提到靜心,她就不由自主想到‘靜心送給媽,需要理由嗎?’


    “你還別笑,他名字雖然文靜了一些,但拳頭很厲害,我要是和他發生衝突打架……那你就準備守寡吧。”然後指了指坐在沙發上悠閑聊天的兩個長相和複製粘貼模版一樣的男人道:“這兩個是雙胞胎,比我小四歲,分別叫管瑜和管俊,在家族企業裏工作。”


    她抬頭望著他:“管靜怡呢?”她自從聽到這個名字後,她就一直想認識她,一個收服**壓垮烏倩涵的女人。


    “別想了,我姐她從來不參加這種場合的宴會。”


    “可這是你爸爸的生日耶。”


    他將她的亂發別在耳後:“沒有誰會比姐姐更恨我爸爸!”


    “為什麽?”


    他掐了掐她的臉頰:“好奇害死貓不知道嗎?”


    她嬉笑著想要咬住蘇奕捏她臉頰的收,冷不丁和蘇母千年寒冰一般的目光不期而遇來了個效果明顯的對衝,嚇得將身子藏在蘇奕身後。


    蘇母身後跟著盛裝打扮的米可,性感妖嬈。蘇母睨了她一眼不屑的對蘇奕說:“小奕,別玩瘋了。”


    他小心翼翼的擋住蘇母的視線,沉聲道:“我很清醒。”


    蘇母也不再說什麽,轉身換上笑臉混在各界名流中。她看得真切,米可一臉幽怨的望著蘇奕,蠕動嘴唇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他從身後將她拉入懷中:“膽小鬼。”


    “哼,哪裏膽小了,是你媽媽太凶悍好不?”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癢了是不是?”他作勢朝她屁股上打去。


    她忙抱住他的胳膊撒嬌求饒:“我再也不說你媽壞話了,你就饒過我吧……”可她怎麽覺得她說的都是事實啊?


    他輕柔的解釋:“我或許和這一家子都沒什麽感情,卻也不想聽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不是,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她認真的點點頭:“我明白。”這就是血濃於水,即便相處的不多,卻仍舊深深地刻在骨血裏,一輩子也掙不脫、逃不掉。


    她望著布滿氣球和兒童小風車的宴會廳,大部分是甜食,而且全部是兒童餐具,煞是不解。


    “你父親壽誕為什麽布置的和小孩子生日一樣啊?”


    “他怕死唄!”


    她瞪大眼睛望著蘇奕,感覺舌頭都在打卷:“你……你……你剛才不是說不許我說他們壞話嗎?”


    他濃眉一挑:“我說的是實話。”


    蘇奕基本沒和她那幾個弟弟打照麵,直接拉著她到他父親麵前,介紹說:“這是我女朋友穆小穗,這是我爸爸。”


    她微微彎腰禮貌的叫了聲:“叔叔……”其實她覺得可以叫爺爺的。


    蘇爸的臉瞬時黑了:“我還很年輕。”


    蘇奕忙幫腔:“你知足吧,她平常都叫我蘇大爺,叫你叔叔證明你比我年輕。”


    蘇爸聽到蘇奕的話後瞬時陰轉晴,樂得合不攏嘴,看著穆小穗的目光也變得格外慈祥:“真是好孩子,我越看越喜歡。”


    “也沒別的事,就是你生日順便讓你見見兒媳婦,不是讓你幫著參謀,是通知你。”


    她抬頭凝視著蘇奕的側臉,暖意一點點漫開,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她之類的話,但這一句,卻比任何一句‘我愛你’要來得更好、更堅定。


    “你放心,我又不是你媽,連老公都要爭著要最好的,你喜歡就好。”


    宴會廳的客人越來越多,然後她後知後覺的轉頭問蘇奕:“你家很有錢嗎?”


    “還好吧!”


