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川嚇得臉色發白,急急退後,叱他:“梅涵文,你無恥……”


    梅涵文邪邪一笑,眨眨眼睛。很是無辜的反問她,“我與自己的娘子行夫妻之道,怎麽能說是無恥呢?要說無恥。你才是夠無恥,你裝聾作啞,騙了我那麽久。”


    錦川的臉立時就冷了下來,連帶著心也跟著冷起來,再也感覺不到他指尖的一絲溫存,說道,“梅涵文,你因為我又聾又啞,對我百般疏遠,甚至連我這房門也不曾踏入一步,我當日差點死了那廢棄的柴房裏。而你卻大刺刺敲鑼打鼓迎娶新姨太,你說,你這算是什麽夫君?”


    梅涵文的臉也瞬間冷卻下來,自錦川身上下來,冷厲道,“哪又怎麽樣?若不是你父親要挾老爺,要我娶你進門。我本來也不會娶你!”


    “娶了你後,我覺得你身弱體殘,怕你經不住,便未與你行夫妻之實,可我卻是出於為你的身體考慮!可是你呢?你裝聾作啞,對我躲躲閃閃,我堂堂梅家三少爺。要什麽的女人沒有?還要跟一個聾啞女人低聲下氣嗎?”


    錦川隻覺得他強詞奪理,滿心淒苦,說道,“你為什麽不想,她其實是怕你嫌棄她。所以才對你逃避,如果你能對她傾訴衷心,她也會對你敞開心扉的。”


    梅涵文一把執起她的手腕,怒道,“那你如今開口說話又是為何?我一直以為你是自小隱疾,所以一直對你飽含同情,平時照應有加,可是照現在看來,卻是你騙了我,成親半年多來,你從不肯與我說一句話,昨日傍晚,你卻在茶樓與男人私會,與他暢談甚歡,置我這夫君於何處?”


    錦川恍然大悟:原來昨兒在茶館,射出筷子替自己解圍之人,是梅涵文。


    錦川不由得對他有了一絲感激,正要開口稱謝,並且向他解釋王四爺的來龍去脈,梅涵文已經黑著臉,狠狠甩開她的手腕,拾了地上的衣裳離去。


    錦川躺在那裏,直到感覺到涼意,打了個噴嚏,才發覺自己並未穿衣,忙拉過錦被來蓋著身子,隻是為時已晚,到了夜間,就慢慢發起熱來。


    白天落了水,晚上又著了涼,雖說是盛夏時節,卻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法子,第二天清晨,錦川便覺得全身乏力,昏昏沉沉醒過來,覺得身子不爽快,正準叫大夫過來,恰好大夫人差人來,說是明兒端午節,今兒大夫人讓全家一起用個飯。


    錦川原不想去的,又恐二夫人對自己不滿,強撐了精神,剛換了衣物,由葉翠攙著往前廳用膳。


    還未離開自己的小院兒,便瞧見三少奶奶的丫頭青萍款款而來,葉翠當下暗叫“不好”。


    “這青萍怕是要辟邪香袋來了…”


    錦川也是一怔。


    她身子原就不舒服,這會兒隻覺得頭漲得更大了,越發顯得頭重腳輕。


    青萍一見到二人便直直衝過來,氣衝衝得喊道,“葉翠,你們去哪裏了?三少奶奶讓我來問,那批香袋什麽時候做好。我都來過好幾趟了,都沒見你們人影。”


    葉翠膽小,聽了青萍的話,慌得拿眼去敲錦川。


    錦川半閉著眼睛,懶懶散散的走著,充耳不聞。


    葉翠暗暗叫苦,忙對著青萍賠笑道,“好青萍,麻煩你跟三少奶奶求個情,就說三姨太身子不適,實在不適合再做些活計了。”


    青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得吼道,“這麽說,那批香袋你們壓根沒有做?”


    葉翠生怕青萍衝過來咬自己一口,也不敢回話,偷偷看看錦川。


    隻見她淡定斯文,裝聾作啞的功夫極為到家,葉翠那一刻,恨不得自己也是聾啞算了。


    青萍罵罵咧咧了一陣,臨走仍有些不解恨的罵道,“還真把自己當嬌貴的三姨太太了?要不是當年你老子爹要挾梅家,你也能進得了梅家的門?這梅家上下連個丫頭都比你強些?等我回了三少奶奶,看她如何處置,還真拿自己當主子了!”


    青萍罵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無彈窗廣告)


    葉翠苦著一張臉,說道,“我的小姐,這可如何是好?這三少奶奶發起脾氣來,從來沒有咱們的好果子吃,克扣月銀,明諷暗刺,這還都是輕的……”


    錦川也有些懊惱,當初任性輕率,不過她心裏自然也有了法子,安慰葉翠說道,“無妨,不會有什麽事的,你盡管把心放進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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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青萍囂張離去,錦川不由得又同情起這金川的遭遇來。


    唉,隻怪自己一時任性,若那龐香蟬真的苛扣月銀,可如何是好?


