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麻藥之後,冷幼微很快便睡了過去。


    經曆了一個長長的夢,她在下腹墜漲的痛苦中醒來,睜開眼就看到莫擎蒼溫柔的目光深情的望著她。


    “你醒了。”


    “莫擎蒼……”她的左手被他緊緊的握在掌中,已經滿是濕汗。


    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冷幼微突然很想吐。


    還未來得及下床去洗手間,黃膽水就吐了出來。


    再次注射杜冷丁,冷幼微沒想到自己反應這麽強烈,吐到人虛脫,連黃膽水也吐不出了,隻能幹嘔。


    背心又開始發涼,她瑟瑟的抖了起來,明明是秋老虎襲人的天氣,卻感受到冰天雪地的嚴寒。


    莫擎蒼連忙關掉空調,將她抱在懷裏,還用被子緊緊的裹著她。


    貼在他的胸口,冷幼微沒那麽冷了,但身子仍在瑟瑟發抖。大腦渾渾噩噩,似乎聽到莫擎蒼在她耳邊說:“對不起,對不起……”


    冷幼微默默的在心裏說,沒關係!


    回到家,她不再吐,也不再抖,人卻像丟了半條命,要死不活的癱在床上。


    沒親身經曆過,永遠不知道這其中的滋味,哪怕她之前查了再多的資料,心理準備做得有多好,到現在,都統統不起作用。


    冷幼微就像到鬼門關去逛了一圈回來,用痛苦兩個字簡單的字已不足以形容她此時的感受。


    痛苦之上,再加十倍,百倍。


    三天後。醫生還要把培植成功的胚胎植入冷幼微的子宮,今天所受的苦又將重演。


    思及此,她又開始害怕,又開始發抖,整個人的神經係統都處於紊亂狀態。


    莫擎蒼熬了南瓜粥給冷幼微喝,呆呆的看到碗中那橙黃色的粥,完全沒有胃口。


    “我不喝!”她翻了個身,感覺冷得心慌。


    雖然莫擎蒼可以給她鼓勵給她支持,卻不能分擔她的痛苦,所有的痛苦,都隻能自己承受。


    此時此刻。莫擎蒼的溫柔嗬護統統化成紮在冷幼微心上的針,拔不去,除不掉,劇烈的痛著,還會一直痛下去。


    “喝點兒吧,不然你身體會受不了。”


    他坐在床邊,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冷幼微清楚的聽到,勺子與碗碰觸,發出的清脆聲響,曾經覺得很溫馨的聲音此刻卻刺痛了她的耳朵。


    窗戶玻璃上有莫擎蒼的倒影,冷幼微捂著耳朵,一聲不吭的透過玻璃看著他。


    修長的手指捏著勺柄,優雅的攪動,他似乎還在輕輕的吹氣。霎時間,南瓜粥的清甜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莫擎蒼輕推冷幼微的肩,溫柔的低喚:“幼微,快起來,把粥喝了再睡!”


    “不喝,不喝,我說了不喝,煩死了,走開,出去!”也不知怎麽回事,她就像吃了炸藥,騰的一下坐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推攘莫擎蒼。


    莫擎蒼沒料到冷幼微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她推坐在地,南瓜粥潑了他一身。


    “幼微,你怎麽了?”莫擎蒼一身狼狽的站起來,憂心忡忡的問她,眉眼之中滿是自責。


    失控的情緒隻有短暫的停滯,冷幼微怔怔的看著莫擎蒼,片刻之後,指著門,竭斯底裏的大喊:“出去,馬上給我出去!”


    “幼微……”


    “出去!出去!”冷幼微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抓起手邊的東西就朝莫擎蒼砸過去。


    不管是枕頭還是薄被,連紙巾和衣服,都不能幸免。


    莫擎蒼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驀地靜了下來。


    滿腦子充斥著他關門前那複雜的眼神,其中包涵的情緒除了心痛,還有自責與內疚。


    暴躁的發泄雖然可以驅散心中的恐慌和害怕,可是愧疚卻接踵而來。


    莫擎蒼所承受的壓力並不比她少,從查出他患有死精症到現在做試管嬰兒,心理壓力生理壓力,樣樣都折損著他的男性自尊。


    在冷幼微的印象中,莫擎蒼是一個高傲自負的男人,做事情總是要求完美。


    正是這樣一個事事要求完美的男人,身體卻有著難以治愈的缺陷,這樣的打擊,絕對是致命的。


    想著莫擎蒼,想著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冷幼微紛繁淩亂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後悔了,方才怎麽就沒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莫名其妙的衝他發火。


