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是打定主意要跟著倆小孩,顧景雲似乎知道甩不脫他們,衝四人翻了個白眼後就把自家的騾車搶了過來。


    雖然他不攔著他們跟著,卻不會主動與他們混在一起。


    李安笑眯眯的,一點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讓彭育再一次感歎太孫的好脾氣。


    陶悟卻很不解,“公子,何不挑明了身份,將人爭取過來的機率可大大增加。”


    李安:“有幾成機率?”


    “怎麽說也有八成吧。”陶悟不太確定的道。


    韋英傑便替太孫解釋道:“廣誌,如今我們走在刀尖上,容不得一點疏忽,別說是八成,便是九成也不行,除非十成十確定顧景雲會投向我們,不然決不能暴露身份。”


    彭育提議道:“不如用一假身份。”


    他們三人中隨便一人的身份拿出來都能讓對方高山仰止。


    韋英傑噎了一下,見李安臉上笑容微淡,便任勞任怨的繼續替他解釋道:“顧景雲誌向高遠,必不肯為幕僚。何況公子待人以誠,此乃高德。”


    顧景雲一看就是真高傲之人,太孫好歹還是君,他投在太孫名下是臣,可他們這幾個尚且是人臣,投在他們名下的頂多是個幕僚,顧景雲少年成才,才華能力都不缺,他是有多腦缺才會不做君之臣而跑去等臣下幕僚?


    李安看著眼中不屑的彭育心中微歎,他和阿爹一直不喜彭閣老,但當年開平一案幾乎讓太子一係傾覆,還是秦閣老力挽狂瀾,主動替阿爹背鍋這才消弭了禍事。


    但當時阿爹被親近之人背叛,皇爺爺又疑心他,最親近的老師又因自己差點被滿門抄斬,太子一係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


    阿爹身體本來就不好,遭受連番打擊後差點一病不起,還是阿娘帶著他在床前大哭才把人喚了回來,但就是這樣他也沒精力去收攏勢力。


    等他回過神來時彭閣老已經掌握了太子一係的剩餘勢力,借此博弈進入內閣……


    阿爹不喜歡彭家的鑽營,加上心灰意懶,便放任了彭家越俎代庖的經營著太子一係。


    彭育是阿娘為他選的伴讀,她不想就此放棄希望,因為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不僅丈夫與自己,就是他們的孩子也將萬劫不複。


    所以他們需要掌控住太子一係的勢力。


    阿爹身體不好,那便由他來。


    而彭家也需要與太子府打好關係,以借此招攬更多人才和勢力來投奔,所以兩方一接觸,彭育便成了他的伴讀。


    但這麽多年了,不管他怎麽教導,彭育的眼界都寬廣不了,明明有最好的先生,也有最好的教育資源,所接觸的人也胸懷闊達,為何他卻總是這麽鼠目寸光?


    偏偏其餘三個伴讀都是其他勢力塞到他身邊來的,讓他除了彭育就沒別的可用之人了。


    李安掃了韋英傑和陶悟一眼,輕籲一聲,幸虧他滿十八後阿爹就給他選了韋英傑和陶悟做親衛,不然非憋死不可。


    而慢悠悠的走在前麵的騾車裏,顧景雲正毫不吝嗇的誇讚李安,“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隻這一點他便能成為半個賢君。”


    “你很滿意?”


    “隻是滿意,接下來就看他看人的眼光了。”說罷撇嘴道:“彭育此人不可深交,讓他做伴讀,我想知道是他的眼光,還是別人硬塞進去的。”


    黎寶璐歪頭,輕聲道:“我以為他是因為受傷才臉色不好的。”


    “他看我的目光像是施舍,連這都看不出來嗎?”顧景雲鄙視她。


    黎寶璐靜默了半響道:“我沒看他自然看不出來。”


    顧景雲滿意,卻還是教她道:“出門在外還是多看看人的好,可以積累經驗。”


    顧景雲雖然也經常輕蔑的,居高臨下的,高傲的看著人,但他通常鄙視的是人的智商,看人的眼裏寫的是“爾等愚蠢的凡人”,所以他的那種居高臨下並不會讓人厭煩,隻會讓人恨不得套他一個麻袋狠揍一頓。


    而彭育看人的眼裏卻明晃晃的寫著“爾等賤民”,讓看的人心中冒火。


    不過那是凡人的思想,顧景雲看了就不冒火,反而還很高興,他愉悅的與寶璐道:“這樣愚蠢的人類能在聰明人裏生存多久?我敬請期待。”


