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穗感覺全身血液倒流直衝麵部,思緒凝固半點不由自己,她即希望再見他一麵,或許這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麵,卻又不希望相見,再怎樣貪戀都隻會加深彼此心中的傷疤。


    她僵滯的扭過頭,見他長身站立於一旁,麵上仍舊一派淡然,唇邊銜著淺笑的弧度都半分不差,她刻骨銘心的痛和他雲淡風輕的灑脫形成鮮明對比。


    蘇奕衝烏倩涵和尚萍微微點頭,隨後溫潤開口:“你們來這裏吃飯?”


    烏倩涵竄上前去把蘇奕往裏拽,嘴裏嘟嚷著:“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會付錢的移動錢包,不能讓老師就這樣跑了。”


    穆小穗和尚萍跟在身後,她一直緘默著盯著自己的鞋尖,耳邊卻飄來蘇奕的聲音:“錢我付,飯我就不吃了。”


    她心中一顫,鈍痛的抑製了呼吸,隨著心跳一點點蔓延到全身,血脈的流淌都是痛。她努力擠著臉上的笑,吸了吸鼻子,指甲嵌進掌心。


    她在渙散的目光中像:穆小穗,看!這就是你的報應。


    烏倩涵隻愣了片刻,旋即笑開:“蘇老師,吃頓飯都不肯賞臉嗎?”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嗅出烏倩涵是在跟她爭取機會,見蘇奕這般決絕也不再多想,隻道:“蘇老師既然沒時間就不要為難他了。”


    蘇奕唇邊的弧度在見到她蒼白的臉頰後微微上揚,轉頭望樓上的包間走去,片字未留。


    三人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一時麵麵相覷,愣了足足五秒後烏倩涵才興高采烈的蹦起來,激動的抓起穆小穗的手,眼眶泛著紅色,啞著嗓子說:“小穗兒……你……一定得抓住屬於你的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她哂笑著點頭,不想辜負烏倩涵的一片心意。當自己的幸福不圓滿時,好友的幸福圓滿也同樣能彌補遺憾,穆小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想的。


    為了堅持和蘇奕在一起沒有來記得趕回家見奶奶最後一麵,現在再放棄蘇奕,這無疑是鬆開手中最重要的東西,她什麽都沒得到,空空如也。


    偌大的包間很雅致,四麵牆上都掛著仿古畫,茶幾上也擺著古雅的杯具,燈管泛著暗黃的光,這一間正是吃散夥飯的那個包間。二十人的大餐桌隻坐了他們四個,蘇奕坐在她對麵,她左右各坐著尚萍和烏倩涵。


    蘇奕將菜單推至尚萍麵前,示意讓她先點。


    烏倩涵和尚萍隔著她研究菜單,穆小穗沒有抬頭,盯著玻璃轉盤和桌子之間的鏤空地帶裏撒下的碎花瓣,似剛摘下來一般,沒看到任何被氧氣侵蝕的痕跡。


    尚萍選好菜後抬頭問蘇奕:“我們好了,老師喜歡吃什麽?”


    “清炒菠菜、番茄炒雞蛋和青椒肉絲。”蘇奕說這話時視線強勢的包裹著穆小穗,眸中認真清冷,說完補充道:“不要蔥。”


    她盯著桌子裏的玫瑰花沒說話,卻抿了抿嘴,咬著下唇沒出聲。


    “咦,老師的習慣怎麽和我們家小穗一樣啊?”


    他漂亮的長指擱在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麵,恍然大悟般瞪大眼睛,須臾才說:“我也不知道,就是習慣性了。”


    烏倩涵不再吱聲,也明白蘇奕話中的意思。這一頓飯吃的異常沉默,像是烏倩涵和尚萍也明白她們之間的鴻溝有多寬,早已寬的不現實了。


    穆小穗握著筷子抬眼問低頭吃飯的蘇奕:“蘇老師準備什麽時候去香港?”


    他頭都沒抬:“五月份的時候吧!”


    “噢!”她輕輕撥弄碗中的米飯,瞪大眼睛硬生生將霧氣逼了回去,她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飯後四人出了飯店,蘇奕走在最前麵,她走在最後。朦朧霧氣中的遠方變得影影綽綽,停車位旁的梧桐樹已抽出嫩黃色的葉子,櫻花也隱隱有開花之意,她淒愴的感覺她是置身於隆冬臘月而不是草長鶯飛的三月。


    拉車門的手一頓,轉頭對她說:“我房子已經找好買主了,你的東西也收拾好了,什麽時候去拿?”


    她眸中黯淡,注視著他清晰輪廓的臉頰,視線最後落在他濃黑飛揚的眉上,蠕動嘴唇還未開口就聽他說:“就現在吧!我明天沒時間。”


    “嗯。”她回頭跟尚萍和烏倩涵交代幾句就矮身進了後座,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後腦勺。這樣近距離的相處,他們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吧!


