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保定市清苑縣北大冉村,一棟大院內燈火通明,外麵卻看不到一絲光亮。大院內一隊隊荷槍實彈的士兵正肅然而立,和外麵靜翳的氣氛截然不同。有趣的是,這裏麵不僅有穿著**服飾的,還有不少人穿著日偽軍、偽警察或者老百姓的服飾。乍一看,絕對弄不清是咋回事兒。


    大堂內一張桌子上鋪著一張較為粗糙的手繪地圖。一名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有點兒像名教書先生的年青人正在給大家介紹什麽。大家都聚精會神,聽地精精有味。


    “日軍在保定城內設有一個旅團司令部,番號為步兵第108旅團,旅團長是石井嘉穗少將。這個旅團下設兩個步兵聯隊,分別是步兵第139聯隊和步兵第140聯隊。由於需要防守從涿州到定縣的廣大區域,城內隻有步兵第139聯隊的聯隊部和第一大隊。這個聯隊的另外兩個大隊分別在涿州和定縣。至於第140聯隊幹脆被師團部調到石家莊去了。”


    “此外,第110師團所屬的工兵第110聯隊也駐紮城內,其兵營就在南大關火車站的西側。我暗中探訪過這個兵營,這支部隊大約有1500餘人。聯隊長是福地真三郎少佐。”


    一名身穿日軍少佐軍服的瘦高個兒插嘴道:“李先生,看來日軍對這個南大關火車站很在意啊!”


    李先生用手推了推眼鏡,笑道:“當然在意了!解營長可能不太清楚,這個火車站可不是一般的站台,它北靠府河碼頭,東南鄰日軍機場,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光車道就有8股之多,是華北最重要的水陸樞紐之一。日本鬼子把汽油、彈藥等物資運到這裏,然後通過水路送往白洋澱。有時候也把從白洋澱搶來的各種物資從水路運回來。再通過鐵路送到各處去……”


    解營長又問道:“那日軍在這裏火車站駐有多少兵力?”


    李先生扳起手指算道:“人數比較多的有四股,車站內有日偽警察50多人;車站後麵是日軍的憲兵司令部,有200多名小鬼子和東北來的二鬼子;劉守廟附近駐有一個鬼子中隊,150多人;東高莊村西首駐有鬼子50來人和一個小隊的二鬼子,聽口音是冀東來的警防隊。”


    解營長聽完之後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做聲。


    李先生關切地問道:“怎麽,有困難麽?我們在城內有十幾名同誌。都有手槍,如果需要的話隨時可以配合貴部作戰!”


    解營長微微一笑,說:“這倒不必,李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們的任務更為重要,不能因此暴露。”又問道:“李先生。你剛才說火車站東南就是日軍機場,那機場具體在什麽位置?”


    “哦,大家請看,機場就在這個位置!”李先生很快在地圖上指了出來。


    一名老百姓打扮的青年笑道:“如果要去打機場可以在樊莊的老保叔家偵察,扒著小院牆頭往北看,飛機場和老炮隊的鬼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旁邊的中年人忙解釋說:“樊莊離鬼子的機場很近,老保叔是我們在那裏的堡壘戶。”


    解營長恍然地點點頭。待問明機場附近敵軍的兵力布署情況之後又叮囑道:“堡壘戶的信息你們要嚴格保密,人命關天的事情可馬虎不得。”


    那名中年人臉色赧然,忙應道:“解營長批評得對,是我們工作不嚴謹。”在座其他幾位也忙保證不會將這個消息外傳。


    解營長擺擺手說:“也不是什麽批評,隻是你們就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動,要加倍小心才是。”


    原來,這幾位都是清苑縣抗日力量的領導者。民國時期的清苑縣是一個附廓縣,即府縣同城。後世的清苑縣治在南大冉村。不是同一個位置。所以清苑縣的抗日武裝實際上就處在保定日軍近前,非常危險。然而就是這麽危險的位置卻在抗戰曆史上湧現出一大批英雄和驚人的奇跡。


