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進展遠沒有粟棲英之助中佐想象中的那麽樂觀。雖然從沙爾沁到包頭是一馬平川,但中間卻隔著四五條河溝。第35軍工兵營非常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他們將承重橋梁統統炸毀,又利用毀壞的橋梁構件淤塞河道,將河水全逼到了路麵上,形成一大片人工沼澤。


    那個時候水流量比較大,坦克性能也不像後世那樣先進,想要涉渡是不可能的。而且日軍為了保證這次行動的突然性,又沒有攜帶太多架橋設備,隻能望河興歎。


    輕戰中隊的指揮官沼田信德匆匆跑來報告:“聯隊長閣下,支那人把前麵的道路破壞了,戰車無法通行!”


    “八嘎!”粟棲英之助中佐氣惱地捶了下坦克外殼,大聲嚷道:“卑鄙的支那人,快,馬上繞到西北方向,天黑之前一定要趕到包頭!”


    “哈依!”


    日軍裝甲部隊艱難地調了個頭,準備從上遊水淺的地方繞過這些小河。在草原上行軍就有這點兒好處,條條道路通羅馬,很難被對方完全限死。與此同時,敵陸軍航空兵也展開了對包頭的空襲。之所以這個時候行動,就是為了掩護裝甲部隊的突襲,以免提前暴露。


    轟轟轟……數十架日機分別從歸綏、大同和張家口起飛,然後直撲包頭。大大小小的航空炸彈不斷從空中落下,爆炸聲一陣接一陣,整座城池都陷入了一片硝煙之中,大有一舉將包頭轟平的架勢。


    不過第35軍方麵也不是全無準備,他們手上唯一一個高炮營就部署在包頭城內,除一個20毫米高炮連隨汽車部隊去攔截坦克外,剩下的四門40毫米博福斯高炮和十二門20毫米蘇羅通高炮都在嚴陣以待。此外,各營連陣地上的重機槍也換上了高射槍架,正冷冷地瞄向了空中。


    日機剛抵達包頭上空,立馬受到了防空部隊的熱情款待,密集的彈雨向一張大網一樣迅速籠向機群。幾架試圖低空轟炸的日機連挨數炮。立馬冒起了黑煙。飛行員還沒來及跳傘就被跟著飛機一起栽進了河溝。其餘的飛機吃了一驚,慌忙拉高脫離了高炮的射程。那個時代的高空水平轟炸技術還很落後,日機雖然處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但想準確轟炸就不太可能了。


    董其武司令抬頭看了一眼禿鷲一樣的機群,鎮定地問道:“汽車部隊準備好了嗎?”


    參謀長忙道:“報告司令,已經抵達了預定位置。”


    董司令斷然道:“讓王建業(時任第301團團長)他們立即行動,現在敵機沒有多少油料了。正是動手的好機會!”對於裝甲汽車來說,敵人的飛機遠比坦克更危險,所以出擊的時機握非常重要。早了,就有可能在敵機和坦克的聯手打擊下飛灰湮滅;遲了,錯過合適的伏擊路段,就喪失了寶貴的戰機。


    ……


    包頭城東。


    呼呼……日軍裝甲部隊終於繞過了一條小河。由於長途跋涉。加上渡河時浸了些水,一些坦克開始出現故障,拋錨了。粟棲英之助中佐不得不下令就地修整,並讓整備隊(就是維修部隊,每個戰車聯隊有一個整備中隊)前來修理。


    二戰前期的坦克是沒有任何人體工程學可講的。特別是日製坦克,空間狹小,通風、采光方麵都很糟糕。通訊設備也是。隻要一打開無線電通訊係統,裏麵就像炒爆米花一樣,不停地發出各種奇怪的噪音。這在普通環境還好,在坦克那麽狹小的空間內簡直是活受罪。


    日軍士兵們在車內憋了半天,早就受夠了。現在見部隊停下來休整,便紛紛從車內鑽了出來,有的像兔子一樣,隻露出一個腦袋;有的像土撥鼠一樣。把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還有的幹脆從車裏爬了出來,拿個扳手在那裏裝模作樣地搞維護。


    粟棲英之助中佐見場麵有些混亂,不禁眉頭微皺。正待說話,突然,砰、砰、砰、砰!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日軍士兵們紛紛慘叫著摔倒在地,瞬間便傷亡了數十人。這支小部隊是傅作義長官仿效冀中組建的狙擊手部隊。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神槍手。打真正的狙擊戰或許還有些稚嫩,但打冷槍就不在話下了。


    由於日軍坦克缺少步兵協同,第35軍的神槍手們簡直像打靶一樣輕鬆。不管是兔子還是土撥鼠,個個都成了戰士們槍口下的獵物。


    “敵襲!”


