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王反複揣測時候,又聽‘女’兒說道:“我當時就說不是了,怎麽會是我呢,我和皇後可沒有過節,表姐怎麽能這樣血口噴人!然後不知怎的,皇後就生氣了,然後就動上了手,她力氣很大——”


    看來嘉言勤練騎‘射’倒是對的,三兒……南平王看著嘉敏伶仃的手腕,心疼地想:三兒還是弱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訪問:.。不過誰料得到呢,陸家這‘女’兒養得也太糙了吧,好端端嬌‘花’一樣的小娘子,一言不合就動手——這特麽還是嬌‘花’麽,狗尾巴草也不是這麽回事呀!


    “……我也打不過她,一開始就挨了好幾下,後來表姐砸了一隻茶盅——”


    “你表姐?”南平王眉尖一斂,“你沒看錯?”


    “我不是看的!”嘉敏惱道,“我哪裏需要看呢,皇後兩個手都掐在我脖子上,哪裏還有第三隻手來砸茶盅!”


    南平王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賀蘭氏……她是被要挾被恐嚇呢還是被收買了?他養條狗會衝他搖尾巴,他養隻豹子能幫他打獵,他養了一個人,卻反過來咬他一口!


    咬他也就罷了,她咬的可是三兒!


    這時候想起從前種種,賀蘭氏代替三兒和宋王定下婚約時候的眼淚,出宮回府路上,賀蘭氏說三兒要殺她的委屈,還有再後來,回府之後,三兒一再避讓的情形……南平王深吸了口氣:這個人,是不能留了。


    他總不能,讓三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遭遇危險受委屈,如果眼皮子底下他都護不住她,豈不是人人都當他的‘女’兒好欺負了!


    至於溫氏……南平王的心思迅速跳了過去,決定以後再想。賀蘭初袖是個什麽‘性’子他或者不很清楚,溫氏他卻是知道的,她沒那麽多想頭。


    “……皇後就撿了瓷片紮我,她紮得可狠,一紮一個血窟窿,我也躲不過去,就指著表姐能幫忙攔上一攔——就算我有罪,上頭還有宗正呢,哪裏就輪得到皇後來行‘私’刑!我大聲喊表姐,我求她不要見死不救,可是她都不應我,直到……直到胡家表姐趕過來,不知怎的,皇後又放了我……”


    胡家那個丫頭,倒是難得的機靈了一回,南平王想。他之前已經得了胡嘉子的口供,自然知道胡嘉子是搬起榻邊的小杌子砸了陸靜華的頭,夠果斷,夠狠,不愧是胡家的‘女’兒,回頭叫阿嫵送點什麽過去謝她。[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再後來,”嘉敏斷斷續續地回憶,“皇後又對胡家表姐動上了手……阿爺,胡家表姐受傷了麽?”


    她到這時候才想起來問。


    “受了輕傷,不打緊。”南平王說。


    “不打緊就好,”嘉敏像是鬆了口氣,又往下說道,“再後來……不知怎的,皇後就摔了一跤,流了很多的血……胡家表姐像是嚇到了,尖叫起來,震得我耳朵好痛,然後陛下就來了,然後是禦醫……”


    南平王微微舒了口氣:“好了後來我都知道了……”


    嘉敏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定定看住空中,南平王瞧著她神‘色’不對,一時急起來,喊道:“三兒、三兒?”


    “阿……阿爺!”嘉敏像是許久才緩過來這一口氣,說道,“阿爺我覺得、我覺得不對……”


    “什麽不對?”


    “皇後!皇後不對!”


    “皇後當然不對,”南平王安撫她道,“我家三兒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嘉敏急了起來,“我是說,皇後當時的情形不對,我當時那麽大聲地哭喊,說不是我不是我,她像是、像是完全聽不見一樣,兩個眼睛也都直愣愣地……她、她像是魔怔了。”


    “魔怔了。”南平王品咂著這三個字。


    “對,就是魔怔了!這話我也就和阿爺說,之前太後壽辰的時候,皇後也在宮裏住過,有半個月吧,沒準還更久,那時候母親有孕,阿言就顧著伺候母親,反倒是我,和皇後她們幾個見得多。”


    “哦?”南平王倒也沒想起嘉敏和皇後還有這層淵源,“說下去。”


    “我雖然見識少,也看得出,皇後‘性’情耿直,雖然多少有些天真,也不是沒腦子。”嘉敏分析道,“袖表姐說是我,可這沒憑沒據的,皇後憑什麽信她?就算是皇後信她,認定大婚典禮上我搗了鬼,那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又不是她鳳儀宮的婢子,要打就打,要殺就殺……”


    說得好聽是耿直,說得不好聽就是一根筋,他的三兒呀,還是太天真了,南平王不以為然地想,這種事,全看個人‘性’情修行,有人天生謹慎,凡事三思,就有人衝動,忍不住,可不就動上了手。


    這兩種之外,還有第三種情況,她陸靜華就是認定了事情是三兒做的,又怕三兒身份貴重,不能出了這口氣,所以不經審訊,直接結果了她。到時候人都死了,就算討回個公道,又頂什麽用?


