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鈺見她語氣有些怪異,不由得抬頭看向她並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隻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兩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正在賣藝,三人都穿著粗布衣裳,在這樣寒冷的冬天,衣裳卻是單的,三人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卻還是硬著頭皮準備表演。


    一個女子將外麵罩著的衣裳脫了下來,露出裏麵的裝束,隻有一層薄薄的輕紗籠著她的身體,裏麵的肌膚都若隱若現泛著一股透明的光澤,外麵的衣裳一脫冷風吹來,她頓時被凍得瑟瑟發抖,但她還是輕輕的將麵紗罩在臉上,走到場中,看來是準備表演跳舞了。


    “還愣著做什麽,快點,別想蒙混過關,趁著今日人多,好好給老子賺點錢,否則就把你們賣到青樓去,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那女子剛走到場中央,忍不住用雙手嗬了一口氣籠著胳膊取暖,便見一個滿臉絡腮胡子長相凶惡的中年男子走過來,罵罵咧咧的在那女子身上推了一把。


    在外麵的另一個女子和男子見那大漢如此,都忍不住暗中對他怒目相瞪,卻也是敢怒不敢言,唯唯諾諾一句話都不敢說。


    那女子被中年男子一推,忙低頭小聲的賠著不是,和他說好話,半晌後才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站到場地中央,擺了個舞蹈的起手式,準備起舞。


    樂聲緩緩的響了起來,隨著樂聲響起,那女子不再猶豫,扭著柔軟的身子跳了起來,雖然方才穿的單薄,但此刻的跳起舞來卻絲毫不含糊。


    她的身材纖細,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穿著水藍色紗裙逶迤在地,薄紗將她的身材完美的襯托出來,雖然纖細但隔著薄紗還是能看出隱隱約約的肉感,十分引人遐思。


    她跳起舞來更是和普通的舞姬天差地別,方才穿著破舊的單衣,此時脫了衣裳跳起舞來,卻似換了個人,好像蒙了塵的明珠,一下子就朱輝玉潤,散發出一股優雅脫俗的氣質來。


    她不斷的扭動腰肢,雙手雙腿都柔軟得不可思議,似乎隨時能化成一團水,起初沒幾個人圍觀,漸漸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人群將納蘭雲溪等人的馬車也擋住了,她們漸漸的看不到場中跳舞的女子了。


    納蘭雲溪看了半晌放下簾子,扭頭看了一眼容鈺,躊躇了一會兒才喃喃的道:“沒想到楚秋歌人不怎麽樣,將兩個女兒倒是教導得很不錯,這舞技也算數一數二的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隻不過,她們怎麽會在北齊京城的大街上賣藝?”


    沒錯,場中在這十冬臘月穿著單薄衣裳的正是容馨容月容洛姐弟三人,當初容國公身死,容鈺和納蘭雲溪反出東陵,她們姐弟,三人是跟著楚秋歌的,按理說楚秋歌是景宣帝活著時候的密衛頭領,對東陵的功勞可謂很大,而且她在被容國公震碎五髒六腑快要死了的時候還用蘇家的噬心蠱延續了幾天命去破壞納蘭雲溪回歸大堯之事。


    如今,就算她死了,那容馨姐弟三人怎麽也不可能流落到在他國顛沛流離以賣藝為生啊,而且看這樣子,他們多半是被強迫賣藝的,並不是自己心甘情願,納蘭雲溪心中納悶,不知道為何燕奇會讓他們姐弟三人流落到別國來賣藝。


    “哼,他們三個畢竟都是她的孩子,她再怎麽狠毒也會給自己的孩子安排個好後路,容馨姐弟三人都沒有學習武功,容馨容月二人自小楚秋歌就教導她們學習琴棋書畫女戒女訓,而容洛楚秋歌也隻讓他讀書,打算將來進入朝堂做文官,這條路本來沒錯,卻沒想到她自己最後落得下場淒慘,身死大堯,至於他們三個,我也想不通為何會在這裏賣藝。”


    容鈺對於容馨姐弟三人的出現隻看了一眼便別過頭去,淡淡的說道。


    “你說的也對,那麽,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他們看起來好像是被逼著賣藝的,楚秋歌一世聰明,卻沒想到她死後她的兒女失去了她的庇護居然會落到如此下場,如果她還活著,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納蘭雲溪看到容馨姐弟三人這般狼狽的模樣心裏卻並沒有半點快意和幸災樂禍,畢竟她們姐弟三人在國師府的時候頂多也就是一副嬌小姐的模樣,並沒有對她做過什麽,還有容洛,她當初對他還是頗有好感來著,覺得他本性並不壞,而且還有些親近容鈺的意思。


    “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他們如今這樣也怨不得別人,依著楚秋歌當年害死我母親的事,我對他們既不打擊報複,也不會刻意去做什麽,隻當路人便好了,各過個的日子吧。”


