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晃蕩腿兒,看著滿室的蝴蝶蘭,她心情大好。聽吳禦醫說,蝴蝶蘭無香,但花粉有益於安神。


    小成子正領著一群內監搬花。他搬得累了,擦一擦汗道:“娘娘,這蘭花兒也太多了。後殿都放不下了。”


    心裏腹誹著禦前的人做事真夠盡責,一板一眼地。皇帝說“把尚宮局的蘭花都搬過來”,這就真搬得一幹二淨了。蝴蝶蘭不同於牡丹的枝葉高大,它要是挪到花圃裏就不好看了,隻能種盆。也不想想緋煙樓多大的地兒,放不放的下啊。


    不過林媛卻不這麽想。她托著下巴,笑眯眯道:“後殿擺不下就在北苑裏頭蓋一個花棚!把這些蘭花一排一排地擺進去,唔,日後還能開一個花露室,咱們用蝴蝶蘭釀花露,一定很不錯!”


    “娘娘,這……”小成子在心裏轉了三個彎,最終道:“恬嬪娘娘與何漣姬、任寧姬都喜歡蝴蝶蘭,咱們緋煙樓剛得了皇上賞賜,宮裏就有傳言道娘娘驕縱……”


    “你的意思是,我把花兒分送給她們,博個賢名?”林媛冷笑。


    小成子多麽有眼色,一看林媛神色不對,立刻低著頭縮在一盆蝴蝶蘭後頭了。


    “恬嬪你就不用在我麵前提。”林媛聲色平淡:“那些傳言自然是她放出來的,不過一個協理的名頭,還想讓我忌憚?!她喜歡蝴蝶蘭,就讓她繼續喜歡吧。”


    小成子連連點頭:“是是,恬嬪不用給好臉子……”


    “我聽說,近來何漣姬和任寧姬兩個十分得寵。”林媛繼續道。


    這幾個新妃裏頭,年紀最小的謝氏最先喪命,其餘的裏頭卻是何氏和任氏最得寵。幾日前,何氏還在上林苑“徽仙亭”裏與安氏起了爭執,那亭子是拓跋弘喜歡何氏賞賜給她的,安氏不知情,在裏頭閑坐著彈琴。何氏看見了之後,竟用簪子挑斷了安氏的琴弦。


    此事在後宮裏頭算是小事,皇帝不會管,安氏隻能幹吃虧。


    “漣姬小主容色嫵媚,性子又嬌蠻,對了皇上的眼緣。寧姬小主姿色不如漣姬,但任、何兩家是姻親,兩位小主自*好,入宮之後也互相扶持。漣姬小主得了寵之後就提攜了任寧姬,兩人聯手,倒是把咱們起初看好的白玉美人安令姬給比了下去。如今這二位在宮中互相扶持,越發得寵,地位漸漸穩固。”


    小成子說得詳細又小心翼翼:“不過憑她們怎麽得寵,如何能越過娘娘去?奴才以為,何漣姬和任寧姬進宮後自成一黨,並沒有被任何人收攏,如今雖得寵卻沒有大樹可依靠。若是娘娘您大方賞她們二人幾盆蝴蝶蘭,這日後也可以為咱們所用……”


    林媛睨了他一眼,卻是笑了:“算你有點聰明。”說著眉頭一擰:“可我不喜歡何氏。”


    小成子訥訥不說話了,自家主子的心思,真是不能隨意揣度的。


    林媛想起何漣姬來,心裏頭卻沉下去了,滿屋子嬌豔的蝴蝶蘭也遮不住她的愁色。她起身歪到在床榻上,盯著床帳出神。


    “小成子,你不覺得,何氏很像一個人麽。”她低低地道。


    “啊?奴才……奴才愚鈍……”小成子是真不敢接話。


    林媛歎了一口氣。


    嬌蠻又嫵媚的女子啊……上官璃在揚州過著什麽樣的日子呢?


    上官璃是有大智,這個何漣姬,卻是無知無畏的嬌蠻,沒站住腳跟就敢隨意得罪宮裏人。就算在容色上,何氏與上官璃亦相差甚遠。


    曾經滄海難為水……縱然如此,拓跋弘心裏還是放不下!


    真是討厭。


    第二日依舊是暖融融的豔陽天。盛夏降至,各宮裏已經開始用冰塊,但這一年並不是特別炎熱,嬪妃們時常結伴在宮內遊玩,不站在日頭底下倒也不覺得難受。


    林媛一屋子的蝴蝶蘭早鬧得就滿宮皆知了,大家對此不滿的主要原因不是皇上賞賜,而是林媛太貪婪,自己拿走了全部不給別人留一丁點。


    後來是緋煙樓實在放不下,放在室外又怕養不活,林媛這才割愛,送給了衍慶宮趙淑媛、鍾粹宮王淑容、華陽宮的齊容華還有張婉儀等。她在宮裏並沒有交好的嬪妃,這些人隻是處得不錯而已。


    於是在靜妃處請安的時候,眾人看著她的神色都透著怨毒。做人不能這樣啊!好事都被你一人占了,讓別人怎麽活。


    林媛笑盈盈地,臉上擦的是嘉蘭胭脂,肌膚白皙似玉。


    靜妃並不想計較這件事。什麽胭脂水粉蝴蝶蘭,在她眼裏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輕輕搖著手中的團扇,掃一眼底下嬪妃,淡淡道:“五皇子的養母,皇上定下來了……”


    底下正閑言碎語擠兌林媛的眾妃們,一瞬間鴉雀無聲。


    大家神色凜然,目光死死盯在靜妃身上。


    身為後宮掌事人,皇帝的旨意由她來宣,也是合理。而其餘的人就沒這麽消息靈通了。靜妃端坐上首俯視眾人,心內隱隱升騰起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欣喜——


    原來這就是上位者的日子,當真美妙得叫人心醉。隻差一個名分而已,隻差一個中宮的名分。她不過是主理後宮,蕭皇後被禁足無法掌事……隻要蕭月宜早日赴死,自己的心願就可達成了!