    不到五分鍾車就穩穩的將車停在公寓的停車位上,她跟在他身後上電梯、下電梯、進屋,思維一直拋錨不受控製,目光也飄飄忽忽的落在他身上。


    他指著客廳邊的兩個收納袋說:“不知道你要來,本來準備晚一點跟你寄過去的,你來了也好,看看還有沒有我收掉了的東西。”


    她機械的點點頭,半個字都沒聽進去,自顧自坐在沙發上好揉搓手中的包,好一陣子才緩過神,衝著蘇奕微微一笑:“我都不知道在這裏有這麽多東西。”


    “嗯,我也很意外。”


    她拉開包裏的拉鏈,從中掏出門禁卡和鑰匙放在桌子上,哂笑道:“吃飯的時候準備還你的,差點給忘了。”


    沉默的氛圍迅速蔓延,兩人相對無言,她卻不想離開,隻想靜靜的呆在這。他的目光快速的從那兩個收納袋上掠過,隨即說:“這兩袋東西也挺重的,你也搬不動,等我去寄東西時跟你一起寄過去。”


    “謝謝!”


    “至於畢業證的事情,你回去把你身份證戶口本還有各種登記照都寄過來幾份吧,免得到時候還得跑一趟,我在去之前都幫你辦好。”


    她不安的摳著掌心:“太麻煩你了,尚萍和倩涵說幫我辦的。”


    “一起吧!”


    她遲疑片刻後才回答:“好。”而後起身說,“那我先回去了。”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她轉身的那一刻才明白她有多愛蘇奕,即便心如刀割卻也忍住沒有掉眼淚。離開她的蘇奕才能真正實現他的夢想和人生價值,外麵才是天堂。


    穆小穗走在前麵,在玄關處驀然回頭,熬紅的眼眶盯著蘇奕,啞著嗓子問道:“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她沒等他回答就衝了上去環住他的腰,不等他身上的溫度滲透,片刻後鬆開手轉身就走。


    她蹲在電梯中捂著臉哭了出來,這一別或許就是這一生,她感謝這一生能烙上名叫蘇奕的烙印,原來愛情便是這樣的感受,即便愛過痛過了也依舊無怨無悔。


    寂寥的天空中掛著幾顆疏星,或明或暗,她站在樓下往上看,樓層高的早已分辨不清蘇奕是在哪個窗口了,隻隱隱有些燈光覺得應該是屬於他的。


    穆小穗坐在公寓前花壇的長椅上,僵著頭望著那一格微弱的模糊燈光,神誌清醒的能感受到身體中每一個流竄著的悲傷細胞。直到臨近宿舍門的門禁時間,她才動了動麻木的四肢,戀戀不舍的回頭忘了一眼那熟悉的窗口。


    原來當極致悲傷的時候,是沒有力氣流淚的。


    穆小穗身影離開公寓時某層樓窗簾掩映後是一雙狡黠的眸子,見長椅上的小小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後才及其緩慢的放下簾子,轉而哼著小調兒去洗澡,似乎心情不錯,與穆小穗孤寂落寞的背影截然不同。


    從蘇奕公寓到學校的二十分鍾腳程她花了四十分鍾才走到寢室,彼時宿舍樓前的柵欄剛落鎖,管理員大媽不耐煩的嘟噥著小聲抱怨:“半夜三更了還在外麵,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分寸,現在回來的還好,晚一點又得叫醒我了。”


    說罷將文件夾遞給她,示意她寫上院係專業學號和姓名,她將手伸進柵欄結果文件夾後眼淚啪嗒一下落在表格上,紙張被泡得鼓鼓的,上麵的墨跡早已化開,模糊一片。


    她寥寥幾筆寫下信息後遞給目瞪口呆的管理員,管理員這才斂了怒色輕聲勸道:“你也別太擔心,就是學校統計一下人數,沒太大實質性意義。”接過文件夾仔細查看後才掏出鑰匙開了鎖。


    管理員顯然理解錯了這淚水中泡著的真正含義。


    四合院設計一樣的三棟宿舍樓因為不限電而亮著無數燈光,她沉默的走過一樓的晾衣台,青黃色地磚上因常年浸水而長了深綠色的苔蘚,一層層蒙在地磚上。


    她頓住腳呆愣片刻,才緩緩上樓。她對蘇奕的感情就如這苔蘚一般,被雨水不停的衝刷,或許開始時會存在些微抗拒,但常年累月後就形成了苔蘚。


    蘇奕態度強硬的闖進她的世界,容不得她有半點反抗,無意間滋生的愛情就像這苔蘚一樣,隻是遲早的事。


    考試完後穆小穗拖著行李箱攔了輛車去了火車站,坐在車上時正巧是靠窗的位置。她順著一溜溜平整的軌道望著去是火車站上紅色烤漆噴成的幾個字,輕輕揚了揚唇角,在火車開動時對著這個城市揮揮手。


    再見了,w市,再見了,我的蘇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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