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課快要結束的時候,蘇芩是被祝師從祭壇下來的腳步聲“喚醒”的。


    這一刻少女心中有點兒囧:


    難道往後每天她都要過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睡回籠覺?之前讀高中時,她也沒這麽恃才傲物,囂張得不行啊……


    她這也算是進了大學了吧?她家周女士之前怎麽給她打預防針來著?


    ——反複強調讓她別早戀,不要一擺脫高考就完全失去自覺性,荒廢學業。


    對於前半句,蘇芩有著相當的自信。早戀?你聽說過30歲的女人早戀的嗎?戀愛這種人類最複雜的感情她在上一世已經體會過了,雖然她體會的是戀愛的另一個分支——暗戀。


    大學時期她喜歡上自己的語言學導師,那是位學識淵博,彬彬有禮,言談風趣的紳士。比蘇芩大十五歲,是位非常年輕的副教授。


    傳聞他父親是當地最大的農場主,家境十分優越。


    這樣的男士,總是受年輕小姐們的喜愛。


    這段隱晦的感情最初源自於蘇芩對那人的崇拜,她被講台上氣質出眾,總是侃侃而談的男人吸引住。他就像發光體,每次上課,外係的女學生總是瘋狂的用圍巾、帽子、手套,用一切能用的東西跟他們搶座位。


    課堂上學生們提出的任何問題,他總能幽默的先起個頭,然後給出極具啟發性和誘惑力的提示。吊得你心癢難耐,隻能課後心甘情願去圖書館找答案。


    學校裏很多女生都喜歡他,不乏高年級的學姐們。強大的競爭壓力下,蘇芩也發現,或許她也是喜歡他的。


    當這段朦朦朧朧的感情開始發酵,蘇芩從崇拜他課堂上的遊刃有餘,延伸到喜歡他秋天最愛的風衣,冬天最愛的圍脖。


    連他從家到學校的路上,隨手買的咖啡,也成了她宿舍寫字台上出現頻率最高的一種飲料。


    這就是暗戀,青澀又小心翼翼,看看,多蠢!


    她做的最蠢也最衝動的事,是有一天早上,她將自己最愛的《羅賓遜文集》,偷偷藏在他每次上課放公文包的抽屜裏。書裏還夾著一枚玫瑰色噴了香水,卻沒寫任何字的心形書簽。


    毫無戀愛經驗的她,以為這已經夠謹慎了。


    她就這麽一直提著心,坐立難安的隱藏在快要被人潮擠爆了的教室裏。


    他進來了……他向往常一樣脫下呢子大衣掛在衣架上,跟大家問好……然後,他拉開了抽屜的麵板——


    這件後來讓她迅速成為整個學校笑柄的事,以蘇芩絕對想不到的方式,飛快的落幕了。跟著謝幕的還有她這段默默的,來不及當麵向他表白的感情。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那個害得他因為香水過敏,連連打噴嚏,並且整個脖子都紅透了,不得不早退就醫的女學生,就是她。


    那些讓人充滿幻想的言情小說裏是怎麽寫的?


    ——愛他就霸占他的第一次。男人們總會懷念他們第一個破處的女人。


    瞧,多麽富有激情又羅曼蒂克。


    蘇芩也做到了,隻是她奪走的他的第一次,卻無關乎****,而是害得他第一次在學生的課堂上早退,並且搞砸了他從入職以來從沒有出過差錯的全勤獎。


    這件事發生之後,他的眾多愛慕者尖叫著,覺得受到了挑釁。在此之前大家的共識是,他是所有人的幻想對象,沒有人有資格獨占他。


    蘇芩聰明的室友們從被他遺留在抽屜裏的文集,找到了一絲蛛絲馬跡。


    她因香水的事被人揭發,在還來不及感受失戀痛苦的時候,已經被來自四麵八方的譴責和巨大的羞恥感所淹沒。


    即使女生們默契的從來不在他麵前提起她就是始作俑者,讓他知道她年輕又純真的感情。從那之後她再去上他的課,她都羞愧得盡量挑後排靠角落的位置。


    他依然是台上眾人追逐的光源,而她卻再不是當初那個敢於大膽的,時刻用目光追逐他的大一新生。


    大二的時候,她在光腦上選了另一門選修課。從此,他成了她記憶深處,從不拿出來懷念的舊照片。


    這就是她的初戀,一場失敗到極點的滑稽劇。這導致蘇芩再不碰年輕小姐們都喜歡用的香水,哪怕這是貴族圈子裏起碼的社交禮儀。


    這是上一世蘇芩的人生中,除了栽在韓家手裏,唯一的屈辱事件。


    對於自尊心極強的蘇芩來說,當時這件事對她的傷害很大。可是作為後來在《聖武》中叱吒風雲的s級戰隊隊長,初戀已成為一抹很淡很淡的印記。她有太多事要操心,也有太多事成為她的無關緊要。


    這就是成長。


    愛情?那不過是人生中不知是幾的幾分之一。


    這種心態一直延續下來,影響到了這一世的蘇芩。


    於是她從來不怕自己會墜入早戀。她現在焦慮的是,當周女士問起,她難道要答複自己一整個大一早自習都在打瞌睡?


    或者她應該遵循老師的建議,主動去請教那位季師兄……


    噢,還是算了吧。想想他那句“沒想清楚前別過來”,至少這幾天別去。


    蘇芩懷疑,老師真的了解季師兄的脾氣嗎?


    這裏這麽多人,隨便逮一個問,誰會相信季師兄是有耐心指點他人的人?


    蘇芩覺得很有可能去請教季藺言,會比上一世她那段糟糕到極點的暗戀,遭遇更可怕的後果……


    “師姐,一起去吃早飯嗎?”這時候唯一在歸藏與她熟悉的龔師妹走過來,甚至熱情的挽上她手臂。


    蘇芩從沉思中回過神,當下應好。


    在食堂窗口排隊領餐盤的時候,白衣弟子們按規矩,自覺等在青衣弟子們身後。因為路上龔師妹替她指路,蘇芩一路看過來,到的時候便有些遲了。


    前麵的白衣弟子看見她來,很多都主動示好要給她讓位置。


    蘇芩擺擺手,笑著謝過他們的好意,她還沒養成利用特權插隊的習慣。


    見她如此,龔師妹更肯定了蘇師姐是十分好相處的人。


    “師姐這件襯衣哪裏買的?很好看。”


    “好看嗎?”蘇芩低頭瞅瞅因為常服還沒做好,至今還很隨意的穿著。“網上買的,一家廣告做得很別致的小店。像這樣的衣服,在店裏都很平價。”


    “有多平?”突然一個聲音插進來,卻是朱寰已經端著盛滿食物的餐盤,莫名其妙停在了她跟龔師妹麵前。


    她身後跟著探頭探腦的餘幼薇,小姑娘似乎不大願意加入這場由朱寰挑起的戰爭,避在後麵站得有些遠。


    “師妹,有多平呢?”朱寰揚聲再問一遍,直到看見這邊的動靜引起了隊伍前麵的人紛紛回頭,這才得意的稍稍傾身過去,用笑嘻嘻的口氣,附在蘇芩耳邊問道,“是不是跟蘇師妹的胸一樣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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