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萬籟俱靜,隻聞得風吹落枝上積雪簌簌輕聲,半晌無一人相應。


    唐菲緊緊用羽緞裹住身體。


    星光隱隱,雪地渾白,重重花樹亂影交雜分錯,像無數珊瑚枝椏的亂影。


    唐菲手提琉璃燈,屏住呼吸,輕輕的抬落腳步。


    閃身向著那無端落雪的梅樹移動。


    正當唐菲繃緊心神時,卻忽聽一個醇厚好聽的男聲在身後想起:“菲兒,是我。”


    唐菲唬了一跳,卻是也馬上聽出了那聲音的主人,放下了一顆提著的心。


    再看眼前那枝無端落雪的梅樹,正從梅樹中撲棱著翅膀飛出一隻灰色的小麻雀。


    站在梅枝上,一邊抖弄著翅膀上的雪花,一邊轉頭轉腦的看向唐菲。


    唐菲回頭,一個身著銀灰色披風的少年便赫然立在身後。


    滿園的梅花都仿佛成了這少年的背影點綴。


    月色與雪色之間,他好像第三種絕色。


    那少年便是瑞王段致遠。


    唐菲不由有些愕然:“這初雪大半夜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段致遠垂著頭:“我隻是無事便來這園子裏走走。”


    “若是隨便走走,怎麽會走到這鳳儀宮來。”


    唐菲懷疑的看著他:“難道,你一直在跟蹤我?”


    想到此處,唐菲心中也是不由起了一些怒意。


    自己雖然並非對段致遠無情,更是感動於他的心意,所以對他一直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


    誰說初戀隻是讓男人難以釋懷的呢?


    但是這些無用的感情,向來也正是唐菲無比厭惡的。


    唐菲努力的淡化這些情絲,隻希望瑞王也能尋覓到真正的良人,有個好的歸屬。


    這樣才是對兩個人都最好的結局。


    但是若瑞王竟然還對自己糾纏不休,甚至偷偷跟蹤,那這感情就不但變味兒,更是會給兩個人都帶來一些麻煩、災難。


    不自覺的,唐菲的聲音中就帶上了一抹厲色。


    “不,不是的,我真的隻是在這園子裏走走,沒想到你也會來這兒。本來不想打擾你的,可是被你發現了雀兒。”


    段致遠慌忙的解釋著。


    生怕唐菲會因為這個,而對自己起了厭惡之心。


    其實段致遠也知道自己此生和唐菲應是再無可能。


    可是他做不到像唐菲那樣的理智。


    即使清楚結局,即使清楚自己應該如何去做,卻是總是無法控製自己的心。


    更是無法控製自己那隨著時間流逝,反而越來越醇厚、濃鬱的感情。


    其實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也都是如此。


    若是愛情可以控製,那這世上恐怕就要少了一半兒的煩惱。


    如果唐菲真的和段致遠那樣輕易的便在一起了。


    可能這也就隻是一個純情男孩的情竇初開、少年情事。


    但正是因為這份不可能,這份難以企及,反而讓這份感情格外的不同,格外的難能可貴了起來。


    人就是一個如此奇怪的動物。


    感情這回事兒,也真是很難說的清。


    喜歡一個人很容易,但若是愛上一個人,卻往往需要很長的時間,或是一個契機。


    就像段致遠,一個少年的青澀初戀,就在時間的慢慢煎熬,釀造中漸漸轉變成了愛情。


    就如同一壺美酒,也總是要經過時間的沉澱,才能格外的香醇。


    “你怎麽會在這裏呢?”


    唐菲見段致遠驚慌解釋的樣子,不由出聲問道。


    “今天,今天是皇嫂的忌日,我,我想,我年少時皇嫂便一向對我不錯,所以,便想來這鳳儀宮看看她。”


    唐菲恍然,想來這段致遠口中的皇嫂,就是這原本住在這鳳儀宮的先皇後段梅君了。


    沒想到今日竟是她的忌日!


    宮中竟是無人記得。


    便是連皇上,都好像忘了一般,沒有一點兒反應。


    段致遠立在滿樹的梅花之下,靜謐而安詳。


    聲音清越宛若天際彎月:“菲兒……你最近過得還好嗎?聽說,皇兄對你甚好,如此,我便也安心了。”


    眼前的段致遠與記憶中的少年,仿佛有了些變化。


    就像是一個少年,正逐步蛻變成一個男人那樣的變化。


    讓唐菲一時也產生了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麽東西是不會變的。


    便是人,更是易變。


    唐菲伸手拂了一下被風吹起的鬢發,不想與段致遠孤男寡女多呆這片刻。


    畢竟有些事情既然已經做了決斷,又何必藕斷絲連,徒增煩惱呢?


    於是便開口道:“出來許久了,恐怕桂圓,櫻桃她們都已經等待不及,先告辭了。”


    說著,便欲轉身離開。


    卻聽身後段致遠的聲音已有了些傷感:“菲兒…今夜梅花甚好,再賞賞梅花吧。”


    唐菲腳步略頓,卻是沒有停留。


    “今夜是嫂嫂的忌日,可是宮中已經沒有人記得了,我,我今日…你就再呆一會兒吧,呆著就好。”


    段致遠的聲音更加的落寞,在滿園梅花的寂靜中,帶了種無法形容的,黯然神傷的氣質。


    唐菲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過身。


    “瑞王殿下,菲兒以前就曾經說過,不喜歡看到你悲傷的樣子。”


    複又歎道:“想當初你我初識之時,卻是如何的意氣風發,無煩無憂。我想看到的,是那樣的瑞王殿下。”


    段致遠默然。


    梅枝上的那隻小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低落,也是撲棱著翅膀,飛到主人的肩膀上,安然呆著,一動不動。


    唐菲有些無奈的走到段致遠身邊:“瑞王是因為先皇後的忌日而神傷的嗎?那你願意給我講講先皇後的故事嗎?”


    唐菲進宮已有近半年的時光,但是對於一些宮中往事卻是並不了解。


    借此機會知曉一些皇上以前的舊事,想來也是能夠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皇上吧。


    段致遠抬起頭來,頗有些執拗的說道:“菲兒,此處無人,你還是叫我遠兒吧。”


    見唐菲似是又要起身離開,忙道:“皇兄與皇嫂本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兄妹。”


    唐菲見其說起了先皇後的事跡,便也不急著離開,而是站定,聽段致遠繼續娓娓道來。


    “皇嫂段梅君本是皇叔父隆慶王的女兒。隆慶王是父皇的弟弟,皇兄與皇嫂一起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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