    容鈺說著眼神又往人群中瞟了一眼,才慢悠悠的說道。


    “反正這件事得你自己做主,你要是不管他們,那我也不好說什麽了,畢竟,我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外人而已。”


    納蘭雲溪說完後便放下了簾子,此時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流觴何嬤嬤幾人都已經看到了容馨姐弟三人,所以都靜靜的站在路旁等著納蘭雲溪和容鈺的吩咐,畢竟容馨姐弟三人是容家的人,和容鈺是同一個父親所生。


    “嗯,走吧。”容鈺已經轉過頭去看團團,從鼻子裏發出一聲細微的哼聲,不再關注外麵的動靜。


    “流觴,走。”納蘭雲溪見此情形隻好對外麵的流觴說了一句,沒想到容鈺還真的不管容馨三人在大街上拋頭露麵的賣藝,她也隻好無奈的歎了口氣。


    “是。”流觴似乎早就知道會是這麽個結局,聞言也並沒什麽奇怪,答應了一聲又趕著馬車離開了。


    而場中的容洛在容馨起舞後,不經意間看向外麵圍觀的人群,然後便發現人群外麵停著的一輛馬車了,馬車裏的人他雖然沒看見,但是流觴他和清泉他卻看得一清二楚,這兩個容鈺身邊出名的侍衛他還是認得的。


    本來在剛看到流觴二人之時,他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喜,但半晌之後,他最終低下了頭,那輛馬車在停下半晌後並沒有人過來和他們姐弟幾人說話或者是詢問一句,他知道有流觴和清泉在的地方,容鈺必然也來了,他既然將馬車停下,那一定看到他們了,但是,他最終卻沒有搭理他們。


    這就說明容鈺還在因為自己的母親曾經做過的事怨恨他們,所以根本就不願意出手相幫,所以他也就不過去自己和他相認求他幫忙了。


    馬車碾壓著青石板鋪就的路遠去了,一直低著頭的容洛忍不住抬起頭踮著腳尖看了半晌,見他們是真的走了,良久之後,眼眶才漸漸的紅了,他抽泣了一聲,低低的道:“大哥哥,洛兒替母親向您和大姐姐賠罪了。”


    納蘭雲溪一行人很快就在長街盡頭找到了秋蕊母女居住的宅子,馬車在大門前停下來後,納蘭雲溪從馬車中探出頭來,四處張望了一眼,見朱紅的大門前立著一對威武的獅子,門頭上刻著秋宅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看這樣子倒是大戶人家的氣勢。


    何嬤嬤上前敲門,半晌後,厚重的大門才“吱呀”一聲開了,裏麵露出來一個短小精瘦的仆人,貼著大門甕聲甕氣的問道:“你們是誰?想做什麽?”


    那人的話中帶著濃濃的質問的語氣,隱隱還含著怒意,一雙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何嬤嬤,似乎在估量著她的來曆。


    “哦,請問秋蕊姑娘和秋老夫人是不是住在這兒啊?我們是來找……”


    雖然那人語氣不怎麽好,但何嬤嬤還是客氣有禮的笑著問道。


    “老夫人和小姐不在,請回。”


    誰知沒等何嬤嬤話說完,那開門的老頭便打斷了她的話,一口回絕,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


    “大膽,陛下和國師親自來訪,這守門的居然敢給她們吃閉門羹。”


    在場眾人都聽到了那人和何嬤嬤的對話,流觴一氣之下便要上前再次敲門。


    “流觴,看來秋府是出什麽事了,你和嬤嬤從外麵翻牆進去,看看秋老夫人和秋蕊在不在裏麵?”


    “是。”流觴答應了一聲和何嬤嬤二人雙雙翻牆進了秋府打探消息去了。


    納蘭雲溪方才挑著馬車簾子看到那開門的精瘦老頭目露精光,而且中氣十足的樣子似乎還有武功,不由得心下猶疑,又結合今日使唐少卿選妃的日子,而秋蕊自被他帶回北齊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二人之間的事兒,恐怕她們今日來此,剛好趕上了一幕大戲也說不定。


    不怪她陰謀論,實在是這些年她經曆過的事都讓她覺得,秋府這樣不問青紅皂白便將人拒之門外,實在有悖常理,據秋白和秋瓷平日裏話裏話外的描述中,秋老夫人是個意誌堅定,謙恭有禮的老太太,她怎麽可能讓門人做出這般失禮之事?


    在等待流觴和何嬤嬤回來的空檔,流觴又召出曲水來,讓他帶兩個人去方才容馨姐弟三人賣藝的地方打探一番三人是如何流落北齊並被迫賣藝的,方才在馬車上容鈺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她感覺到了他情緒的細微變化,想必他心裏終究還是對這三個同父異母的姐妹兄弟有點感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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