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帶著兩名貼身宮女移駕王府,黎叔把人安置在前廳,一路小跑著到主居來通傳。


    “讓她候著。”莫長歌並不著急見客,而是一心一意喂靈兒喝粥,“燙嗎?”


    “不會啊,很好吃。”白靈兒笑彎了眉眼,難得誇了他一句。


    柔軟的語氣,軟化了莫長歌的心,隻有這個女人,傾盡所有他亦要保全!


    一抹決絕的暗芒在他的眼眸深處浮現。


    “今兒說話怎這般誠實?”莫長歌三分試探,七分打趣地問道。


    “不喜歡聽啊?那我以後不說了。”靈兒撅著嘴,這家夥給他三分顏色,他就開起染房來了。


    “別,本王愛聽。”她的甜言蜜語,是他平生最喜歡的。


    吃過早膳,莫長歌又給她揉了揉四肢,疏通氣血,額上有一層薄薄的熱汗滲出,但他的精氣神卻是極好,不見絲毫疲憊。


    白靈兒看在眼裏,心又酸又甜。


    如果白蓮說的事成了真,那她和他會變成什麽樣?


    天人永隔嗎?


    僅僅是想象著這樣的結局,她就不由得紅了眼眶。


    “怎麽哭了?力道太重捏疼你了?”莫長歌慌忙收手。


    “才不是。”靈兒擦掉眼淚,破涕為笑,“我啊,隻是覺得你對我燜好了點。”


    “傻瓜。”不對她好,他對誰好去?


    黎叔麵部抽搐地站在門外,聽著裏邊恩恩愛愛的膩歪談話,有些不忍直視。


    太子妃足足等了近半個時辰,才總算把主角候來。


    “十弟。”她笑著站起身,目光在莫長歌身後掃了一圈,“弟妹呢?”


    “她快臨盆,太醫說不能下床,隻得在屋裏靜養。”莫長歌睜著眼睛說瞎話,雲淡風輕的口氣,讓太子妃輕易地信了。


    若是白靈兒真有什麽不爽快的,他定不會如眼下這般鎮定。


    “本宮聽太醫院的藥童說,昨兒個夜裏,你急匆匆把太醫召走了,還以為府中出了什麽大事,專程來瞧瞧。(.)”太子妃一副長鬆口氣的表情。


    “多謝皇嫂體恤。”莫長歌從善如流地恭維一句,而後,又問了問明兒在宮中的近況,閑聊片刻,才親自送太子妃離開。


    轎子消失在白石路盡頭,他臉上噙著的笑意頓時冰封。


    皇嫂特地來探望靈兒?嗬,怕是封了皇兄之命,前來試探的吧。


    “吩咐下去,王妃臨盆在即,這些日子王府不歡迎賓客上門叨擾。”


    “是。”黎叔躬身領命。


    劉孜每隔半日,便會為靈兒診一次脈,因莫長歌的示意,他未曾把靈兒的身體情況告知王家人,不到最後,誰也不願輕易將噩耗說出去。


    白靈兒的妊娠反映很是強烈,吃什麽吐什麽,隻短短三天,整個人憔悴得不像話。


    安樂堂的大夫齊聚王府,這些人是全國醫術最為頂尖的醫師,會診後,決定以銀針為靈兒減輕疼痛,緩解孕吐的反映,再以湯藥喂食,調理身子。


    莫長歌如雕塑般靜靜站在床尾,凝眸看著大夫手握銀針紮在靈兒的穴位上。


    隔著單薄的褻衣,豎起的銀針將她紮成了一隻刺蝟。


    白靈兒隱忍般皺緊眉頭,許是見他神色難看,吃力地揚起唇角,試圖告訴他,自個兒沒事,她怎會知,在一個愛她如命的男人眼裏,這笑就跟一把刀子戳在心窩上沒什麽區別。


    針灸術倒是起了幾分效果,至少靈兒腹痛出現的概率有所減少,也能勉強吃下些東西。


    劉孜見狀稍有些安心,可想到這才六個月,心又提到了半空。


    莫長歌每天夜裏,等著靈兒入睡後,都會召大夫到跟前,詢問她的身子情況,可惜的是,他所聽到的幾乎沒一個是好消息。


    安樂堂裏的大夫診斷後,得出的結論與太醫一致,他們僅能全力保靈兒至足月生產,至於能否平安誕下子嗣,無人有十全的把握。


    “主子,又有死士試圖闖入府裏打探消息。”紫夜時分,身泛殺氣的孤狼從窗子躍入書房,沉聲稟報,他身上還散發著沒散盡的血腥味,攝政王府閉門不迎客以來,不乏有人試圖擅闖,皆死於隱衛手下。


    莫長歌孤身坐在木椅上,棱角分明的麵龐隻剩一片森然殺機。


    “加派人手全力保護長靈居。”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靈兒休養,但這僅是權宜之計,死士一批批闖來,卻無一人能活著離開,幕後主謀定會心生猜疑。


    嗬,看樣子,他得進宮一趟了。


    翌日,莫長歌趁靈兒還在夢鄉時,著朝服入宮。


    缺席數月的攝政王今日無端現身朝殿,早早抵達宮中的大臣麵麵相覷,有心想上前去打聲招呼,卻又見他神色冰冷,立馬打消了攀談的念頭。


    “十弟,你可算是官複原職,願意為朝廷效力了。”太子在宮人的簇擁下步上龍椅,未談政務,反倒先同莫長歌拉起家常來。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臣弟怎能長期缺席早朝?”莫長歌挑眉說道,神情不見一絲敬畏。