    掀被子下床,她的腿又軟又綿,完全沒力氣,索性還能走路,但每走一步,下腹的墜漲就讓她痛得直冒冷汗。


    冷幼微死死咬著下唇,一步一滯,硬是忍痛走出了房間,找到在浴室洗襯衫的莫擎蒼。


    他滿手潔白的泡沫,就連揉搓襯衫的動作也是溫柔到了骨子裏。


    “幼微,你怎麽下床了,快,快回去躺著。”冷幼微突然出現在浴室門口,讓莫擎蒼有短暫的錯愕。


    在莫擎蒼清亮的眼眸中她看到了濃濃的關心,卻並未發現一絲一毫的氣惱。


    他連忙放水衝幹淨手上的泡沫,上前來扶她。


    “謝謝!”冷幼微抓著門框的手落到他濕漉漉的掌心,嘴角勾起一抹晦澀的笑。


    她笑,他也跟著笑,柔聲問道:“不生氣了?”


    “我……沒生氣,剛剛是我不對,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她可憐巴巴的看著他,為自己方才的失控行為表示最衷心的歉意。


    “別這麽說,我知道你不舒服,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莫擎蒼輕柔的拭去冷幼微眼角的淚花:“發泄之後心情就好多了吧?”


    “嗯,是好多了。”得到莫擎蒼的諒解,冷幼微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剛才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很想發火,根本控製不住。”


    “放輕鬆,這沒什麽,人在壓力大的時候都想宣泄,宣泄出來總比壓在心底強,我可不想你變成林黛玉,什麽苦都憋肚子裏。”


    在莫擎蒼苦口婆心的勸導下,冷幼微的心情越來越好,身體不適也越來越輕。


    冷幼微麻醉未醒的時候,醫生告訴莫擎蒼,從她的體內取出了22個卵泡,其中15個發育成熟。


    15個發育成熟的卵泡……不知道其中會有幾個成為他們的孩子。


    他們也不貪心,有兩個就夠了,如果是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此生別無他求!


    從冷幼微體內取出的15個成熟卵泡,成功受經了9個,但是有3個發育不好。


    那6個發育良好的受經卵有5個優,1個良,醫生決定放2個優級的受經卵,其餘的冷存備用。


    在家中焦急的等待了三天,這三天裏,冷幼微寢食難安,整天無所事事,滿腦子想的都是胚胎移植手術。


    雖然莫擎蒼盡量擠時間陪她,但他公司的事忙得不可開交,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著她。


    他不在家的時候,冷幼微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人生好像都失了色彩。


    經曆了做試管嬰兒的痛,此時的冷幼微,特別羨慕那些可以輕輕鬆鬆懷孕生子的夫妻。


    她膽怯的不敢去想,如果胚胎移植手術不成功,這樣的痛,還會持續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到幾時。


    終於熬過了取卵後的三天,等到胚胎移植的日子,對於冷幼微和莫擎蒼來說,是最緊張的一天。


    半夜一直睡不踏實,不到六點冷幼微就起了床,慢條斯理的洗涮,然後坐在陽台上看初升的太陽。


    人們總把孩子比作初升的太陽,看到火紅的太陽慢慢升起的那一刻,她很有些激動,不迷信的她也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她默默的說,寶貝兒,你一定要來,爸爸媽媽都在等你。


    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上冷幼微的肩頭,驀地回頭,莫擎蒼正微笑的看著她。


    “這麽就起來了?”慵懶的聲音有幾分沙啞,他俯下身,手臂圈過冷幼微的肩,寬厚的大掌輕蓋她的手背。


    他們一起迎接生命的來臨。


    “我睡不著。”頭微微的後靠,枕在他的臂彎中,冷幼微閉上眼睛,她似乎看到白白胖胖的小家夥朝我跑過來。


    一睜開眼,看到的依然隻是金燦燦紅火火的太陽。


    七點半,冷幼微就催促莫擎蒼去醫院,就怕走晚了,遇上車流高峰,堵車耽誤時間。


    清晨微涼的風吹拂在冷幼微的臉上,一路暢通無阻,連紅燈也少有遇到。


    離醫院越來越近,她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雙手死死的握緊提包帶子,心瘋狂的跳動,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蹦出去。


    莫擎蒼空出一隻手,拍拍冷幼微的肩:“別緊張,放鬆!”


