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醒得早,軍中一向有早起的習慣,這時候醒來,神思未定,就覺得口鼻之間濃香未散,過了片刻方才意識到原來是長公主閨房。


    轉頭看時,朝思暮想了許久的美人兒就在枕畔。


    他從前也與她共處一室過,但是何曾如今日,脂濃粉香,不著寸縷,唯青絲與雪膚糾纏,周身都是歡好的痕跡。眉尖還蹙著。他忍不住要親親她的眉,才一靠近,那人卻瑟縮了一下,呻吟道:“……郎君不要。”


    人卻還沒有醒。


    便知道是昨晚要得狠了。


    看她麵上表情,又委屈又迷惑,像是不解他昨晚怎麽能那麽狠。然而她身體嬌柔,嬌柔得像一朵花,才承受過暴風驟雨——他從前聽人說辣手摧花,不解其意,如今算是知道了。那滋味確實是……**。


    讓人止不住生出再度攀折的心,他聽見自己喉中咕咚響了一下。


    他感覺到自己又有了反應。他知道嘉敏養得嬌,再來一次非受傷不可。往日他都自己解決了,但是今兒——他不懷好意地看了看沉睡的人兒,附耳輕言了幾句:“……娘子不說話,我就當娘子答應啦。”


    他拉過她的手,她的手比他要小上許多。


    到嘉敏醒來,時已近午,覺得麵上甚癢,意識漸漸回來,便知道是有人在親她。她沒睜開眼睛,隻呢喃道:“周郎別鬧——”


    “娘子起來拜見翁姑了!”


    嘉敏哼哼唧唧地道:“郎君又忘了我是公主。”尋常新婦是要拜見翁姑,十個公主裏也尋不出一個肯守這個禮的。


    “也不進宮?”


    “三日才回門——別鬧了,讓我再睡會兒。”她全身還酸痛著,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頓,從上到下,指頭都不想動。


    “那娘子是打算……這三日都不下床?”那人眼睛又亮了:她聲音嬌軟得像酪。


    嘉敏:……


    “大將軍不用上朝?”


    周城笑道:“你阿兄放了我休沐。”


    嘉敏:……


    她阿兄真是多事。


    “對了,佳人方才過來問要不要淨身?”


    嘉敏一驚睜了眼睛:“她、她進來了?”眼前光影一亮,卻發現自己身上並無衣物。有人目光灼灼正打量她,像在下火。嘉敏哪裏吃得住這個,忙忙伸手去扯錦被,周城手一長,先就給她推開了。


    嘉敏:……


    周城見她羞得滿麵通紅就忍不住笑,伏身在她耳邊道:“娘子可知道,你方才還欠我一次……”他亦****,嘉敏不知道眼睛該往哪裏放,隻得索性又閉起裝死。周城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嘉敏軟軟伸手攔了一攔:“……反正今兒是再不能了。”


    “三娘從前和我……難道不該知道怎樣取悅我嗎?”周城哪裏肯放過她。


    嘉敏恨恨道:“將軍從前不曾如此無賴。”


    “那是……”周城想了一下,雖然知道從前也是自己,還是覺得遺憾,“那是怎樣?”


    嘉敏:……


    “……不記得了。”


    “當真?娘子需要我幫忙提醒麽?”


    嘉敏哭笑不得,這人真是纏人得緊,便不動真格的,手底下也不肯停歇半分,嘴裏更絮絮與她說些有的沒的,說了半晌,就聽得腹中“咕嚕”一聲,餓了。周城又殷勤問:“公主要微臣服侍飲食麽?”


    嘉敏:……


    她就想弄件衣裳過來遮一遮,哪怕就是件帔子也好。


    周城鬧了她半晌,總算怕她餓著,放下帳幕,傳食物進來。許佳人也禁不住這一室春色,匆匆放下食盒,麵紅耳赤地退了出去。


    周城拿進來喂嘉敏吃了兩片糕點。嘉敏覺得不那麽餓了便不肯再吃,央求道:“我要入浴。”


    周城笑道:“我服侍娘子入浴?”光想想都覺得香豔。


    嘉敏待要不肯,又實在拉不下臉來喊婢子,且她腿腳酸軟無力,要從這裏走到浴池,亦頗覺苦楚,因思來想去,隻低聲道:“你、你答應我莫要亂動……”話出口,就想起昨晚動不動的,越發臉熱。


    周城“咦”了一聲:“娘子這是信不過我?”