    掃了眼他的三個弟弟,身邊都圍著一圈諷刺諂媚的人,獨獨他們這邊冷冷清清的,那些人顯然不知道蘇奕是管家的長子。


    她怕他看不順眼心中起疙瘩,拿著餐盤裝了滿滿一盤子東西隨便找了一個棋牌室。他心情舒暢,她那點小動作都寫在臉上,就算他不想洞悉什麽也難。


    她窩在沙發上靠在他身上,棋牌室中隻有他們兩個人,她咬著下唇仔細斟酌字句:“為什麽要跟媽媽姓?”她會跟媽媽姓是因為封建迷信,說她不跟著穆媽媽姓就活不過九歲。


    他故作深沉的閉上眼睛,擺明了告訴她這是一個沉痛的話題。


    她抱住他想給他溫暖,告訴他即使全世界都拋棄了他,她都跟定他了:“跟你講我小時候就特別蠢,什麽正月初一掉水裏啊……捉迷藏把自己關在櫃子裏啊……膽子小回家路上被別的孩子堵在路上不敢回家……”


    她碎碎念的講了很多事,都是以前她隱藏著不想讓蘇奕知道的。倘若這些事能博君一笑,她想她可以毫無保留的說更多。


    她困惑的抬頭,見蘇奕抖得和篩糠一樣,須臾就明白自己又被他擺了一道,一手肘戳到他胸膛上,氣呼呼的說:“你怎麽能這樣。”


    他雲淡風輕反問:“我怎麽了?”


    她撅撅嘴恍惚間驚覺:“我發現你嘴巴現在沒有以前討厭了。”


    “真心不錯,你這智商還能發現我的改變。”


    “……”


    他們沒有出去吃飯,靜靜的窩在棋牌室享受難得的相處時光,飯前管靜心來過一趟。小麥色的肌膚陽光健康,五大三粗的一屁股就占了長條沙發的二分之一,兩相對比下蘇奕和她擠在一起顯得格外弱小。


    “老哥,這是你媳婦兒?”


    蘇奕不著痕跡的將她護在懷中,麵上掛著笑,輕輕淺淺的‘嗯’了一聲。


    “這是你第幾個女人?”


    “你問這個幹什麽?”他不滿的皺眉。


    管靜心對蘇奕的警惕不以為然,將胳膊橫在他肩上說:“人生隻有一個女人多麽無趣啊?再說我看她細胳膊細腿的,能滿足你那方麵的需求麽?”


    穆小穗真心想上去揍兩拳,當著她的麵規勸一夫多妻?或者是想拆散他們?


    他唇角噙著笑,隻略微點頭,旋即說:“性-欲與感情的排位自是每個人的理解都不一樣。”


    她對於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隻是常聽柳寶她們提及,性-愛就是男人的精神鴉片,一旦碰之,食骨知髓。


    “這有什麽,也不算背叛,就是圖個痛快,算算到現在,和我上-過-床的女人已經成百上千了吧。”


    她呆若木雞的盯著管靜心健康小麥色肌膚的臉頰,上麵掛著得意的笑,心中五味雜陳。蘇奕說過他是有妻有子的人,卻在自己哥哥麵前這般吹噓炫耀,她將視線挪到蘇奕銜著淺笑的眸,見他眼底早已凝結著寒霜,這才將懸宕的心穩穩的放在心房裏。


    還好她所愛的蘇奕,並非濫情之人。


    管靜心還說了很多,蘇奕基本上不搭腔,隻是偶爾‘嗯’一下,最多也就說一兩句話,晚宴開始後管靜心就三三兩兩去喝酒了。


    待管靜心走後,穆小穗一把抓過蘇奕的白襯衫的衣領,惡狠狠的說:“跟你說,你要是和管靜心一樣當種-馬,看我不閹了你。”


    話音未落就有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進了棋牌室,徑直去了洗手間,她也沒放在心上,繼續道:“要是管靜心沒有結婚那叫風流成性,也還是能忍受的;可他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這樣做就太對不起在身邊守候的妻子了。”


    蘇奕想攔住她讓她別在這兒討論,終究是遲了一步。洗手間的女孩出來時意味深長的打量了她一眼,讓她脊背一陣發寒。


    她不滿的皺皺眉:“剛才那女的是什麽眼神啊?”