    她衝他笑笑,緊張的心,卻並沒有緩解。


    到醫院,時間還早,冷幼微和莫擎蒼稍微等了一會兒,才有護士來帶她去換了衣服,然後躺上手術台。


    手術台旁邊有三個屏幕,冷幼微在其中一個屏幕上看到了那2個將要放進她子宮裏的胚胎,她激動得想哭,鼻子酸,喉嚨堵,頃刻間,淚水模糊了視線。


    醫生讓冷幼微看b超熒幕,胚胎即將放進她的子宮,抹去眼淚,她專注的看著屏幕,她似乎看到了生命在跳動。


    手術非常順利,也不怎麽痛,冷幼微在病房躺了兩個小時之後回家等結果。


    由於大量注射激素,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冷幼微的體重上升了八斤,手臂,肚子還有臀部,留了不少的針眼。


    這樣的罪,受一次已經是扒層皮,隻求一次能成功。


    冷幼微嚴格按照醫生說的做,除了上洗手間,其餘時間都臥床休息,隻有吃飯的時候會坐起來,吃完又立刻躺下。


    小心又小心,就怕多動一下,會導致胚胎著不穩床。


    以前上班的時候,冷幼微總是希望有一天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


    什麽也不用做,就躺床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可真正過上這樣的日子,她才知道其中的痛苦。


    此時的冷幼微,就像關在籠子裏的鳥,豔羨的看著外麵的世界,雖觸手可及,卻又遠如天涯。


    從白天睡到晚上,半夜裏大雨傾盆,空氣涼爽清新,一陣風吹來,讓她心曠神怡。


    很想很想走入雨中,感受一下這沁爽的清涼,可下腹部的脹痛時刻提醒著她,別的事不能做,隻能臥床休息。


    連去上洗手間,也隻能很慢很慢的起身。


    也不知是不是冷幼微時時刻刻想著胚胎的著床情況,竟在做胚胎移植手術的第二天感覺到下腹部有異樣的刺痛。


    好像有什麽東西紮入了她的身體,隻短暫的痛了三下,卻讓她印象深刻。


    冷幼微把這個情況告訴莫擎蒼,他竟和她的想法一樣,那刺痛,說不定就是胚胎著床引起的。


    胚胎移植手術後的一周內不能洗澡,早晚幫冷幼微擦拭身子的任務就落到了莫擎蒼的頭上。


    一開始冷幼微很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就像條鹹魚,翻來翻去讓莫擎蒼看,自己連一點兒隱私都沒有了。


    多擦上那麽幾天,她也就習慣了,大大方方的在他麵前寬衣解帶,脫到半絲不掛,直挺挺的躺他麵前,毫無美感可言。


    很多時候,莫擎蒼讓冷幼微少動彈,會主動幫她脫下衣服。


    最痛苦的一周總算熬了過去,她終於可以下床稍微走動了,雖然活動範圍也僅限於家中,但也比每天躺床上強。


    每天睡眠時間超過十五個小時,可她的精神狀態很差,比每天睡七個小時更困更乏,全身也沒有力氣。


    以前從來不覺得時間可以過得如此之慢,短短兩周的時間,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耐性。


    胚胎移植手術後的第十四天,一大早,冷幼微就起床用試紙測試。


    結果出來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停了,呼吸也停了,全世界都靜了下來……


    “怎麽樣,怎麽樣?”莫擎蒼守在洗手間外麵,焦急的問。


    冷幼微看著手中的試紙,傻笑起來,興奮得想向全世界宣布,成功了,她就要當媽媽了!


    可她不敢太大聲說話,怕對肚子裏的寶寶造成不良的影響,極力克製自己瞬間爆棚的喜悅,低聲對門外的莫擎蒼說:“有了!”