    教書先生是清苑城內地下黨的情報二組組長,他這個組有一定的武力支撐,可以執行多種任務,比如刺探、暗殺、聯絡、懲奸等等,算是半個行動組。


    身穿老百姓衣服的則是清苑縣縣大隊的骨幹成員,大隊長王洛亭。副大隊長劉全章。剛才說話的那位年青人叫劉元方,是劉全章的兒子,也是二中隊的中隊長。


    這支部隊的前身本是清苑縣四十八村聯裝會,屬於各村互保的性質。最初的口號是“不抗日、不降日。防土匪、保村莊”。聽起來有些誘人,事實上僅憑自身的力量是不可能自保的,隻有各地軍民團結抗日才有出路。


    經人民自衛軍第二團團長於權伸多次爭取,聯裝會的領導人終於同意加入八路軍(那個時候鄭胡子還沒來),並將部隊改編為人民自衛軍清苑支隊。之後軍區統一整編,番號又調整為冀中軍區清苑縣大隊,受一分區和清苑縣政府的雙重領導。


    至於穿日軍軍服的解營長,不用猜,自然是藍鷹部隊指揮官解如川。他們奉命前來偵察敵軍動向,並伺機將保定之敵誘出城外。為了方便行動,他們都是穿的日偽軍軍服,準備趁混水摸魚。


    負責掩護他們的則是第一軍分區第二地區隊。現在主力部隊逐步正規化,地方部隊也沾了光,所以都穿上了正規軍軍服,讓縣大隊的同誌看了好不羨慕。


    散會後,藍鷹部隊副指揮官樸孝三問道:“沛然(解如川的字),鬼子在南關的實力不弱!咱們混進去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還有可能,但是想借攻打車站誘敵主力出城恐怕不太現實。就算敵軍出城追擊,主力部隊也難以伏擊。”


    解如川眉頭微擰,說:“嗯,確實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困難。不過我們的任務是誘敵出城,不是奪取車站,沒有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南大關車站不好打,咱們就換一個地方。”


    其實日軍以前在南關的兵力也沒這麽強,38年2月份。第一軍分區一部曾在平射炮的掩護下,兩度占領車站,有一次還趁勢殺入了保定城。隻是兵力太少,立足未穩又被日偽軍給趕了出來。經過這次打擊之後,日軍就加強了防禦。


    樸孝三疑惑道:“除了南大關車站,還有什麽地方是日軍必須出城增援的?”話音剛落,他自己卻突然笑了起來。說:“我明白了,如川君,你是想打飛機場?”


    解如川笑道:“知我者,樸君也!”


    樸孝三想了一下,說:“依我們的實力化裝偷襲機場不難,關鍵是主力部隊能否按時到達。”


    解如川讚許道:“不錯!通訊員。馬上打開電台,我要跟集總聯係。”


    次日,一小隊日軍突然出現在霍村,兜了一圈之後又向飛機場撲去,途中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換上了幾輛三輪摩托。


    由於華北方麵軍隻剩一個飛行隊,為了防備蘇軍突襲,飛機大多集中在北麵。保定雖然有機場。但早已空空如也,隻有一個小隊的地勤部隊尚在值守,以備飛行隊臨時起降。值得一提的是,機場內還有兩輛裝甲車。


    “停車,接受檢查!”一名日軍崗哨站在機槍掩體前,揮手示意。


    三輪摩托吱得一聲停了下來,一名中尉跳了下來很不耐煩地遞上一份證件,嘴裏還催促道:“快點上士。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


    在日軍內部,航空兵和騎兵的地位都比較高,因為參加騎兵的大部分都是貴族,而航空兵則跟騎兵有著很大淵源。而且跟“土包子”的步兵相比,航空兵處處透出一股技術範兒,自然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看不起步兵也在情理之中。


    這名上士也不例外。雖然軍階差了一大截,卻根本不把中尉看在眼裏,搖頭晃腦地說:“很抱歉閣下,根據航空兵團的條例。任何進入機場的軍人都需要當地駐軍的最高長官出示手令!”這個條例是陽明堡機場遇襲之後臨時頒布的,由於具體操作上不太方便,機場方麵執行地並不嚴格。


    “八嘎!”中尉勃然大怒,一巴掌就甩了過去,還扯開衣服指著身上的傷疤怒斥道:“你一個上士官竟然敢這麽跟我說話,我為帝國流血的時候你還在東京的歌舞廳裏抱女人的大腿!”