    太子臉色微僵,訕笑著沒搭話。


    李智站在隊伍裏,目光來回在天子與攝政王之間遊走,總覺得,這二人間的氛圍很是古怪,仿佛帶著幾分劍拔弩張。


    退朝後,莫長歌拔腳跟上天子的儀仗,將朝臣遠遠甩在身後。


    “十弟?”太子在龍攆前止步。


    “皇兄,臣弟府中近日來不甚安寧,不少宵小之輩時常夜闖王府,”莫長歌故意頓了頓,目光幽幽,仿若寒譚,“臣弟的耐心向來不好,若接下來再有人膽敢擅闖,屆時,就連臣弟自個兒也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若一怒之下,擾亂了京中秩序,騷擾了百姓,還請皇兄莫要怪罪臣弟。”


    話,狂妄到近乎不可一世,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


    太子心尖猛跳幾下,竟有些慌亂。


    十弟他知道了?


    “皇兄,有些事臣弟可以不計較,不揭穿,”莫長歌心中怒火難平,臉色愈發冷峭,他俯身湊近太子耳邊,一字一頓地說,“但靈兒是臣弟的逆鱗,為了她,臣弟可以不惜一切,皇兄,你可明白?”


    上官玉是受誰指使將毒藥交給莫謹嚴,莊王妃在半道遇襲,是誰人所為,坊間不利的流言,又是誰在背後散播?這些事,他知,卻佯裝不知。


    隻為維護這層脆弱得,早已出現裂痕的兄弟情。


    可隻有靈兒,是他的底線,誰人膽敢對她不利,莫說是手足兄弟,便是天王老子,他也不會退讓。


    除當事者外,無人知曉莫長歌究竟同太子說了什麽,但這日後,打探王府的死士卻通通不見了蹤影,上朝一日的攝政王,再度閉門不出,聽說是王妃臨盆在即,要陪伴其左右。


    攝政王為一介寒門女子不理朝政的事兒,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不少婦人羨慕眼紅,但更多的卻是不屑的唾棄與鄙夷。


    本朝民風古樸、嚴謹,在天下人眼中,男兒當頂天立地,是做大事的,而這女人,不過是管理家事內務、繁衍後代之用,故而莫長歌此舉,隻會令人笑話。


    清晨,白靈兒吃力地翻了個身,扶著莫長歌的臂彎正欲下床走動。


    “擦擦汗。”隻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她香汗淋淋。


    莫長歌瞧在眼裏,心窩甚疼,似有銀針在紮一般。


    “呼,真累。”靈兒感慨道,試探性地離開他的攙扶,試圖自個兒站穩,雙腿顫如風中殘燭,踉踉蹌蹌的,仿佛隨時會跌倒下去。


    “累了就歇會兒,慢慢來不著急。”照大夫的說法,為確保生產時能有足夠的力氣順利熬過這一關,她必須得下床走動,以至莫長歌再心疼,也隻能由著她,守著她,說不出阻攔之語。


    從床榻到殿門,短短三米的距離,靈兒卻愣是花了一刻鍾。


    “主人好樣的!”總算來到門口,白白激動地嗷嗷直叫。


    白靈兒滿足地笑了,一股驕傲感油然而生。


    “該歇息了。”莫長歌單手環住她的腰身,摸了摸背部,後背衣衫濕潤,粘稠得緊,“本王命人打水來,替你擦身。”


    又要擦?


    靈兒害羞地點點頭,自她妊娠反映嚴重後,沐浴就改為了躺在床上,由他親手擦拭身子,雖說不是頭一回,但她始終有些別扭。


    不是沒提過,找個靠譜的婢女到府上來,亦或是叫寶兒串門來做這事。


    可莫長歌卻口口聲聲說,她的身子隻有他能看,旁人一概不行,即使是女子也不例外。


    胳膊擰不過大腿,除了妥協,靈兒沒別的選擇。


    “這天一日比一日熱,趕明兒弄些冰塊來,涼快一下。”莫長歌睨了眼窗外豔陽灼灼的天色,眉梢微皺。


    “好啊。”這主意不錯。


    半個時辰後,盛滿溫水的銀盆送入寢宮。


    莫長歌將人抱上床,卷起袖子浸濕娟帕。


    “每次幫你擦身,總這般緊張,至於麽?你身上哪個地方本王沒瞧過?”餘光瞥見靈兒緊繃僵直的身體,莫長歌眸光頗深,打趣道。


    一股燥熱騰地傳上麵龐,白靈兒氣呼呼剮了他一眼:“你不說話能死麽?”


    “能。”某人不要臉不要皮地順勢點頭,直把靈兒氣得胸悶。


    “好了,本王逗逗你而已,莫要生氣。”她的心情不能有大喜大怒,否則,會影響到孩子,屆時,她會更加難受。


    莫長歌牢記著大夫的叮囑,見好就收。


    “哼,這事我先記下,等我生完孩子,再和你算總帳!”等她平安把寶寶生下來,絕對要好好和他算一算仗著她身體不適,‘欺負’這筆帳。


    莫長歌莞爾微笑,一副隨時恭候的期待樣子,隻是雙眸深幽無光。


    “主子。”黎叔敲響了殿門,語氣略顯急切,似乎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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