    “你說什麽,大聲點兒,聽不到!”


    “有了,有了!”


    她稍稍提高了音量,可莫擎蒼還是沒有聽到,急不可待的推開洗手間的門,麵對麵的問冷幼微:“到底怎麽樣?”


    “是兩條杠,顏色很豔!”她笑嘻嘻的高舉手中的試紙,莫擎蒼也不嫌髒,一個箭步上來,就把試紙奪了過去,瞪大眼睛,看個仔細。


    待他親自確認之後,興奮的大喊出來:“太好了,太好了!”


    冷幼微第一次看到莫擎蒼這麽高興,就像個孩子,手舞足蹈,一點兒也不穩重。


    “待會兒我們去醫院檢查。”也不知這試紙的準確率高不高,希望別是空歡喜一場。


    “好,馬上就去!”莫擎蒼俯身在冷幼微額上親了一下:“寶貝兒,謝謝!”


    “嘿嘿,你快出去吧,記得把手洗幹淨!”冷幼微急急的把莫擎蒼趕出洗手間,因為她還坐在馬桶上,樣子很不文雅。


    雖然和莫擎蒼是你知我深淺,我知你長短的關係,但她還是想在他麵前注意一下形象。


    “試紙就這麽扔了?”莫擎蒼走到門口,又回頭問冷幼微,聽那口氣,好像很舍不得扔,要把那髒兮兮的試紙留下來做紀念心裏才痛快。


    “你不想扔?”難道真要留下來做紀念?


    他看著手中的試紙,為難的蹙緊眉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扔了吧!”


    “嗯啊,那麽髒,趕緊的,扔了!”


    收拾妥當,簡單的吃了早餐,冷幼微和莫擎蒼以最快的速度往醫院趕。


    雖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但比以前多用了十分鍾。


    她不敢走太快,心裏急得想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可邁出的腳步,依然是最緩慢的那種,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緊張自己的身體。


    莫擎蒼也非常緊張,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扶著冷幼微,另一隻手放在她腰上,看他那樣子,恨不得幫她把肚子托住才安心。


    冷幼微在光亮如鏡麵的電梯門上看到自己和莫擎蒼的倒影,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電視劇,忍不住笑了起來:“莫擎蒼,你說我們倆現在的樣子像誰?”


    他不解的問:“像誰?”


    “你說像不像慈禧太後和李蓮英。”她看過慈禧太後的照片,沒她漂亮,至於李蓮英是不是莫擎蒼這樣的帥哥,她就不知道了。木史住巴。


    “你的想象力可還真豐富。”莫擎蒼無語的看著冷幼微,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


    雖然莫擎蒼很不滿冷幼微給他的定位,但依然盡職盡責小心翼翼的扶著她。


    也難怪有這樣的說法,女人,一天的公主,十個月的皇後,一輩子的操勞。


    抽血之後,冷幼微和莫擎蒼就等在化驗室的外麵,他緊握她的手,全神貫注的盯著化驗員的一舉一動。


    不一會兒,莫擎蒼的手心就滲出了熱汗,還在微微的顫抖,化驗員遞出報告,冷幼微和莫擎蒼同時伸手。


    “陽”字映入他們的眼睛,滿滿占據了他們的視野,頃刻間,連心也滿滿的,這幾個月所受的煎熬,受的苦,總算得以慰籍。


    冷幼微喜滋滋的把孕檢報告拿給醫生,醫生看過之後說,她懷孕的各項數據都很好,二十天以後再來醫院做b超,確認是單胎還是雙胎。


    醫生給冷幼微建圍產手冊,坐在門診室角落裏的女人一直豔羨的看著她,不停的說她運氣好,做一次就成功了。


    那個女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樣子非常憔悴,麵黃肌瘦,眼睛浮腫發紅,好像剛剛才哭過,她手裏也握著一張孕檢報告。


    冷幼微也覺得自己運氣挺好,懷孕的幸福將之前受的苦統統一筆勾銷,充斥她內心的,是急速膨脹的喜悅。


    “唉!”那個女人歎了一口氣,向冷幼微講訴她的經曆。


    “我二十多歲的時候懷過兩個孩子,當時想著自己還年輕,早早的被孩子套住生活很沒意思,就去把孩子拿掉了,等我三十歲,想要孩子了,卻總是懷不上。”


    “一檢查才知道,兩側輸卵管都堵了,還以為疏通輸卵管,就可以順順利利的懷孕,結果,又是宮外孕,大出血,還切除了一側的輸卵管。”


    “這幾年為了生孩子,我都成醫院的常客了,現在做試管嬰兒,還是不成功,已經失敗了三次,我這輩子,估計沒希望當媽了!”