    蘇奕沉吟片刻:“就是對你的人品持懷疑態度。”


    “為什麽?”


    “在背後議論別人就是很不好的行為,這點以後你得記住。特別是在職場,你可以說任何人的好話,卻說不得一丁點壞話。”


    她把玩著他襯衫上的紐扣,哼哼唧唧道:“可是我如果不喜歡誰,看到他我就笑不出來了。”


    “所以才想讓你鍛煉鍛煉啊……”


    蘇奕就像教導主任一樣,跟她仔仔細細講了一遍職場守則,她聽得認真,卻覺得自己依舊做不到。


    忽然聽到棋牌室外一陣吵鬧聲,然後管靜心的聲音平地一聲雷的響起:“別攔著我,我去找那個婊-子理論。”‘砰’的一聲棋牌室的門就被管靜心一腳踹開了。


    她一臉呆愣的望著蜂擁而至的人潮,腦袋裏一片空白。


    “蘇奕,你女人是當了婊-子還想立貞節牌坊?老子濫情怎麽了,上的又不是她。”


    管靜心身後是方才進棋牌室裏那個高高瘦瘦的女人,難怪出棋牌室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原來是去打小報告了。


    穆小穗離管靜心有一段距離都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想必是剛吃飯時喝酒了。她被管靜心罵的麵紅耳赤,環顧四周全是圍觀看熱鬧的人們。


    她低著頭不說話,這事也算是她挑起的,怨不得管靜心。


    蘇奕瞬間拉下臉,冷著目光掃視周圍人群,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冷聲道:“跟你嫂子道歉。”


    “嫂子?大哥,你是眼瞎了才看上她的吧?”說罷走上前指著穆小穗的鼻尖上狠狠的戳了一下,疼的她慌亂退了幾步。


    管靜心接著道:“超級貨的賤人敢說我的壞話,我看她是活膩歪了……”


    尚萍也常常罵這兩個字,她聽著也沒覺得哪裏不好,因為她知道尚萍沒有惡意,隻是純粹的口頭禪而已。可擱在這裏卻似火辣辣的扇了她一巴掌般難堪,卻也隻能忍著,說到底是她嘴欠說錯話了。


    他忍無可忍一把揪住管靜心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我說跟你嫂子道歉。”


    “來啊來啊打我啊,是不是特別想打?到時候可別說我這個專業拳擊手欺負你了,打啊……來來來……最好打臉……”


    管靜心身後的一群人都退後好幾步,就像是騰戰場一般。她焦灼的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情形,蘇奕手背上賁起的青筋昭示著他此刻的憤怒。


    她忙上前去掰他揪住管靜心衣領的手,就怕他一個沒忍住打下去了。


    她可是清晰的記得他介紹管靜心時說的那些話,忙說:“管靜心,我說話素來不經過腦子,真的很抱歉。有什麽事我們靜下來好好談談,都是一家人千萬別傷了和氣。”


    她本意是想阻止打架或者可能性,卻沒料到成了導火索。


    管靜心兩手橫空推了她一把,一個拳擊手的全部力量,喝酒之後完全沒能控製力道,她重重摔在牆角的暖氣片上,感覺像被攔腰斬斷了一般。


    耳邊喧雜一片,等她緩過勁看到蘇奕掄起就是一拳落在管靜心臉上,片刻後兩人扭打在一起,而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她看見蘇奕被身為專業拳擊手的管靜心按倒在地往臉上猛揍了兩拳。


    她衝上去試圖推開管靜心,卻輕易的被管靜心推到在地,跌在地上一點都不覺得痛,她屢敗屢戰的上前,卻一次又一次的被無情的推開。


    淚水早已模糊雙眼,口中一遍又一遍機械的重複:“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她的蘇奕,別再打她的蘇奕了。