    上士被打得原地轉了一圈,暈頭轉向,立馬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跟他一起執勤的幾名士兵也是麵麵相覷。他們幾個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麵對老兵自然有些膽怯。


    三輪摩托挎鬥上突然跳下來一名少佐,斥責道:“早川君,你太過分了。士兵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不要為難他。”


    又溫言道:“上士,早川君剛從前線退下來不久,脾氣有些暴躁,請多多原諒。我是藤原豐三郎,這是我的證件和石井閣下出具的介紹信。”


    上士捂著火辣辣的臉,傻呼呼地接過一看,隻見證件上寫著藤原豐三郎,軍銜是少佐,職務是華北方麵軍某部要員,照片上還有華北方麵軍的鋼印。介紹信也沒有問題,第108旅團旅團長石井嘉穗少將在信中要求機場方麵積極配合,盡量滿足他們的一切要求。當然,以上士的身份也無法分辨石井少將的手跡,更沒有資格打電話去確認。


    “好了嗎,上士?需不需要再打個電話?”少佐眉頭微微一皺,催問道。


    “不用,少佐閣下,您真是太客氣了!”上士忙指揮兩名士兵搬開了路障。少佐和中尉返回車上坐好,幾輛三輪摩托迅速起動,徑直朝機場開去。雖然後麵還有兩處路障,但執勤的士兵前麵已經檢查過了,隻是草草看了一眼就放行了。幾十名步兵也緊跟在摩托車後麵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有一名哨兵好奇地問了一句:“喂,你們這是去執行什麽任務?”


    帶隊的軍曹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你最好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那名哨兵有些不滿地嘟囔道:“不就是上過前線嗎?有什麽了不起!我也殺過支那人!”


    幾名士兵幾乎同時看了過來,惡狠狠地目光嚇得他縮了縮脖子,好在軍曹隻哼了一聲便帶著部下離開了。


    哨兵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疑惑地對同伴們說:“嘿,你們不覺得這群人太沒有禮貌了嗎?為什麽他們的目光像要殺死我一樣凶狠。”


    同伴們覺得是他膽子太小,都哄笑起來,把他大肆嘲弄了一番。


    呯!機場內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把正在說笑的哨兵們嚇了一跳。幾處崗哨上的士兵紛紛朝機場方向看去。


    “喂,為什麽會傳來槍聲!”


    “發生了什麽情況?”


    “出了什麽事,難道是剛才那幫人幹的嗎?”


    ……


    士兵們還在議論紛紛的時候,一名性急的伍長已經放下了電話,悻悻然說:“他們說在打鳥,讓咱們不要大驚小怪。”


    “打鳥?哈,難道是河裏飛過來的野鴨子嗎?”


    “都給我閉嘴!”伍長惱火地說:“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兒?你們說我們是不是該跟城裏確認一下?”


    機場內部。解如川遺憾地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說:“海雲(樸孝三的別號)兄,槍聲一響定然會引起外麵哨兵的懷疑,你馬上出去處理一下,不能讓保定日軍摸清我們的虛實。”


    樸孝三點點頭,說:“好。沛然,我這就去!”


    解如川又拿起電台上的通話器,喊道:“喂,喂!我是老鷹,胡蘿卜已經到手,老虎什麽時候過來?”


    通話器那頭一個聲音傳來:“老鷹,老虎已經就緒。驢子來了我們就上!”


    解如川大喜,說:“太好了!”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幾聲槍響,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通話器那頭忙問道:“藍鷹,你那邊怎麽回事?”