    她說話的時候很平靜,好像在說別人的事,可是一說完,就嚶嚶的哭了起來。


    醫生安慰了她幾句,便讓護士去她的丈夫叫進來,帶她出去散散心。


    那個女人已經夠難過了,但她丈夫一進來,就當著眾人的麵大聲罵她:“哭,哭有什麽用,就知道哭,以前讓你把孩子生下來,你不聽,現在好了,花那麽多錢,人還遭罪,如果當時把孩子生下來,現在都該讀小學了,哪會連孩子毛都沒見一根,你還有臉哭……丟不丟人……”


    直到他們走出門診室,才有聲音為那女人打抱不平:“遇上這麽個男人,真是倒黴,我做試管之前還失敗了三次,我老公從來沒說過一句重話!”


    “就是說,手術失敗本來就很難受了,她男人還這樣,真是過份!”


    門診室裏的人都是同病相憐,紛紛對那個女人表示同情。


    從醫院出來,冷幼微又一次忍不住感歎自己的好運。


    如果手術失敗,她恐怕會崩潰。


    冷幼微仰頭問身旁笑得合不攏嘴的莫擎蒼:“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他想了想說:“兒子女兒都好,隻要健康就行了。”


    雖然現在已經百分之百確認懷孕,可危機依然存在,試管嬰兒比自然受孕的流產幾率大很多,不能有絲毫鬆懈。


    從醫院回到家,莫擎蒼就和冷幼微商量請個保姆,照顧她的日常生活。


    雖說有人伺候很愜意,但冷幼微不喜歡家裏多個外人,感覺很拘束,但沒別的辦法,莫擎蒼要上班,不能整天陪她,萬一他不在家,她有什麽事身邊沒人照應,那就麻煩了。


    他說,保姆隻白天來,不住家裏,他下班盡量早點兒回來陪她。


    “好吧,也隻能這樣了!”冷幼微隻能無奈的同意,誰讓她和莫擎蒼都是六親無靠的人,沒有親人在身邊照顧,隻能花錢請個外人回來。


    入秋之後天氣越來越涼,薄外套已經不足以抵禦寒冷。


    冷幼微拿出最喜歡的緊身毛衣,穿上之後發現小了很多,毛衣箍著她的手臂和腰腹,緊梆梆的特別難受,連呼吸都困難。


    她脫下毛衣,忍不住歎了口氣,唉,真的胖了好多!


    莫擎蒼倒了水進屋,看她盯著毛衣唉聲歎氣,關切的詢問:“怎麽了?”


    “毛衣小了,穿身上好緊。”看來過幾天得上街一趟,買些大號的衣服回來,不然這身體再發胖下去,就沒衣服可以穿了。


    “哦!”莫擎蒼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出去,進了隔壁房間。


    冷幼微好奇的跟著他過去,就見他在衣櫥裏翻找什麽東西。


    雖然莫擎蒼已經不在客房住,但他的衣服還是在這個房間的衣櫥裏,主臥的衣櫥被冷幼微塞滿了,沒他放衣服的地方。


    難道他打算找自己的衣服給她穿?


    不會吧,雖然她胖了很多,但也不至於穿他的衣服吧,他個子那麽高,她穿上他的衣服,豈不是和裙子差不多。


    不一會兒,他翻出一件玫紅色的羊絨衫,遞給她:“穿上試試。”


    “這是誰的衣服?”冷幼微接過羊毛衫,抖開一看,是女士款。


    “我去年在蘇格蘭出差給你買的。”


    莫擎蒼幫著冷幼微穿上,羊絨衫比較寬鬆,大小正合適,她在鏡子裏一照,玫紅色很襯她的皮膚,氣色看起來特別好。


    “你去年什麽時候去蘇格蘭出差,我怎麽不知道?”


