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兒一看那令牌長得黑漆漆的,雖說上頭的圖紋款式倒是精美,但著實沒啥美感,送這還不如直接送她塊金的,更實用呢。


    她的表情是嫌棄嗎?


    莫長歌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他把壓箱底的令牌當作禮物贈給她,竟還被嫌棄?俊臉不自覺黑了下去,二話不說拽住白靈兒的胳膊就把令牌塞到她的掌心,一副她收也得收,不收也必須收下的強勢姿態。


    美容店自打這日正式開張後,生意那叫一個紅火,起初,各大世家的眼線還僅僅是在觀望,打探情況,畢竟,傳言是否有誇大藥效,不得而知,若是假的,他們豈不是空歡喜一場嗎?但當幾名商家買回去送給家中愛妾後,據說反映頗好,隻用了短短數日,肌膚竟比以往嫩滑許多。


    這消息由探子傳遞到各個世家,頓時,這些達官貴族再也坐不住,立即下令,命府中管家前來采購。


    “你是白靈兒姑娘嗎?我家大人有請。”這日天黑時分,送走最後一名顧客的白靈兒在把門落了鎖,準備回家時,被幾名侍衛攔下,對方恭敬地邀請她過府一敘,態度很是謙卑,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劉孜和張掌櫃對視一眼後,立即上前來,站在白靈兒左右兩側,戒備詢問:“你們家大人姓誰名誰?有何事要等到這麽晚商談?”


    “我家大人乃是禮部尚書,至於緣由,奴才不敢多問,大人交代,請白老板務必走上一遭,若二位不放心,大可陪同前往。”侍衛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白靈兒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她來京後,沒有得罪過什麽人,自然不擔心有人會對付她,更何況,不還有劉孜和張掌櫃在嗎?


    三人跟隨著侍衛前往尚書府,不曾留意到,隱匿在暗中的兩名隱衛分作兩頭,一人偷偷跟了上來,另一人則去了十王府通風報信。


    “嗨,李大哥。”在經過墨竹軒時,白靈兒衝店內的李智熱情地招了招手。


    “你們這是?”李智略感意外,目光掃過那五名帶刀侍衛,從他們的衣著辨認出了其身份。


    朝臣府中的家丁穿戴的服飾各有不同,若在京中過得久了,便能看出一二。


    “李大人。”侍衛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


    白靈兒早就聽說過李智的家世背景,也沒感到意外,笑笑後,才道:“禮部的尚書大人似乎有事找我麵談,我要去他的府宅一趟,不知道李大哥待會兒可有空?若是有空,勞煩你跑一遭黃玉齋,告訴我爹我娘,今晚我不回去用膳了。”


    真要是找人回家裏去報個信,完全用不著拜托李智,白靈兒真正想傳達的,是告訴尚書府的這幫侍衛,有人知道她的去處,若是她此行有危險,尚書府也討不了好。


    不是她多疑,行事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李智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眸子裏掠過一道激賞的精芒後,便笑著答應下來。


    其實,就算白姑娘沒有多此一舉,十王爺也不會坐看她出事,那些悄然潛伏在她四周,貼身保護的隱衛,可不是吃白飯的。


    “多謝,改天請你喝茶。”白靈兒笑吟吟地同他道別後,這才和侍衛一道離去。


    而此時十王府,莫長歌也得了信兒,但他並不著急前去尚書府,而是繼續待在書房中,為白靈兒寫字帖,方便她練字。


    禮部尚書張立為何會請她過府,莫長歌心裏很清楚,他家中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張茉雨多年前曾被卷入一場暗殺中,當場被毀去容貌,如今已到嫁人的年紀,可能配得上的世家,卻不肯迎娶其為正妻,願意許她正妻身份的,又是些小戶人家,時間一長,張立自是坐不住,如今美容店名聲大噪,他當然會抓住這塊浮木。


    但若是親自前來求藥,隻怕對尚書府的名聲會有所影響,故而才會特地請白靈兒走一趟。


    想明白個中緣由,莫長歌怎會擔心?這一趟她不僅不會有危險,或許還會讓白靈兒在各個世家中的名聲再度提高,有利而無害。


    “陌影。”落下最後一筆後,手腕一翻,毛筆被輕巧擱在了硯台上。


    陌影自門外推門進來,靜等莫長歌的吩咐。


    “派人多加注意太醫院的動靜,四哥最近該有動作了。”如果不出他的意外,四哥近日應會前往太醫院,命信賴的太醫對那些藥膏進行研究,太醫院裏究竟有哪些人是四哥的爪牙,經過這次,應當能查出來。