    ……


    小鬼子們嚇得連滾帶爬地朝車內鑽去。結果更多的士兵被打死在車上。不過日軍畢竟是一個戰車聯隊,光靠一個小規模的狙擊手部隊肯定是對付不了的。隨著部分戰車開始反擊,場麵漸漸被日軍重新控製。


    一些日軍利用坦克上的輕重機槍向四周猛烈掃射,噴射出的密集彈雨迫使狙擊手們不得不盡快撤離。幸好這裏雜草豐盛,大部分戰士們都鑽進半人多高的草叢中溜走了。


    然而,倒黴的日軍士兵們還沒來得及歡呼,更大的打擊隨之到來。借著日軍槍炮聲和坦克馬達聲的掩護,第35軍的汽車部隊終於趕到了。


    衝在最前麵的是幾輛繳獲的豆戰車,後麵則是一排使用20毫米高炮的裝甲汽車,一共有十二輛。這些裝甲汽車經過改裝之後,車廂上的小高炮可以對目標進行側射或向後射擊。有點兒輪式突擊炮的味道,不過限汽車的外形,炮口沒法朝前方射擊。


    “營座,打不打?”一名高炮手見離敵軍坦克越來越近,不由得有些緊張地問道。


    旁邊一名軍官冷靜地注視著前方,沉聲道:“別急!”


    這名軍官名叫胡學昆,曾在趙承綏部擔任騎兵連長,是紅格爾圖戰鬥的英雄。本來像這樣危險的任務用不著派上一個營長,但這次誘敵任務至關緊要,才堅持親自帶隊。


    說話間,汽車又向前衝了一百米。胡營長拔出手槍,朝天連開三槍,大叫道:“轉向。開火!”


    除了那三輛豆戰車朝另外一個方向撲去以外,十二輛裝甲汽車突然在敵前轉向,20毫米的蘇羅通高炮立即向毒牙了一樣露了出來。日軍士兵們開始看到那些豆戰車,還以為是自己人前來接應的,都不由得愣了一下,等看到小高炮黑黝黝的炮管之後才感到大事不妙。


    “嘿,快停下。你們是哪支部隊?”有日軍軍官慌亂地問道。


    轟轟轟……回答他們的隻有猛烈的炮火。不等日軍坦克轉動炮塔,車廂上的20毫米高炮就已經開火了。一串串火球頓時橫掃了最前麵一排坦克。89式、97式等中戰車還好,隻要不命中要害,挨上幾下無所謂。92式、94式、95式等薄皮輕戰(輕裝)可受不了這種打擊,很快被轟得皮開肉綻。


    “不要停,繞過去!”


    胡學昆營長一邊對著喇叭下達命令。一邊親自操起蘇羅通高炮向日軍猛掃。見指揮官親自上陣搏命,將士們士氣大漲,紛紛有樣學樣,竟然靠著這些裝甲汽車壓著日軍戰車狠揍了一頓。隻轟得小鬼子哭爹叫娘,好不狼狽。也就圍著坦克群滴溜溜轉了一圈,瞬間就擊毀、擊傷了十餘輛坦克,氣得粟棲英之助中佐差點吐血。


    “反擊。反擊!你們這群混蛋!”


    粟棲英之助中佐歇斯底裏地喊叫著,可是由於那個通訊設備實在太爛,大部分戰車的車長都把通訊器給關了。日軍坦克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好不容易才恢複秩序。而這個時候,胡學昆營長早率領裝甲汽車逃走了。更難得的,由於日軍倉促之下未能做出有效還擊,沒有一輛汽車被摧毀。隻是在日軍機槍掃射下傷亡十幾餘人。


    “恥辱!這是極大的恥辱!沼田信德,率領你的中隊馬上追擊。消滅膽大妄為的支那人!”