    莫擎蒼蹙眉想了想:“去年……十二月份。”


    “哦,買了衣服怎麽不給我,現在才想起來。”羊絨衫穿身上,又暖又舒適,冷幼微越看越喜歡。


    他漫不經心的說:“回來你不在家,放衣櫥裏就給忘了。”


    “我不在家……哦,想起來了,去年十二月我和林珊珊雅涵到海南去了一趟。”


    說到這裏,冷幼微忍不住想笑。


    真不知道互不關心的那兩年是怎麽過來的,像孤單的夢一場。


    為了照顧莫擎蒼的麵子和自尊,他們做試管嬰兒的事誰也沒告訴,連林珊珊和雅涵也隻字未提。


    確認懷孕的當天晚上,冷幼微才給她們打了電話,興奮的告訴她們她懷孕了,她們兩的反應都一樣,驚聲尖叫,刺得她耳朵痛。


    第二天,兩個呱噪的女人就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看冷幼微。


    她們一來,冷清的家就熱鬧了。


    冷幼微打開門,林珊珊和雅涵異口同聲的驚呼:“哇,幼微,你胖了好多!”


    “嘿嘿,懷孕了嘛,自然要胖才好!”別人懷孕是吃胖的,而她身上的肥肉,是激素催出來的。


    “臉大了好多喲!”林珊珊笑嘻嘻的捏住她臉頰上的肥肉:“不錯不錯,手感非常好!”


    “你家老莫給你吃的豬飼料嗎,怎麽長這麽快?”


    吳雅涵在冷幼微腰上捏了一把:“算起來也就大半個月沒見,你起碼胖了兩圈,腰上全是肉。”


    “嗤,你去吃豬飼料試試,絕對沒我長得快!”


    她打的那些激素價格擺那裏了,效果自然不能差。


    現在屁股上都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針眼兒,實在是慘不忍睹。


    “知道你家老莫把你伺候得好,你再炫耀我也不嫉妒!”吳雅涵放下東西,側身倒在沙發上,就像在自己家一樣的放鬆。


    “你們來就來嘛,幹什麽還買這麽多東西,真是的!”嘴上客氣,可手卻不客氣,冷幼微坐在沙發邊,翻她們買的東西。


    “我們又不是買給你的,買給我們幹兒子的。”


    林珊珊直接把她買的東西倒在茶幾上,衣服鞋子玩具,應有盡有。


    她拿起一雙包裝精美的紅色小鞋子遞到冷幼微麵前:“你看看,這鞋子好小喲,太可愛了!”


    “哇塞,真的好可愛!”冷幼微接過鞋子,打開塑料包裝,摸著那毛茸茸的小熊頭,愛不釋手。


    現在小孩子的東西做得太精美了。


    林珊珊輕輕摸冷幼微的肚子問:“你開始害喜了不?”


    “沒啊!”她感覺還挺好的,不吐也不厭食,身體狀況不錯。


    “大部分人都要害喜,你肯定還沒開始害。”林珊珊收回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我剛懷上就吐得厲害,整天胃不舒服胸口悶。”


    林珊珊想起那個沒留下來的孩子,心裏很難過,拿起一件小棉襖,死死咬著下唇,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


    冷幼微正想安慰林珊珊,吳雅涵突然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幼微,我前幾天見到他了!”


    “哪個他?”冷幼微一怔,詫異的轉頭,難道是他?


    “不就是那個他咯!”吳雅涵笑得曖昧,衝她眨了眨眼,四下張望之後壓低聲音說:“他想見你。”


    前塵往事,對於她來說已經是過眼雲煙,即便是刻骨銘心,也有淡去的一天,見與不見,亦無區別。


    冷幼微坦然的微笑,不容易放下心中的執念,就不要再拾起。


    “雅涵……你替我向他說一聲,謝謝他還記得我。”


    “你真的不見他?”吳雅涵驚訝的看著她,眸光下落,停在她的小腹上:“也是,你現在懷孕了,要在家養身體,不方便出門,他找我要你的電話,我沒給,那天見了他本來就想給你打電話,結果有事耽擱,忘了。”