    她衝上去抓住管靜心的手臂用盡力氣咬了上去,管靜心吃痛放開蘇奕揪住衣服的手,一拳落在她肚子上。血腥味充斥著口腔,疼痛席卷而至,她卻沒有鬆手。


    那一拳他看得真切,憋紅了眼睛一下子反撲,一拳就掄在管靜心臉上,一下又一下,似乎這樣才能緩解方才那一拳給心中帶來的後遺症。


    “都給我住手……”蘇父暴怒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穆小穗披散著發扶著蘇奕站起來,隨後管靜心坐在地上,抹了抹唇角的血,憎恨的瞪了她一眼。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蘇父的語調瞬間恢複常態。


    四周寂靜無聲,靠在她身上的重量一點點的在增加,她驕傲的仰著頭環視眾人。她現在不僅僅是代表著自己,更代表著蘇奕,她可以丟臉,但是她不能再丟他的臉了。


    蘇奕這幾拳把管靜心半醉的恍惚精神給打跑了,他嗬嗬笑的湊上蘇父麵前,好一陣擠眉弄眼:“哎喲,這位越來越年輕了啊!還能是哪回事,我哥說我出拳的姿勢不對,幫我矯正來著。沒想到我倆切磋切磋就上癮了,看我也不知道輕重,真對不起啊!”


    蘇父回頭在蘇奕麵上掠過,隨後露出標準職業化笑容:“犬子無狀,驚擾大家了,都散了吧,後麵還有節目的呢。”


    蘇父此話一出,眾人如鳥禽散,不一會兒就隻剩下他們仨了。穆小穗清冷的目光落在管靜心臉上,隱隱帶著埋怨,心中卻明鏡似的知道她才是罪魁禍首。


    管靜心揉了揉微腫的臉頰,說:“你別這樣看著我,滲得慌,是我哥先打我的。”


    她轉頭見早已鼻青臉腫的蘇奕,喉頭一緊,像猛吃一大口芥末般難受:“你還好嗎?”


    他扭頭微微一笑:“你太小瞧我了,我能有什麽事。”


    鏗鏘的高跟鞋碰撞地麵上的聲音由遠及近,蘇母帶著孫卓和米可走了過來,麵上肅殺之氣濃重,徑直走到她麵前,抬手狠厲的在她臉上扇了一耳光。


    “這一巴掌是告訴你,不要自以為是。”


    臉頰處一陣發麻,卻沒有自覺,隻是肚子上的疼痛越漸清晰,用盡全身力氣扶住身側的蘇奕。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挨了一巴掌,疼痛不斷傳來,他咬著牙卻無能無力。


    蘇母抬手還準備扇下去,被孫卓攔住了,米可擔憂的說:“媽,算了吧!我看哥傷得不輕,還是先送他去醫院。”


    蘇奕咧了個笑:“沒事,我身體好得很,小穗,我們回家。”


    “好,我們回家。”穆小穗扶著蘇奕往門外走去。


    米可細細軟軟的聲音帶著忐忑:“媽,哥哥這樣沒事吧!”


    “他死了也活該。”


    穆小穗心如刀絞,她媽媽何曾用過這種口氣跟她說話,更何況在這個當口無疑是雪上加霜。


    相互攙扶著踉踉蹌蹌的往停車位走去,蘇奕的呼吸也越來越重,額頭上沁著豆大的汗珠:“去……去路邊攔車,我這樣子……開不了車。”


    她咬著牙拖住他不至於滑到,被蘇母扇過的左臉神經不斷複蘇,火辣中帶著刺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蘇奕也跟著倒在路旁。


    緊繃的神經再也受不住,從地上爬起來後一把環住蘇奕的脖子,輕輕將頭靠在他頸項處放聲哭了出來,提高嗓子說:“蘇奕你個笨蛋,明知道打不過他為什麽還要先動手,沒事皮癢了欠揍嗎?平時欺負我的聰明頭腦哪裏去了?笨蛋笨蛋笨蛋……”


    蘇奕睜開眼身撞入眼簾的是茫茫夜色,伸手探了探她柔軟的發,深深吸了一口氣,斷斷續續說:“我怎麽能看著自己媳婦兒受欺負呢?”


    明知道打不過卻抱著挨打的心態替她出頭,到底是誰傻了?