    大約在他們心裏,三兒這個被他養在平城多年不顧的‘女’兒,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吧,他們是覺得她不會為了她死磕,因為他還有嘉言,還有昭詡,還有新生的昭詢,人死不能複生……他們會拿這樣的話說服他。


    南平王冷笑了一聲。


    “就算我無關緊要,”卻聽嘉敏斷斷續續道,“就算皇後是認定了事情是我做的,她恨毒了我,寧肯冒著得罪父親、得罪母親,也得罪太後的風險也要殺了我,那胡家表姐呢?她為什麽連胡家表姐也……不放過?”


    “殺紅了眼?”南平王猜測。


    嘉敏:……


    她阿爺可真……不愧是百戰之身,這種話都說得出來。陸靜華又不是殺了幾十、幾百個人,哪裏就到紅了眼的地步。


    嘉敏於是搖頭道:“就算紅了眼,如果神智還在,好端端的平地上,怎麽就摔了一跤呢?摔一跤也就罷了,怎麽就這麽巧,剛剛好——”


    “還有,”嘉敏想一想,又補充道,“以皇後之尊,如何身邊竟連一個婢子都沒有。皇後雖然不似一般小娘子文弱,但是‘女’子天生體弱,習武多在技巧,不在體力。但是那日,皇後竟然力大無窮……”


    “我聽說,”嘉敏不等父親反駁,繼續道,“我聽說人神智全失的時候,比如醉酒,再比如瘋子,氣力反而比正常時候要大上很多,是也不是?”


    難得三兒劫後餘生,尚在病弱,竟能鞭辟入裏地分析,南平王大覺欣慰,點頭道:“的確如此。”


    “那麽——”


    一個偶然是偶然,這麽多個偶然,那多半是有蹊蹺了。南平王說:“三兒你隻管好好歇著,外頭的事,有阿爺我呢。”


    嘉敏還是心事重重:“袖表姐她——”


    “阿爺會幫你討回這個公道的。”南平王說。


    南平王又再三吩咐了幾句要她好好歇著,就帶上‘門’出去了。換進來曲蓮。嘉敏躺在榻上,腦子裏還有些‘混’‘亂’,到說出“皇後不對”四個字的時候,她才算是真的理清楚了賀蘭初袖的思路。


    ——賀蘭初袖一開始,就沒想讓陸靜華活著,無論陸靜華有沒有殺死她。


    也算是一箭雙雕了,嘉敏默默地想,神智錯‘亂’中陸靜華殺了元嘉敏,賀蘭初袖是唯一的目擊者,她既可以哭訴自己攔不住皇後的瘋狂,又可以憐惜皇後屢受打擊,神誌失常,兩麵討好。


    她的說辭不就是這樣麽,“什麽都不知道”、“被召去鳳儀宮”、“攔不住皇後”……不好!嘉敏猛地醒悟過來,她就說了,賀蘭初袖怎麽可能不給自己準備後路,原來埋伏在這裏:皇後神誌失常,所以下‘亂’命,行‘亂’事,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孤‘女’,難道還敢違抗皇後的意旨?


    她理所當然地攔不住她。


    ——一個清醒的皇後是可以勸說也可以攔阻的,但是一個瘋子,一個位高權重的瘋子,誰知道她會做什麽,誰又敢去攔她!


    於是所有的錯,通通都推到陸靜華身上去,死人不會說話。如果她元嘉敏死了,她也不會說話,潑多少髒水,她都隻能受著。


    早知道就不提醒阿爺陸靜華神智有異了,嘉敏懊惱地想,那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嘛……也不對,就算她不提醒,有的是人提醒,如果沒有,賀蘭初袖也會讓他們“碰巧”發現這個事實。


    這樣機關算盡,步步為營,一瞬間,嘉敏隻覺得背心涼透了,她一早就知道她的這位表姐心狠手辣,但是她總還低估她的心狠手辣。


    “姑娘?”曲蓮的聲音,把她從地獄裏拉回人間。


    “說!”嘉敏說。


    曲蓮於是壓低了聲音,唧唧咕咕同她匯報起來。


    陸靜華死了,還沒有大殮,隻是停放在宮裏。如今各路人馬在為下葬的規格、禮儀爭論不休。她行凶殺人,有賀蘭初袖和胡嘉子兩名目擊者,鐵板釘釘的罪名,是跑不掉了,那是先剝去皇後尊位,收回金寶金冊呢,還是為朝廷顏麵,報個急病暴斃?


    嘉敏聽到這種消息,心裏簡直百味雜陳。


    誠然是她製造了凶讖,作為謝雲然被毀容的報複,彌補她在永寧寺講經壇上犯下的錯誤,但是她並沒有想過要她死。


    她……罪不至死。


    她是眼睜睜地瞧著陸靜華怎樣一步一步落進賀蘭初袖的羅網裏,不知道掙紮,無法自拔,也沒能呼救,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她心目中“全天下最好的姐姐”害到身敗名裂,死不瞑目。


    就像前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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