    解如川走到窗前看了看,笑道:“沒什麽,胡蘿卜上沾了一泥巴,現在已經洗幹淨了。”


    通話器那頭明顯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別磨蹭了,快點行動吧!”掛斷通信器後又對旁邊一人抱怨道:“師座,這個解如川也真是,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旁邊那人轉過身來,卻是34師師長趙雲祥。剛才跟解如川通話的則是師參謀長範子俠。根據之前製定的作戰方案,藍鷹部隊將敵軍誘出保定城之後就由34師動手。老鷹就是指藍鷹部隊,老虎則是指34師。也包括33師等其它打援部隊。驢子則是指日軍,胡蘿卜則是誘餌,這裏特指機場。


    33師之前獲得一個“猛虎撲羊師”的榮譽稱號,其中第33團更是被戲稱為“猛虎撲驢團”。這個33團就是現在34師的前身之一。所以他們的殲敵對像自然就是日軍這頭大蠢驢了。


    趙師長哈哈一笑,說:“沒這個心性,也接不了這活兒。”又問道:“參謀長,各團各營都就位了嗎?”


    範參謀長忙道:“嗯,現在就等日軍出城了。”


    保定城內,第108旅團司令部。石井嘉穗少將站了起來,驚訝地說:“納尼?城南發現支那軍隊?”


    “是的,旅團長閣下!”一名軍官低頭道:“敵軍似乎還試圖襲占機場,幸虧被守軍識破!”


    “八嘎!”石井少將憤怒拔出軍刀,又唰地一聲插了回去,生氣地說:“支那人真是太放肆了!多田君,他們來了多少人?”


    多田羞愧地回答說:“很抱歉,閣下,我正在派人偵察,目前尚不清楚。”


    “八嘎!無能,大大的無能!”


    “哈依,是我失職,請旅團長閣下責罰!”


    正在火頭上的石井聽了這話抬手就是兩巴掌。啪啪兩聲,扇得多田兩邊臉頰都腫了起來。多田不敢辯駁,,畢竟人家都打到眼皮子底下,卻連對方有多少人都弄不清楚,實在是說不過去。


    石井少將正準備再罵上兩句,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石井氣衝衝地接起電話,說:“莫西莫西,我是石井嘉穗!納尼?鐵路也遭到襲擊。可惡,命令永田中佐(指步兵第139聯隊聯隊長永田文雄中佐)立即率部膺懲可惡的支那人,死啦死啦的有!”


    說著呯得一聲摔斷電話,又衝多田罵道:“剛才鐵路方麵來電,支那人又在大肆破壞,甚至有可能今天一整天都無法通行。身為保定公署的防務官,多田喜二,你的有什麽解釋?”


    多田喜二雙腿一靠,低頭道:“旅團長閣下,請允許我以戴罪之身為天皇陛下效力,用支那人的血洗刷自己恥辱。”


    石井略感滿意,怒氣稍減,說:“喲西,我已經命令永田中佐派部隊出城掃蕩,你的馬上趕過去!多田君,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哈依!”多田喜二感激地看了石井一眼,鄭重地行了一禮,然後匆匆趕向第139聯隊的聯隊部。等他趕到的時候,一個加強中隊的日軍已經被集結起來此外,還有兩個大隊的警防隊正在院外待命。警防隊是從冀東來的偽軍,華北方麵軍兵力不足,經常把他們調到華北各地當炮灰用。


    “中佐閣下!”多田喜二尷尬地來到永田文雄中佐,鞠了一躬說:“旅團長令我到此,戴罪立功,請閣下多多關照。”


    永田中佐見多田喜二一臉狼狽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多田君不必介意,支那人很快就會知道惹怒皇軍的後果了。”


    城外,在第二地區隊、清苑縣大隊和藍鷹部隊通力配合下,又有一小股日軍死得不明不白。樸孝三收起望遠鏡,對解如川說:“沛然,日軍馬上就要出動了!”


    解如川點點頭說:“嗯,通知各部,驢子要來搶胡蘿卜了,讓他們做好準備!”(。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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