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衛無疾將軍雖先時還悵惘不已,但是他性格總歸更理智一些,相比於純情執著的段致遠,衛無疾將軍慢慢的走出了情殤,對唐菲雖仍舊欣賞,卻也淡淡的,不執著。


    不過無論如何說,戚月的形貌品行都與衛無疾心目中的完美女神相差甚遠,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南轅北轍。


    被這樣一個死纏爛打,像狗皮膏藥一般的女生愛慕,衛無疾一邊覺得不勝其擾的同時,一邊也覺得很是不耐煩。


    也正是因為心中厭惡太過,倒是讓這位一向對於女子溫柔有加的少年將軍都一改常態,在麵對這位戚府大小姐的時候每每都無好臉色,甚至口出誅心惡言,倒是叫這為從小不知愁為何物的千金大小姐傷透了心。


    先時對戚月的態度實在不盡如人意,此時自己身受重傷,在這荒蕪淒涼的大漠與戚月再次相見,回憶起兩人交往的點點滴滴,一時倒是讓衛無疾產生了許多的尷尬,也著實有些不知該如何麵對這位被自己傷透了心的女子。


    看著眼前負傷憔悴的衛無疾將軍,戚月的心情也很是複雜。


    衛無疾傷她千百遍,她卻始終待其如初戀。


    戚月知道自己配不上衛無疾,也知道自己生性醜陋,並不如那些嬌滴滴的貴女貌美,甚至連性格能力都比不上旁人。


    戚月心裏知曉,這樣的自己,衛無疾將軍便是厭惡不喜也是應當的。


    是以,她不怪他。


    有的時候,戚月傷心落寞之餘,她也很想放棄自己的癡心妄想,想將自己的所有情愫都掩藏在心中,默默的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大家貴女。


    可是心中的感情實在太熱烈,那不是用水可以澆滅的火種,那是太上老君煉丹用的三味真火。


    其實說實在的,說戚月是癡心妄想,還真有些委屈她了。


    因為她癡心是真,卻並無妄想。


    她隻是用本能在愛,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在一往無前的愛。


    可是,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索取什麽。


    就像是一顆劃過天空的流星,隻要曾經燃燒盡自己所有的火熱,隻要曾經劃過那片天空,便也足夠了。


    這便也是戚月唯一小小的祈願。


    看著身受重傷、憔悴不堪的衛無疾將軍,再想想他之前的威風凜凜,戚月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髒都要被無形的巨手糅得稀巴爛。


    戚月難得的露出了小女兒的嬌弱姿態,隻腫著一雙眼睛,看著衛無疾,卻喏喏說不出話來。


    衛無疾尷尬不說話,戚月又難得的扭捏害羞起來了,場麵竟是無端陷入了沉默。


    沒有絕境中遇到相熟之人的激動場麵,反倒空氣中隻彌漫著滿滿的尷尬。


    好在,還有戚原。


    戚原是誰啊。


    他這個人,最是自來熟。


    無論是第一次見麵的王孫公子,甚至是有過過節的情敵仇家,隻要花酒一喝,小娘子懷中一摟,他都能油嘴滑舌、勾肩搭背的和人家混成兄弟。


    當然,他這些招數一般隻適用於和他一個類型的紈絝子弟,若是碰上那些真正的正人君子,人家隻會對他愈發的嗤之以鼻。


    衛無疾自然是個君子中的君子。


    他心裏麵對於這位油嘴滑舌的公子哥兒觀感也並不算好。


    可是也不知是因為一個人在草原中遊蕩的太久,又或者是身處絕望早已經喪失了希望,衛無疾此刻甚至連討厭戚原的心力都無。


    他癱軟著身子,默默得聽戚原添油加醋的講訴戚月對自己是如何的一往情深,講訴自己他們這一路上的千難萬苦,所經過的所有的九死一生。


    如今兩國正在交戰,越是往東三郡這邊走越是戰亂不斷、危機重重。


    戚原講訴的一切危險,衛無疾自是心中有數。


    在衛無疾看來,戚月實在是衝動不計後果,這樣沒有計劃沒有腦子的任性胡鬧,也當真是讓一向理智的衛無疾恨得牙根兒直癢癢。


    可是誰能想到呢?


    正是她的任性胡鬧反而救了自己性命!


    衛無疾身受重傷的在草原中失蹤了這麽長的時間,平常人都以為他大抵是再無生還可能了,而對他放棄了希望。


    但是唯有戚月,她沒有理智,隻有感情。


    別說是十天半個月,想來便是十年八年,她都會孜孜不倦的繼續想著如何營救自己。


    她不會去考慮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險,她也不會考慮自己任性妄為可能對戰爭造成的結果,她的心裏隻有衛無疾。


    哪怕國破家亡,哪怕地球毀滅,隻要能夠讓衛無疾平安,她都會毫無猶豫。


    這是一種最極致的自私,卻也是一種最極致的無私。


    衛無疾的心中忽而便湧現起一陣陣的感動。


    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有些濕潤,又有些暖暖的充實。


    有些感動,有些感慨,有些怨怪,又有些莫名的悸動。


    怎麽說呢?


    就在這一刻,衛無疾突然有了種很莫名又很踏實的感覺,他忽而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有一個女人,是全身心,全靈魂的在愛著他的。


    就算世界拋棄了他,可是這個女人,卻永遠都不會放棄他。


    這個認知讓衛無疾陷入了難以形容的悸動,又有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衛無疾從小的時候便父母雙亡,他一個人在戰場上和朝廷上辛苦打拚,雖有一個妹妹是血脈至親,可是自己的妹妹到底年紀太小,又任性又自私,還是衛無疾照顧她多些,妹妹卻鮮少關注哥哥的感情、心情。


    可以說,這麽些年來,衛無疾對於這個世界,對於人世間,他還是牽掛更多,責任心更多,但是歸屬感,卻遠遠沒有我們想到的那樣深。


    他就像是一個頂天地裏的英雄,高高的挺立著,為自己的妹妹撐起了一片天,為大雲國的百姓求得一份安全。


    可是又有誰真正關心他所承受的壓力呢?有誰在意他遭遇的風吹雨打呢?


    鳥兒們依附著大樹而生,每個人都在想著自己的生活,在搭建自己的巢穴,自然便也沒有人會關注大樹的生長了。


    衛無疾是孤獨的。


    這種孤獨可能很多人不能太理解,卻是夜深人靜時分,總會浮現在他心海的。


    衛無疾也是缺愛的。


    大家對他的愛總是太寬泛,或者愛的是他的能力,他的功績,卻真的沒有人真正愛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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