    眼淚不可遏製磅礴而至,順著光滑的臉頰滴滴答答落了下來,她淚汪汪的和他對視:“你說的對,我就是又傻又天真,又呆又蠢又笨。以後為人處事圓滑耐琢磨,說話簡潔精到不惹事。”


    他搖搖頭:“不,你這樣已經很好了,若是你變成那樣,便不再是穆小穗了。”


    她捧著他的臉借著路燈滿眼都是青紫淤痕,親親吻了上去:“可是我總給你惹麻煩,還愛亂說話。”


    “那你以後要說別人壞話,記得隻對我說就可以了,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


    她唇角掛著笑,眼淚仍舊撲簌簌的落。她知道他這句話是告訴她,即便全世界都不值得信任了,你也可以永遠相信我。


    她努力扯了個笑容:“要是我想說你媽壞話呢?她剛才不止打疼我了,還傷了你。”


    他燦若千陽一笑:“可以啊,我們一起討論。”


    穆小穗笑著笑著,又哭了。


    她輕輕地將他擁入懷中,止住眼淚壓低顫音:“我胸口疼,陪我去醫院吧!”


    他喘著粗氣劇烈的咳嗽幾聲:“在我麵前你大可不必這樣小心翼翼,我還沒到諱疾忌醫的地步。再說了,我也不能讓你守寡,給我姐夫打電話讓他過來。”她隻有肚子挨了一拳,再怎麽說也不會胸口疼。


    “姐夫?”她思忖半晌才想到張波,忙抹掉臉上的淚掏出手機,卻發現通訊錄中張波的名字,早已被烏倩涵刪掉了。


    “你又傻了。”


    “不是,我沒有他手機號。”


    他艱難的避開早已無知覺的右手,掏出手機遞給她:“我手機裏有。”


    她依言滑開鍵盤露出輸入框:“密碼是多少?”


    “0322。”


    她手一抖險些沒握住手機,強忍住心中的好奇撥通了張波的電話,讓他來幫個忙。看得出張波和蘇奕關係好,隻等了接近十分鍾車就到了,兩人合力將他送到附近的醫院。


    蘇奕進去做全身檢查,她呆立在醫院淒清的長廊中等他出來,相對於她的焦灼不安,張波就淡定很多。


    “你也不用緊張,方才大致詢問了一下,他除了胸口下方疼之外都還行。”


    “嗯。”她低著頭不去看他,張波就像一根刺,深深地紮進全寢室人心中,拔不掉、除不得。


    張波微微抿了抿嘴唇想解釋,裏麵的醫生拿著單子匆匆走上前,她跑上去問:“沒查出什麽問題吧?”


    醫生寒著臉問:“誰是病人家屬?”


    張波說:“我是。”


    “內傷脾破裂、多處軟組織挫傷,病人已經陷入深度暈迷,需要緊急手術,必須直係家屬簽字,鑒於情況危急,請你先代簽後重新補簽。”


    張波有條不紊的簽字後了解了整個打架事件的前因後果,為了不把此事鬧大,便隻通知了蘇母來醫院。


    穆小穗腦袋炸開一般疼,手足冰冷,伸手探了探身後走廊的牆壁緩緩滑了下來,將自己蜷縮成一團都覺得寒冷,那種絕望兜頭而下,一點點啃噬她的心髒,瀕臨崩潰。


    蘇母並沒有暴跳如雷的對她又踹又打,完全是直接忽視的冷處理,隻餘一臉急色才明白她其實是關心他的。


    她咬著右手的力道逐漸加重,卻還是不及心髒處的痛來得更強、更猛。


    “你別這樣,我們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他出來,倘若你也病倒了,是想他在病床上還擔心你嗎?”


    她抬眼對上張波眼底的波瀾,不再像之前那樣平靜了:“對,我不能倒下。”眼睛一眨,眼淚翻滾而下。


    可是隻有身體上的痛才能提醒她這是真實發生的,也隻有這點痛能緩解心髒上的負荷。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個情節是寫的很感人的,好像沒太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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