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到很晚才散。


    周城打發人告知嘉敏今晚不回屋,徑自去了書房。到亥時事畢,段韶、李瑾、封隴、李十一郎等人都安置了客房歇下,他獨自歪在座上喝酒,正想得出神,門忽然開了,嘉敏走進來。


    大約是更深露重的緣故,她披了純黑色的鬥篷,周城看一眼便忍不住失笑:“……也不嫌熱。”


    她走過來,他伸手替她解了帶子。


    衣帶一鬆,鬥篷便滑了下去。


    周城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娘子穿了件怪模怪樣的紗衣,顏色紅得極正,就仿佛珊瑚珠子,上衣緊貼著肌膚,短得僅僅裹住胸,露出雪白一段纖腰,圓巧可愛的肚臍,底下裙子鬆鬆掛在胯上,貼一圈兒銀光閃閃的流蘇,裙及踝,底下赤足,足亦雪白,花瓣一樣的腳趾,描了蔻丹。


    周城抱住她的腰笑道:“卻哪裏弄來這個?”


    嘉敏紅著臉不說話。


    周城幹咳了一聲:“我今兒有點喝多了。”


    “嗯?”


    “怕……怕控製不住傷到你。”光隻說話都口幹舌燥,也沒法仔細去看她戴的額飾、臂環,手心裏朱砂繪的許多小人兒。


    她咬唇看了他片刻,忽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周城不知怎的就倒了下去。也許是真的喝多了:三娘這麽羞怯的人……


    她俯身向他過來,泠泠細響,周城伸手一撈,才發現她手腕上、腳踝上都戴了銀鈴,動的時候,便瓔瓔不絕。他這時候亦看出這套衣裳的好處了,但凡她纖腰扭動,呼吸起伏,都看得清清楚楚。


    偏她來得極慢,就仿佛一條蛇,每一寸都在動,每一寸都在朝他招手。周城覺得臉上黏黏的,抬手摸去,竟是流了鼻血。


    周城:……


    嘉敏也沒忍住笑,這一笑就破了功,整個人伏軟在他胸口。周城要翻身壓倒她,她又朝他搖頭,周城無奈道:“三娘這樣……會出人命的……”他自覺忍耐功夫已經足夠好,嘉敏卻道:“郎君恁的急色。”


    周城:……


    這也太欺負人了!


    嘉敏試著起了幾次身,沒能爬起來,知道腿腳已經軟了,便棄了這項,伸手解他的衣裳。周城心裏盼著她索性撕開就好,又知道不可能,看她手軟腳軟的樣子,哪裏還有這個力氣。


    嘉敏費了一點工夫才除去他的衣物,眼睛水汪汪地瞟了他一眼,方才俯身去吻他的胸膛,她舌尖極怯,一會兒吞一會兒吐,又頗有些猶豫,不住地拿餘光覷他臉色,像是想知道效果如何。


    周城唇齒之間嘶嘶地冒著涼氣,心裏想今兒這妖精是真要命了——她素日裏已經是媚,今兒更媚了十分,偏眉目裏還有稚拙生澀,不由啞著聲音道:“三娘別鬧了。”嘉敏歪頭看了他片刻,又撲上來吻他的唇,往常都是他主動,這回她先把丁香遞了進去,那人且含住她,翻過身來。


    嘉敏低聲道:“……還有。”


    周城:……


    他歎息道:“娘子這都夠得上謀害親夫了……”


    他看得出這丫頭理論該是齊備了,實踐缺課太多,再讓她磨磨蹭蹭摸索下去,他今兒可以失血身亡了。他素日裏雖不十分溫柔,還是很顧忌怕她受傷,這晚卻忍不得,好在他這個娘子也已經動情,登時齊根沒入,大動起來。嘉敏縱是有備而來,也沒想到他凶狠如此,一時白了臉。


    他又低頭親她。


    起初見她麵上頗有苦楚之色,漸漸地布滿紅暈,明明整個人都軟如一灘春水,卻還努力扭動腰肢迎合他。周城也不知道是該好氣還是好笑,體力如此不支還想學人****,真是……該給她長點記性了——


    嘉敏不知道他作如此想,她像是置身於懸崖之下的深潭中,有飛瀑直流而下。身體像不是自己的,就隻有這一點、那一點,被控製在他手裏的才有知覺,就為了這點知覺,她不得不逆流而上。而那人像是有用不完的體力一樣,憑她怎麽哭泣求饒,都不肯放過她。


    “……娘子可知道厲害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才聽那人問。


    嘉敏:……


    “我恍惚聽娘子說過‘還有’?”


    嘉敏掩麵道:“沒有了!”