    莫長歌想借此機會查清莫謹嚴在深宮裏的勢力有多少,隻有弄清楚,才能早些告訴東宮,以作防範。


    “是。”陌影立即領命,在暗中安排人手加強對太醫院的監控。


    另一邊,白靈兒與劉孜和張掌櫃來到了尚書府,禮部尚書褪下朝服,隻穿了件唐裝錦緞正在廳中翹首等待。


    管家親自在前頭領路,帶他們來到正廳,上等的茶水供應,絕對稱得上禮遇。


    禮部尚書和善地同白靈兒寒暄,她的態度不卑不亢,反倒令人不由得高看幾分。


    若白靈兒流露出阿諛奉承之態,勢必會引來不屑與輕視。


    “大人,到底是什麽事,您隻管明說,若民女能幫得上忙,絕不會推脫。”白靈兒品了品茶水後,才問起了正事。


    她來這兒可不是蹭吃蹭喝的,要是待得太晚,爹娘在家中鐵定會著急。


    張立麵露苦笑,竟緩緩從木椅上站了起來,朝她拱手道:“本官今日確有一事想拜托白老板。”


    “大人不必如此。”開玩笑,這位可是朝廷命官,向她行禮,她敢受嗎?白靈兒慌忙扶了他一把,“究竟是何事?”


    “哎,是本官那苦命的女兒。”張立的大女兒張茉雨,乃是他第一個孩子,在而立之年方才得此女,從小就被他視作珍寶,含在嘴裏怕花了,捧在掌心怕碎了。


    說起張立的生平,絕對算得上屌絲逆襲,他原本僅是京城中一戶普通的商賈後代,因對從商毫無興趣,棄商從文,考取了功名,這才踏上仕途,年輕時,毫無背景,任職從七品的小官,可就在他為官第二年時,在護國寺偶遇了莫家千金,並得起傾心下嫁,從而得到莫家鼎力支持,才能在短短二十年間,成為一品文官。


    張茉雨正是他與愛妻唯一的子嗣,自十年前的刺殺發生後,張立想過無數辦法,宮中太醫請了一次又一次,群醫卻對此束手無策,眼看著女兒年紀越來越大,再拖下去,怕是難有好夫家願意娶她過門,他如何能不急?


    因著張茉雨臉上的傷勢,他的娘子積鬱在心,日日愁眉不展,張立看在眼裏,痛在心上,這才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將寶壓在白靈兒身上。


    哪怕她看上去年紀輕輕,但他卻不得不選擇相信。


    白靈兒聽完他的敘述後,心裏十分動容,在這個朝代,重男輕女已成為一種風俗,能為了女兒向她區區一個商人,且還是小有名氣的商販彎腰,這份心足以令人欽佩。


    她提出想單獨見一見病人,張立急忙差人帶她前往後院。


    劉孜與張掌櫃是男子,不好進入女人家的閨房,便在廳中陪伴張立,與他一道等待。


    張茉雨居住的廂房位於尚書府最為僻靜的北邊角落,灰牆外,懸掛著攥刻北苑二字的牌匾,四周沒有點燈,除了窗戶裏折射出的微弱燭光外,附近竟是一片漆黑,冷冷清清,好不淒涼。


    白靈兒心裏有些發毛,她真心害怕這種陰森古怪的地方。


    “你們小姐為何住在這裏?”她實在想象不出,一個妙齡少女會願意長年在此處居住,不怕性格變得抑鬱,患上什麽心理疾病嗎?


    不過,貌似古代沒有心理病這種說法。


    帶路的管家提著一盞油燈,一邊提醒白靈兒注意腳下的路,一邊解釋:“那件事後,小姐便下令她住的地方不許點燈,也不許旁人伺候,所以此處才會是這副景象,嚇著白老板了。”


    白靈兒這才恍然大悟,是因為容顏有損,所以心裏極度自卑,從而心生抗拒嗎?


    如果換做是她,大概也會低迷一陣子,但絕不會自暴自棄,而是會想方設法的尋找恢複容貌的辦法吧。


    一棟矮樓坐落在院子後方,積滿落葉的台階足足有數米之高,周遭沒有人氣,從落葉堆積的高度來看,隻怕很有一段時日無人前來清掃過了。


    管家偷偷將房門推開,吱嘎的碎響,襯得這幽森的環境愈發恐怖。


    白靈兒打了個寒顫,搓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還沒進屋,裏邊就傳出了一道夾雜著微顫的女人聲音:“是誰?”


    “小姐,是老爺為您請來看病的。”管家弓著腰稟報。


    “不用了,我的臉根本治不好,讓她走,我不治!”張茉雨的反映十分強烈,這麽多年,她對治好臉上的傷已經徹底絕望,那麽多的太醫都來府裏看過,哪個不是信誓旦旦的來,灰頭土臉的離開?她不想再懷揣著希望,然後品嚐到希望破碎的痛苦滋味。


    白靈兒朝管家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再苦勸。


    等到裏邊的聲音消失後,她貓著步伐進了屋,並且把房門給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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