    黎寶璐在心裏為彭育默默地點了一根蠟。


    顧景雲想著來日方長,他可以慢慢的吊著李安,增加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重量;李安想著謹小慎微,先把顧景雲的底摸透後再把人誘拐過來,加上距離杭州還有四五日的路程,所以兩方一點也不急。


    讓倆人想不到的是一直緊追著後的黑衣人竟然一直不曾出現,但不管是李安還是顧景雲都沒有鬆一口氣,反而臉色更加凝重。


    就在顧景雲心裏暗戳戳的算著是此時冒險施恩於李安好,還是趕緊帶著寶璐先保命好時他們到了廣信府。


    廣信是浙江的大縣,再往前走三日就可到杭州。


    進城後顧景雲便興致勃勃的坐在車轅上看路兩邊擺的貨物。


    每個地方的物產都有不同,而他喜愛這種尋找不同的感覺,目光在掃到一家掛著紅布的鏢局時目光一頓。


    陶悟跳下馬車,從後麵趕上來問道:“顧公子,今天我們就在廣信府歇上一日如何?”


    “好啊。”


    顧景雲一口應下卻把陶悟噎了一下,他還背了一籮筐的話呢,結果還沒機會出口對方就答應了,那些話憋在心裏有些難受怎麽辦?


    陶悟隻能轉身,上了馬車後對著韋英傑背了一遍剛才他讓自己背的話,這才舒服的透出一口氣。


    韋英傑好笑的問道:“顧公子答應了?”


    “你不是聽到了嗎?”陶悟瞥了他一眼,彼此的耳力都不錯,剛才他與顧景雲的聲音都不低,他不信他沒聽見。


    黎寶璐的目光在街上一掃便找了家看上去比較高大上的客棧住進去。


    前後兩輛車的人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兒,李安估計也知道他們躲不過黑衣人的眼線,因此都不怎麽偽裝了,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定好上房,顧景雲便招手叫來夥計,問道:“我剛才過來時看到一家鏢局門口掛紅,是有何喜事嗎?”


    夥計想了想,便笑道:“公子說的是溯遠鏢局?那是新開張的,因此門口才掛紅。”


    顧景雲點頭,給了他一把銅板做賞錢,然後便上樓回房了,黎寶璐忙拎著行李跟上。


    李安等人目光閃了閃,並沒有開口詢問。


    黎寶璐放下行李,見顧景雲有些神思不屬,她便道:“我一會兒去看看,若是有送到這裏的信就拿回來。”


    顧景雲點頭。


    黎寶璐就囑咐他道:“你在客棧小心一點。”


    溯遠鏢局是全國性的大鏢局,北至努爾幹都司,南至瓊州都有他家分行,接的鏢也各式各樣,業務廣泛。


    在出來前,顧景雲就與瓊州的分行簽了合同,由溯遠鏢局為他們與張一言傳信。


    他們的信可以從全國各地各個分行中送到瓊州的分行,而張一言的信則可以選擇一條路線,由溯遠鏢局抄送各分行,以便他們隨時能收到瓊州的消息。


    在定了要去杭州後,顧景雲便送了封信給張一言,讓他以後寄信用廣州到杭州這一條線,而他考中秀才後又寄出一封,讓他將這一好消息告訴秦舅舅等人。


    現在才過去幾天,未必就有信,但顧景雲還是想去問問。


    黎寶璐放下行李便悄悄的離開了客棧。


    陶悟悄悄的溜回客房,低聲道:“她走了,看方向就是去溯遠鏢局。”


    彭育疑心,“不會是故布疑陣想要把黑衣人引來吧?公子,不如我們先躲開。”


    韋英傑和陶悟也看向李安。


    李安沉默了片刻,用扇柄敲了敲手掌道:“不用,我相信我的眼光,再等一等。”


    彭育著急,“公子,我們賭不起。”


    韋英傑和陶悟對視一眼,也低聲勸道:“公子,我們可先躲出去,若無事再回來便是,顧公子不問便罷,說是問起便說我們想看看廣信的風土人情……”


    “是啊,是啊,”彭育苦口婆心的勸道:“公子該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韋英傑和陶悟的臉色忽然一僵,陶悟更是直接開門出去走到隔壁房間敲了敲門。


    門一打開,黎寶璐嫩呼呼的臉出現在眼前,對方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有事嗎?”


    陶悟噎了個半死,這丫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溯遠鏢局離這兒可不近,關鍵是她什麽時候回來的他一點也察覺不到,要不是突然聽到隔壁倒茶水和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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