    周城大笑,見她嬌怯可憐,又道:“早和你說了我今兒喝了酒……”


    嘉敏道:“喝了酒就欺負人!”


    周城:……


    “娘子這是教訓沒受夠?”


    嘉敏:……


    周城見她做不得聲,也知道今兒不能了,便隻摩挲她的肩背問:“三娘從哪裏學來這個?”


    嘉敏過了一會兒方才答道:“宮裏有天竺的舞娘……也就學了幾日。”


    “那是……還有舞?”


    嘉敏“嗯”了一聲。


    “那娘子怎地不跳給我看?”


    嘉敏:……


    周城又笑:“你原本是準備先跳給我看的,是不是?”


    嘉敏又應了一聲。


    “然後——”周城想了想,“你知道了?”


    嘉敏糊塗了片刻方才把腦子撿回來,吞吞吐吐地道:“……我猜的。”


    周城撫她的發道:“不關你的事。”


    嘉敏道:“我明兒就進宮。”


    “你明兒能進宮?”——她明兒能下床都算他輸好嗎!


    嘉敏:……


    “……進宮也沒用,”周城親了親她的眼睛,“你阿兄不會許我西征,至少這次不會,你就別多想了。”天子都明明白白要他留在洛陽生孩子——活像他能懷孕似的——自然是留有後手。


    “你不去,那誰去?”嘉敏的聲音已經開始飄了。


    “該是謝侍中。”謝冉給天子練兵的事自然瞞不過他。澹台如願要守邊,不能輕離。任九羽林衛統領做得得心應手,打仗卻不甚靈光,昭詡用過一次不會再用——橫豎羽林衛也需要人帶。


    昭詡想用新人,他是知道的。


    當初賀蘭赤口白牙說昭詡會猜忌他,當時不以為然,那時候昭詡還沒有消息,無論他或者嘉敏,都不會憑空想這麽遠。如今卻都到眼前來了。論親,謝冉是小舅子,他是妹夫,昭詡倒是寧肯信他的小舅子。


    要謝冉能用也就罷了——他沒正兒八經上過戰場,就把西征這麽大的事交給他,長安那幾位可都是百戰之身。


    要昭詡自個兒內庫拿錢募兵他不管,要拿他的人去當炮灰,那是休想!


    他想了這半晌,身邊全無聲息。


    轉頭看時,那人已經睡著了,被汗水打濕的頭發都還沒有幹,身上也……不堪看。舞衣早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他才不信宮裏的天竺舞娘會教這個。打量他傻呢。這樣的妖精,皇後會容她在宮裏?


    他是橫豎睡不著,索性叫了水進來,替她擦了身子,又上過藥,竟都是齊備的。想她費心費力地給他過生日,他親了親她的麵頰:“娘子這份禮物,為夫很喜歡。”


    那人是已經聽不見了。


    他心裏還有一句話,躊躇了半晌也沒有出口:“我和你阿兄之間,你選誰?”他不知道形勢會到哪一步,昭詡疼愛三娘,便不至於逼死他,但是他身邊的那些人,親友、故舊、手下——


    有時候人是沒有退路的,天子沒有,權臣也沒有。


    他是不忍心逼問,亦害怕知道答案。如果她說她選昭詡呢。她如今所有,並非他的賜予,她不依賴他而存在。天底下沒有哪個長公主會稀罕一個將軍夫人的頭銜。怕也沒有哪個公主會願意——


    他這時候想起正光四年秋,中州的深夜裏,她在蕭南麵前哭泣,她說她走了三千裏,就隻想問他為什麽不肯休了她。她沒有提到他。她提到她父兄的死。後來南平王死了,她就拋下了蕭南不要。


    後來重逢,有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有這樣一種錯覺,她是恨不得再死一次。她總覺得父親的死是她的過錯,是她沒有料到,是她做錯了,是她費盡了心思,仍然無法改變的命運。


    所以她會毫不猶豫地,之前拒絕蕭南也好,後來選擇李十一郎也好,再後來跟他走,都不過是為了規避與從前的命運相逢。他甚至疑心有過一陣子,她會覺得選擇李十一郎比選擇他要更為理智。


    他是她過去的一部分。


    愛也好,憎也好,她所不願意麵對、不願意接受的那部分。如果他當時放手,如果不是她無法拒絕他,興許這一世,他們就真的擦肩而過了。她重新來過的執念是她的命運,因她而慘死的父兄,不是他。


    他覺得自己全無把握。就好像當初讓蕭南全無還手之力的不是他,而是南平王的死一樣;如今在昭詡麵前——讓她在他和昭詡之間選擇,那也許就好像讓他在她和權勢之間選擇一樣困難吧。


    周城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到終於沉沉睡去的時候,天都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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