    不過除卻蕭皇後,恬嬪和慧嬪這兩個也不可小覷了。


    靜妃的目光落在恬嬪身上,神色幾不可見地有了一絲裂痕,然而很快被她遮掩過去。


    她輕輕一咳,從身後拿過一卷明黃色絲帛,正色道:“皇上聖旨,恬嬪楚氏,名門毓秀,賢淑有德。五皇子生母卑微不足以撫育皇嗣,現五皇子遷居鹹福宮,由恬嬪撫養。”


    靜妃的聲色端莊而溫雅,讓人聽不出一絲紕漏。


    而楚華裳,她在起身接旨的時候,麵容上亦看不出失態的驚愕。


    她虔誠地跪地,以額頭觸碰地麵叩首,最終雙手捧過聖旨。她低著頭,聲色恭謹地謝聖上恩典,連一絲興奮的顫抖都沒有,端的是進退有度、不失大家風範。


    隻有在低頭叩首的瞬間,她的唇角微微上揚,對這個意料之中的喜訊表示滿意。


    林媛遠遠地瞧著她,麵上竟也不惱。等恬嬪謝恩起身了,周圍有討好的嬪妃出言恭喜,林媛淡淡地微笑,道:“恭喜恬嬪姐姐呀。”


    不論是靜妃,還是楚華裳和林媛,她們對與這個結果都沒表現出有驚訝。


    自從知道楚華裳的父親在大殿之上壓製左丞相,林媛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拓跋弘對楚達開,已經不止是重用,而且是依仗了。


    是啊,誰能在這個時候拖住左丞相、穩定朝堂,誰就是最得用的。而目前看來,這個人除了楚達開,別無二人。且不說左丞相,鎮守邊關的上柱國大將軍也有些不平,他因著女兒和兩個外孫被逐出宮,自然不滿。若是京城裏鎮不住左丞相,上官將軍趁勢而動,那就是一場瘋狂的災難。


    大秦的朝堂看著平和,一無敵國外患,二無穆武王之流的內憂。但事實上,拓跋弘這皇帝實在不好當。


    再看後宮,靜妃的崛起是皇帝無可奈何之舉。蕭皇後因罪被囚禁,後宮諾大的權柄,竟落在靜妃一人頭上。


    在如此境況下,送給恬嬪五皇子,一是犒賞楚家,令楚達開在這個關鍵時刻能不要命地給拓跋弘盡忠;二是提攜恬嬪,讓她能早日和靜妃相爭。


    楚華裳看著林媛一張絕色容顏,恍惚中覺得她的笑意透著嘲諷。再看她隆起的小腹,楚華裳拿著聖旨的手不由地收緊,下一瞬才想起來手裏拿的是聖旨不是自己的袖子,忙慌亂地鬆開。


    殿內突聞見一聲輕笑,不遠處的劉婕妤盯著楚華裳,聲色清淩淩地:“恬嬪娘娘好福氣呀,平白地有了一位皇子,就算日後恬嬪娘娘不育,有五皇子傍身也是不怕的啊!”


    劉婕妤雖然是恭喜的話,聽在耳中卻覺怪異。恬嬪楚氏承寵頗多,卻沒有喜訊,宮人中已經有傳聞說她不能生育。


    恬嬪咬著唇,望向這個生著一張大嘴的劉婕妤。劉婕妤卻繼續笑道:“呀,恬嬪娘娘上次的摔傷好似還沒有好!嬪妾看著,娘娘的下巴還是淤青的。娘娘您可要好生保養著。”


    聽她提及摔傷,恬嬪心頭惱恨,卻是恨極了林媛。她發現,自己和林媛之間已經不是尋常的裂痕了——這個曾經的合作者,如今已經成為自己最厭惡的人!


    比作為目標的靜妃還要惹人厭!


    最終恬嬪一言不發,捧著聖旨平靜地落座。她知道自己缺少什麽,但她得到的更多。


    劉婕妤麽?當年她與韻修容爭寵,如今又與自己爭!她也配。


    出了合歡殿,林媛沒有立即回緋煙樓,而是帶了大批侍衛宮人去上林苑賞景。


    林媛的心情不太好。雖然恬嬪的事兒是預料之中,但真正得到這個結果,她心裏還是堵得慌。


    局勢不同了,很多事兒都是無可奈何又不能改變的。當初為了一個趙王,林媛都能下心思動手讓恬嬪撈不著,可現在的五皇子比趙王金貴了不止一點半點,林媛卻沒法子動手。


    她最大的目標隻有皇帝和太後。以她現在的地位,她隻能順著這二位的意。恬嬪撫養五皇子是拓跋弘的意思——現在的局勢,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就算她家世顯赫日後會有威脅,但為了暫時穩住朝堂,拓跋弘隻能這麽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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