    心中有萬千憂思,卻終是走進了正廳。


    碰見梅涵文是意料之中,兩人均是麵無表情,仿佛從未有過任何交集一般。


    這時前廳用膳的人並不全,隻有梅老爺,大夫人,二夫人,還有大房一家人和三少奶奶。


    錦川隻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勉強打起精神朝著眾人行了禮,這才坐下來。


    沒什麽食欲,隻低著頭拿起筷子慢慢挑著碗裏的米飯,連往嘴裏送的力氣也沒有。


    見她這模樣,大夫人在一旁冷哼,“飯不合口了嗎?前幾日,那麽跟餓死鬼投胎一樣能吃,今天怎麽回事?”


    前幾日的飯菜都是徐媽端到錦川房裏的,每次拿回來的盤碗都是空空如也。


    郭北芸給大夫人夾了菜,討好說道,“娘,跟她說這些做什麽?她又聽不見,這換成別人,您還能訓上幾句解解氣。可是她呢,您就是罵得口幹舌燥,她也聽不見不是?”


    “能吃不能做的廢物,我也懶得說,對了,端午節快到了,打點人用的香袋做好了嗎?”


    大夫人將眼神落在三少奶奶龐香蟬身上。


    龐香蟬將碗筷放在桌上,看了看大夫人,又看了看錦川,“大娘不說,兒媳也正準備問三妹妹呢,知道她手藝活兒好,兒媳特意把布料送到她那裏,讓她幫忙代做。”


    當下,眾人的眼神有意無意落在錦川身上。


    三少奶奶見大家都看著這邊,又道:“大娘,不說這個,兒媳還想瞞著,既大娘都問起來了,兒媳再不說倒是兒媳的不是了。”


    “兒媳把那做香袋的活給了三妹妹,兒媳想三妹妹終日閑著,做些香袋一來嘛打發時間,二來嘛為梅家盡一份薄力,也不為過是不是?”


    “可是後來,兒媳才知道,她竟然讓葉翠將這批布料送去做了衣服,那可是上等的雪緞,咱們第家總共沒剩下幾匹了。話說回來,這裏也有兒媳的不是,若不是兒媳把那上好的雪緞都送過去,她也未必起這賊心,可是誰能想到她膽子怎麽就這麽大?”


    大夫人對錦川是千萬個不耐煩,狠狠瞪了她一眼,明知她聽不懂,也忍不住嗬斥,“梅家有敗家子,現在又來吃閑飯的,早晚要將這家敗光了。”


    梅涵文以前也聽多了大家對自己三姨太的冷嘲熱諷,隻是那時總感覺她與自己沒有關係,所以也不往心裏去。不知為何,今天聽了這話,覺得格外刺耳,不禁脫口而出,“大娘,那布料是我讓葉翠送去的,先前我並不知道是做香袋用的,有什麽損失就從我的月銀上扣吧。”夾縱妖號。


    錦川聽見這話有些意外,轉頭看了梅涵文一眼。


    沒想到他竟能如此護著自己,一時之間,心上湧起一股子暖氣兒,一直昏昏沉沉的頭也好了許多。


    聽梅涵文這麽說,大夫人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視線在錦川和梅涵文身上流轉。


    嗬嗬一笑,“到底是穿一條褲子的兩夫妻,說是不親,這到底還是親的…”


    語畢,又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龐香蟬。


    龐香蟬狠狠剜了一眼低頭扒飯的錦川,眸中的憤怒掩飾不住。


    坐在梅老爺身邊的二夫人看一眼自己的兒子,不由得輕歎一聲:“不就是幾塊布料嘛,金川那裏少衣裳,隻管來我這裏拿便是,你一個大男人,哪裏懂這些?”


    隨即又看向大夫人,“大姐,阿文他年紀輕不懂事,回頭這布料我差人補上,就免了他這回吧?”


    天知道,這大夫人心狠手辣,那幾匹雪緞價值不菲,隻怕這一扣,梅涵文兩個月的月錢都沒了。


    心中不由自主的心疼兒子,護子心切。


    大夫人輕蔑的看了一眼二夫人,“妹妹說得輕巧,若是人人都像他這樣,偌大個梅家,我到底該怎麽管理?”


    “今兒你這樣做,明兒他這樣做,這個家我還要不要當了?”


    昨天沒有抓到三房的把柄,大夫心裏本就存著氣兒,如今見事情發展成這般樣子,隻恨不得把梅涵文弄個半死才舒坦。


    二夫人總歸是疼兒子的,聽見大夫人這樣說,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緊緊咬著下唇,看向身旁的梅老爺子。


    梅亞葆見這架勢,揮揮手,頗有些不耐煩的道:“不就是幾塊布料嘛,至於這麽大動幹戈麽?”


    “行了,既然金川喜歡,到帳房拿幾匹便是,至於這月錢嘛,一率算到我頭上!”


    “難得金川喜歡樣東西,老頭子我還是能送得起的!”


    梅老爺子這麽護著錦川,大夫人也不好說什麽,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對著身旁的徐媽道:“徐媽,回頭你到帳房取兩匹上好的雪緞給三姨太太送過去…”


    徐媽立刻會意,“是。”


    “切!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仗著自己的爹救了老爺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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