    “還好你沒給!”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她和他之間,好像也沒有什麽話可以說。


    曾經,無數次的想,如果再見他,一定要問清楚,現在看來,解釋已經不再重要。


    問和不問,亦無區別。


    他便是那個讓她成長的人,讓她對愛情失望的人,讓她……心灰意冷的人。


    人生,有很多的岔路,她和他,已經走上了不同的岔路,不可能再在下一個路口相遇。


    吳雅涵若有所思的低喃:“我還以為你想見他呢。”


    冷幼微苦笑的搖了搖頭,也許以前想見,但現在不想見,以後也不想見。


    他隻是欠她一個解釋罷了,時隔多年,她早已經替他把台詞想好,根本不用他再親口對她說一遍。


    沉默了片刻,林珊珊岔開話題:“幼微,你現在每天怎麽打發時間啊,整天待家裏不無聊嗎?”


    “莫擎蒼給我買了個電子書,我就看看書,偶爾做做餅幹蛋糕什麽的,我今天做了海綿蛋糕,給你們嚐嚐。”冷幼微緩慢的起身,再小心翼翼的走進廚房,端出蛋糕和蜂蜜柚子茶。


    林珊珊和吳雅涵嚐過冷幼微做的蛋糕,都讚不絕口,誇她越來越賢妻良母了。


    她們一邊吃一邊聊,吳雅涵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來電,指著手機,急切的對冷幼微說:“是他打來的。”


    心髒猛的一抽,冷幼微著緊叮囑道:“千萬不要說你在我這裏。”


    “嗯!”吳雅涵點點頭,接聽了電話:“hello……我在外麵逛街,沒事,你說……我已經告訴幼微了,她現在懷孕不方便出門,她說很感謝你記得她……嗯,都是朋友,別這麽客氣,再見!”


    吳雅涵隨手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對冷幼微說:“他很失望!”


    “失望就失望吧!”他的心情,她沒必要照顧。


    “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沒必要!”做朋友也是麻煩!


    雅涵默不作聲的垂下眼眸,少頃,手忙腳亂的拿起手機,慘叫一聲:“我忘了掛電話……”


    忘了掛電話……她們剛才的對話……他已經聽到了?


    “幼微,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他已經掛了……”


    吳雅涵把手機放到耳朵旁邊一聽,急急忙忙的按下掛斷鍵,然後滿臉歉意的向冷幼微解釋。


    “唉……”冷幼微無奈的歎了口氣,擺了擺手:“算了,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又能怎樣,我根本不會見他!”


    說不定方才聽到她講的那幾句話,他已經死心,不想再和她見麵。


    吳雅涵的想法和冷幼微不謀而合:“你態度這麽明確,我想他應該不會不識趣。”


    “嗯。”他從來不是不識趣的人,有時候,識趣得令人發指。


    過去那些枯黃暗黑的記憶湧上心頭,嗆得冷幼微滿嘴的苦澀。


    再回味,依然苦如最純正的黑咖啡。


    “別的事我現在都不想,一門心思生孩子。”冷幼微低眸,雙手覆上平坦的小腹,這孩子來得那麽不容易,注定要讓她心力交瘁。


    “瞧你那個充滿母愛的光輝樣子,是要讓我們羨慕嫉妒恨嗎?”吳雅涵不滿的大聲嚷嚷:“別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也找個人閃婚,明年就把孩子生下來。”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適的人就嫁吧,別挑來挑去,挑成老女人,掉了價,反而還嫁不好了!”


    冷幼微以過來人的身份勸解吳雅涵,其實閃婚也沒什麽不好,隻要對方是個不錯的人,就算沒感情基礎,也不一定不會幸福。


    吳雅涵好像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眸底驟然一黯,低聲囁嚅:“有了再說吧,現在還沒有!”


    她們聊了一個多小時,莫擎蒼才帶著保姆回來,五十多歲的阿姨,年輕的時候在供銷社上班,後來下崗就一直做保姆,家住在附近,過來很方便。


    保姆去廚房做飯,莫擎蒼和林珊珊吳雅涵寒暄了幾句就進了書房。


    書房的門一關,吳雅涵就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問:“你家老莫和那個女人還來往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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