    嘉敏:……


    就這人的節操,實在沒什麽讓人信得過的。


    周城自個兒披了袍子,拿被單裹了嘉敏,抱到浴池裏去。路上公主府的侍婢並不敢抬頭多看,嘉敏還是羞得把臉埋進周城胸膛裏。臉兒相偎,柔唇相貼,周城心裏像是生了個貓爪兒,時不時撓著他。


    浴池裏熱氣騰騰,有草藥的氣味。


    周城抱她入水。


    熱水湧上來,嘉敏隻覺得渾身上下毛孔都打開了,酸痛處一陣舒緩,不由呻吟出聲。身子卻越發軟了,軟得都站不起來,周城一直沒有放手,嘉敏也怕自個兒失足滑下去,便與他說道:“那邊有個浮台。”那浮台入水不過一尺來深,剛剛好沒過肢體,底下有玉枕托著,把頭臉露出來,如此,周身便不須用力。


    周城親了親她的麵頰,果然將她擺到了浮台上,隔著水,雪膚烏發,玲瓏浮凸如一具白玉美人,恰好賞玩。


    嘉敏不知道他這等心思,隻道是離了他的手,總算是喘了口氣——他的眼睛她是管不到了。才閉目享受了片刻,身上又有了觸感,不由驚道:“你、你做什麽?”


    周城舉著雙手,手上都是從胰子上搓出來的泡沫,卻一臉無辜:“服侍公主沐浴啊。”


    嘉敏:……


    他見嘉敏驚駭成這等模樣,也不由笑道:“三娘莫怕。”又搖頭道,“三娘從前也不是沒有經曆過——”話至於此,猛地打住,脫口卻道:“難道三娘從前與我並沒有——”如果她有服侍他的經驗,何至於怕成這個樣子。


    嘉敏知道再瞞不過他,便隻道:“從前……我來遲了。”這時候想起從前,那些他拖延不肯離開的深夜,如果他強她,她是全無抗拒之力。然而並沒有。他總要等她鬆口——然而她並不想屈身為妾。


    周城腦子裏艱難地轉過這個彎來——他和她從前的關係,真被她瞞了個九曲十八彎——深深覺得冤枉:“十年啊……三娘可真是鐵石心腸!”


    “郎君在洛陽時候也不多,”嘉敏掩麵道,“何況王府裏美人如雲,郎君也——”


    “我不管!”周城惱道,“三娘這不是欠我一次,是欠我一世!”


    嘉敏:……


    能講點道理嗎!


    然而那人並不願意與她講道理,手已經撫了下來。


    “十年……”他氣咻咻地道,“重來又六年,前後十六年!要當初三娘給我生個孩兒,如今我都能做人祖父了……”


    嘉敏:……


    “閉嘴!”


    “閉不了!”周城怨念地道,“公主欺人太甚!”


    嘉敏真是無語問蒼天。


    “……都便宜了蕭南……”周城又道。


    他嘴上說得狠,下手卻溫柔細致,嘉敏轉頭看了他片刻,到底沒有忍住,湊上去親了親他。


    周城:……


    他怎麽就忘了他娘子有個“隻能她輕薄他,卻不許他輕薄她”的毛病,精神稍稍振作:“三娘從前也輕薄過我麽?”


    嘉敏笑而不語。


    那人彈了一指,兩朵花蕊顫巍巍出了水麵:“……有沒有?”他嗓音發緊,嘉敏心裏也有點怕,她從前是知道他自製力的,經了昨晚,卻不大有這個把握了,又有點後悔不該撩他。


    隻勉強說道:“……有。”


    周城緩了一緩方才說道:“三娘是很愛玩火。”又越發覺得她欺負人,哼哼地道:“別想我這麽容易放過你!”


    嘉敏往下看了一眼,知道這人不過圖個嘴上痛快,多少放了心,她昨日疲倦未解,如今在浴池裏,被熱氣蒸騰著,困意又上來了。似夢非夢中,恍惚看到從前,那人孤身從帳外走進來,一身風霜,他說:“我來遲了。”


    總算這一次,他來得不算太遲,她無須卑躬屈膝,機關算盡,他亦無須辜負任何人。


    周城折騰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幫她洗淨了,抱了上岸,定睛看時,竟是又睡著了。


    周城:……


    這和每次撩完他就跑有什麽區別!


    都不肯好好陪他說說話,他心裏怨念,卻還不得不替她擦幹了上藥,得虧許佳人那丫頭知事,也不知道從哪裏討來。但願見效快。


    蕭南去看十七郎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個七七八八。蘇仲雪雖然沒有對他用刑,餓上這麽久,也是到極限了。他是軍旅之人,身上原就有舊傷,這調理下來,竟費了小半年。元十七郎苦笑道:“沒想到貴妃能下這個狠手。”


    蕭南歉疚地道:“是我考慮不周。”


    元十七但笑,過了片刻方才說道:“蘭陵大婚了。”


    蕭南胸口一悶,他是早知道會有這天,然而當真到來的時候,還是選擇不聽,不看,就當做是不知道。


    他並不能傾國之兵,為一個女人,無論她是誰。她當初也說過:“陛下是勵精圖治的君主。”


    他是,他當然是。


    但是有時候,做顏淵不如盜蹠來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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