    “哈依!”


    以前曾講過,日軍的報複心理是極重的。你要招惹了他,是非報這個仇不可,恨不得一口氣追到天上去。雖然搶攻包頭的任務更重要,可讓十幾輛裝甲汽車胖揍了一頓,讓粟棲英之助中佐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於是派了一個中隊去追那三輛豆戰車,又命令沼田信德的輕戰中隊追擊胡學昆營長率領的裝甲汽車隊。由於輕戰中隊剛才損失很大。粟棲英之助中佐還把手上最新式的四輛97式中戰車拿了出來。


    日軍剛才雖然很狼狽,但畢竟是訓練有素,部隊很快出發。汽車的速度雖快,但在野地裏就遠不如坦克了。沒追多久。日軍十幾輛坦克很快迫近,並用主炮和機槍向汽車隊猛轟。將士們也不甘示弱,紛紛用車廂上的蘇羅通高炮還擊。


    別說,這個簡陋的輪式突擊炮還挺厲害,20毫米高炮一開火,那些薄皮坦克還真受不了。當然,裝甲汽車的缺陷也相當明顯,就是防護能力太弱。別說挨上一炮,就是被子彈命中輪胎也受不了。


    好在胡學昆他們也用不著跟日軍戰車硬拚,隻要把敵人誘入伏擊陣地就行。那裏有12門山炮和足足24門戰防炮等著他們,夠小鬼子喝一壺的了。


    這一追一逃,沒過多久,一旁的參謀突然欣喜地叫道:“營座,前麵陣地已經布置好了。團座讓我們趕快過去!”


    胡學昆營長大喜,忙命令道:“各車注意,加速,加速!”


    司機們都把油門踩到了底,很快拉開了距離。可是汽車的越野能力有限,其中一輛汽車車竟然這個要命的時候拋錨了。胡學昆一看,正是麾下愛將,一連長馮永德的車。


    參謀也看到了,忙道:“營座,要不要停車?”


    胡學昆忙道:“讓其它車先走,我們稍停一下!”


    馮永德聽見輪胎摩擦聲,忙喊道:“營座,你們快撤,別管我們!快撤!”


    胡學昆急道:“狗日的廢什麽話,快跳車過來!”


    就耽擱了這麽一小會兒,日軍坦克已經衝過來了,幸虧那個年代的坦克沒有什麽炮瞄和火控係統,而且還是在高速行駛當中,自然打得不是很準。盡管密集的子彈則打得防彈鋼板當當作響,但一連幾發炮彈都是擦肩而過。


    馮永德大叫道:“來不及了,營座!老子下輩子再跟著你賣命!”說著一把抓住高炮,衝著日軍戰車一陣猛掃。一輛九二式騎兵裝甲車被當場削掉了炮塔。可是馮永德的好運氣也到頭了。一輛97式中戰車突然調轉炮口,一炮正中。馮永德和那門蘇羅通高炮頓時轟成了碎片,裝甲汽車也再造重創。幾名士兵慘叫著跌落到一邊。


    “永德!”看著多年的兄弟慘死在日軍炮火下,胡學昆目眥欲裂,心裏痛得跟刀絞一樣,恨得馬上跟日本鬼子拚個你死我活。可他身為誘敵部隊的指揮官,還有更重要的責任。


    “營座。快走,給我們報仇!”幾名負傷的士兵拚盡力氣喊道。


    那輛97式中戰車很快發現了那幾名傷兵。看著那幾名傷痕累累的士兵,日軍駕駛員臉上露同一絲猙獰的笑容,手上一摧油門,立馬開足馬力碾壓了過去……


    轟!戰車先是一震,然後隨著一聲巨響。履帶被炸斷了。原來,那名傷兵在最後時刻拉響了藏在身下的集束手榴彈。雖然隻炸斷了一根履帶,但日軍不得不停下來修理。胡學昆乘坐的那輛汽車趁機向前竄出老遠。


    “八嘎!”看著到手的鴨子又飛了,沼田信德中尉勃然大怒,率領戰車繼續拚命追擊。很快,又有一輛汽車拋錨。興奮地的日軍二話不說就將那輛汽車轟成了渣。


    “殺給給,一輛汽車也不要放過!”


