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師眼底的深意,不是沒有根據。


    要是他還沒老糊塗記錯的話,關於由誰指點小丫頭這事兒上,他問過不止一次。


    第一次單獨詢問季藺言的想法,他這三弟子連考慮都沒考慮,毫不猶豫一口回絕。


    第二次是小丫頭從三十三天出來,他又招兩名弟子鄭重問詢,那時候,他這三弟子的想法似乎已經發生了轉變,竟未當場推搪。想來以蘇丫頭的資質,他這三弟子也是一清二楚。


    再則到了今天,他舊事重提,別人不了解季藺言,他這做老師的,又豈會不清楚?


    別看那小子坐得從容安適,茶也端得平平穩穩。他越是如此,心裏怕是越對蘇丫頭起了看重之意。或許還等著小丫頭跟其他人一樣千恩萬謝的求到他麵前。


    結果呢?一想到小丫頭也是個有主張的,性子不比季藺言軟和到哪兒去,老者眼底的笑意更蕩漾了。


    等著看吧。他這三弟子長久被人捧著捧習慣了,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家世顯赫,又是聯邦最為人推崇,最年輕的少將。


    鍾師很好奇,麵對人生中第一次“落選”,且小丫頭挑剔他挑剔得還這麽挺理直氣壯,季藺言接下來會是什麽反應?


    沒讓老者等待落空,季藺言果然秉持一貫的幹練作風,在片刻沉默之後,凝視蘇芩道:


    “你的情況跟別人不同,自己的情況自己該清楚。武侯師兄未必適合指導你。收起你那點兒自以為被我冒犯了的虛榮心,好好動用你那容易衝動的腦子想想。別因為無謂的驕傲,浪費了本就不高的天分。”


    說罷側身看向武侯殤,男人深邃的眼底目光清亮。


    “此事絕非針對師兄你。”


    不是針對武侯師兄,那就是專門針對她囉?!


    蘇芩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的傲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選武侯師兄不選他,就是“虛榮、腦子衝動”?


    對於有著上一世經曆,清清楚楚知道禦王諸葛乘龍可敬品格的蘇芩來說,這簡直就是無恥的中傷!


    季藺言的前半句話,蘇芩如今還無法理解,她隻記住了後半句他對她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奚落跟無禮。


    心頭一把火起,排除先前幾次雙方根本連照麵都不算的偶遇,今天他不過第一次正式見她,她自謙“資質愚鈍”,他便回諷她“天分不高”?


    有這麽對初次見麵的師妹說話的嗎?


    蘇芩懷疑,除了在karonhouse,她是不是還在別的地方無意得罪過他?


    此時的蘇芩對季藺言可謂一點也不了解。因此她不會知道,她這位季師兄,把軍隊裏訓新兵蛋子那套“毒舌+皮鞭”,原封不動照搬到了她身上。


    由此可見,季藺言確實對她“不高”的天分起了調教之心。


    可惜懷有這份心思的人,在此之前,從沒有正經和年輕小姐們除了在床上外,平等的交流過;而懷有這份天賦的人,又因為對某人成見太深,無法冷靜的去體諒他話裏隱藏的用心。


    至於季藺言指責她“驕傲”一說,並非空口捏造。隻是蘇芩尚未意識到——


    若非她驕傲,她不會一直將恬蒙的意外,當成思想包袱,一個人背著;


    若非她驕傲,她不會堅持報考軍校,期望在這一世,任何處境下,都能一肩扛起保護家人的責任;


    若非她驕傲,她不會一直記得前世的輝煌,一絲一毫也受不得委屈。即便在體能測試中苦苦支撐,也不願向任何人低頭;


    若非她驕傲,她不該牢牢記住他抽煙打擾她,並將她趕出酒店。


    自信與自負,天生就是孿生兄弟。某種程度上講,蘇芩和季藺言是同樣的人。


    然而此刻對於季藺言一針見血的敏銳,蘇芩抗拒、排斥,寧肯理解為這是他對她有意的為難。


    “既然季師兄也知道冒犯了師妹脆弱到極點的虛榮心,師兄作為主動冒犯之人,難道不該感到哪怕一絲絲抱歉和內疚嗎?”


    “好一張伶牙利口。”


    “不及師兄‘慧眼識人’。”


    隔著一張飯桌的兩人均是直視對方,不躲不避,如此爭鋒相對的場麵直看得武侯殤歎為觀止。


    倒是鍾師,哪個也不偏袒,樂嗬嗬的作壁上觀,頗有一種看小兒女鬧別扭的閑情逸致。


    季藺言絕非強求之人,在見識過蘇芩“頑固的愚蠢”之後,懶得與再與她多說一句廢話。


    這反而襯了蘇芩的心。


    這場絕對算不上愉快的見麵在鍾師示意要清修後,不會兒便散了。


    回房後蘇芩通過光腦,第一時間聯係蘇寓。


    為安蘇寓的心,蘇芩將武侯殤告知她的,歸藏允許向外傳遞的消息,一五一十跟蘇寓做了匯報。這讓她有種高中時代每周定時與蘇芩通話,時光倒流的錯覺。


    蘇寓在另一端始終安靜的聆聽,心裏卻異常矛盾:要不要將家裏的事告訴她,也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昨天傍晚得知她被帶回了秘學學府,蘇寓才不大踏實的跟隨肖鐸回了酒莊。許是肖鐸看出了他心裏還在為蘇芩擔憂,這才將關於暗部、關於特殊體質、關於家族圖譜這些在中央星域隻有為數不多的大家族知道的辛秘,一一說與他知曉。


    當時蘇寓的震驚可想而知。更令他彷徨無措的是,當天晚上,很少在約定時間以外聯係他的周女士,竟破天荒的不知從哪兒聽說了蘇芩的事。


    屏幕上周女士一臉凝重,連她身後的蘇爸爸都極為罕見的,流露出幾分威嚴的姿態。


    “好好看著你妹妹,我和你爸會盡快趕來。有些事,也是時候讓你們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對麵掛斷了通訊。隻是話裏顯然不簡單的內涵,卻讓蘇寓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事情怎麽可能這麽湊巧!肖鐸剛告訴他有關家族圖譜的事,蘇家兩位家長就急切的往中央星域趕?


    一直居住在貴族星的父母,為什麽能說來就來?聯邦對貴族星和中央星域社會階層的嚴格劃分,似乎在周女士口中,根本不存在任何屏障?!


    這讓蘇寓過去二十多年的認知,完全被顛覆。


    天網長達三百年的觀察總結,號稱絕不可能出錯的運算,真的可能存在漏洞嗎?


    蘇寓此時的矛盾,蘇芩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從她進了歸藏,就沒人對她的家世再說三道四。


    少女還在喋喋不休的跟蘇寓談論武侯師兄的平易近人,以及某人莫名其妙對她的橫加幹涉。


    蘇寓心不在焉的應了兩聲,沒意識到這是蘇芩在他麵前第一次提起某人,但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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