    在日軍的瘋狂追擊下。裝甲汽車開始急劇損耗。有的是汽車拋錨,被迫放棄,還有的是被日軍火炮命中。


    到最後,十二輛汽車隻剩下一輛了。胡營長乘坐的那輛汽車的輪胎也被打爆。他命令其餘官兵步行撤離,自己爬上了僅存的那一輛汽車上,悲憤地朝身後看了一眼,咬牙道:“狗日的小鬼子,來吧!”


    “殺給給!”


    八輛坦克立即衝了過來。上麵的機槍也不停地掃射。胡營長正用高炮朝後麵猛掃,突然抱住手臂悶哼了一聲。


    “營座!”


    胡營長咬牙道:“我沒事,接著跑,馬上就要到伏擊陣地了。”


    又向北開了四五百米的距離,終於抵達了伏擊陣地。日軍正追殺得性起,並沒有停下來偵察,而是一頭就紮了伏擊圈。


    “開火!”


    轟轟轟……密集的炮彈突然呼嘯而來。就算是九七式中戰車也不敢被75山炮正麵來一下。百祿式戰防炮穿甲能力雖然稍弱,但架不住炮多,排頭幾輛坦克頓時被轟成了零件。


    “有埋伏,快撤!”看著一輛接一輛坦克被炮火摧毀。沼田信德中尉驚得臉色煞白,慌忙指揮剩餘幾輛坦克逃跑。可這個時候想跑,為時已晚,又有幾發炮彈轟了過來,沼田信德隻感到車身猛得一震,立馬失去了知覺。


    警衛員小李用手碰了碰胡學昆,歡喜地叫道:“營座,我們贏了!”沒到想胡營長應手便摔倒在車廂上,露出的車廂底板上已經趟滿了鮮血。原來,剛才胡營長已經身負重傷,因為怕動搖軍心,一直強撐著沒吭聲。


    “營座,營座!”小李用手試了一下脖子上的脈搏,不禁放聲大哭。


    負責指揮此戰的第301團團長王建業匆匆趕來,見狀不禁臉色大變,忙喊道:“衛生員,衛生員,快過來!”


    衛生員慌忙抱著急救箱跑了過來,可惜胡營長早就沒有了呼吸。


    此戰,第35軍以損毀十二輛裝甲汽車、十門蘇羅通高炮(有兩門未損壞,且成功回收)、戰死胡學昆營長以下57人的代價擊毀、擊傷日軍戰車三十多輛。


    得知沼田中隊全軍覆滅,日軍戰車第十三聯隊的聯隊長粟棲英之助中佐勃然大怒,立馬調頭回來攻擊第301團的伏擊陣地。此時第301團主力還在包頭城內,這裏隻有一個營的兵力和殘餘汽車部隊。雙方立馬展開了一番殊死決鬥。


    第301團的戰士們高喊著為“胡營長報仇”的口號,依托陣地拚命抗擊。特別是那些戰防炮班的戰士們,紛紛不顧危險,向日軍戰車猛轟。


    日軍雖然利用坦克的機動性能占據了場麵上的優勢,一直在壓著第301團打,卻遲遲拿不下陣地。即便偶爾突破幾處陣地,也被將士們抱著集束手榴彈和**包給轟了出來。打得最後,雙方均是精疲力竭,戰壕內外全是鮮血染紅的泥土。


    不久,戰車第14聯隊和第26師團的一個摩步聯隊先後趕到。第35軍方麵,新編第五旅和何柱國騎二軍一個團也先後趕來增援。雙方從下午兩點一直廝殺到晚上八點,初春時節天黑的早,晚上六點就黑了,八點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種情況下,敵我雙方都沒法展開兵力,隻得逐次退出戰場。


    隨後,日軍第26師團主力雖然連夜趕到,但看到戰車聯隊的損失和傷亡也不禁暗暗心情,到底是沒敢連夜攻擊。可以說,將士們用命換了一個晚上的寶貴時間。(。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ps:很抱歉更得這麽晚!你們要怪就怪湘軍,是他拿著一大堆歪歪理由找我辯論了大半天,哼哼,為了糾正他的錯誤觀念,就……好在,他已經翻然悔悟了,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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