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八百年前你就是這樣……那個時候,你故作對他不屑,是想打消我殺他的念頭?還幾次為他開脫,想將我的注意力轉移到水靈的身上……唔,有一次你倒是主動請纓了,我猜猜看,該不會是想趁機放他一條生路吧?”


    隨著他的話,鈞天的心裏不由自主地飄出了真實的念頭,一些要命的真實念頭。


    天狐垂下眼睛斜睨著鈞天:“恩?你效忠的對象是他?”


    鈞天跪著爬到天狐的腳下,陪笑:“主人,主人,你聽我說啊,像我這種人,怎麽可能會顧及到他人的救命之恩?還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天狐表情不變,看不出喜怒,隻是口氣裏已然帶了森然的殺氣:“你知道我能傾聽心聲的。”


    鈞天見瞞不過他,訕笑:“就這一次,我提醒他一次算是償還了他的救命之恩,從今以後再也不必受因果報應,不是很好嗎?這樣我才能全心全意地為您效勞啊主人,主人你要看到我的一片苦心啊。”


    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對那位昆侖劍宗抱有一種不自覺的避讓,不是因為蕭逸救了他,而是因為蕭逸曾經為他掉過一滴眼淚,在八百年前他瀕死的時候,在他還沒有人形的時候,那位昆侖劍宗半跪在它的身旁,為他掉下了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滴也是唯一一滴眼淚……


    不過,他畢竟不是那種知恩圖報的人,今日的提醒已經算是逾矩,從此以後他們恩怨兩清,再見麵隻會是仇敵了


    。


    鈞天陪著笑:“主人,我錯了,以後不敢再犯了,求您饒了我這一回吧。”


    天狐見他跪爬過來,冷淡地後退了一步,說:“這次就繞你一回,但是你記住,沒有下次!還有,以後不準你動那個女人!她對我還有用!”


    鈞天頓時什麽都不敢問了,繼續表忠心:“是。吾王,我就知道您沒有死,所以一直在忠心耿耿地等您回來。現在可算是把您盼回來了。您既然回來了,就重新組織群妖吧,讓它們都知道,您回來了。”


    天狐漫不經心地說:“可是我覺得你這一百多年過得很逍遙自在啊。”期盼他歸來?可笑,樹倒獼猴散,他們隻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哼,逐利而走的虎狼貪婪之輩。


    鈞天總覺得今天主人看他格外地不順眼,是因為一百年前主人死了他第一個逃走了嗎?想到這裏鈞天不由得幹笑:“主人,你還在怪我逃走的事情嗎?我那是不得已啊,我相信主人是不可能被蕭逸殺死的,所以帶著手下逃走保存實力,好等著您回來東山再起啊……”


    天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主人,你去哪裏?”鈞天慌道。


    “跟著我就殺了你哦。”


    鈞天一聽,連忙將邁出去的腿收回來,又退了一步才敢開口:“您又要找樂子了?”


    “是啊,一百年前沒有完成的事情,不久之後就能毫不費力地完成了。”天狐感慨,“八百年前我預感蕭逸會成為我的阻礙,八百年後這一預感果然應驗了。”


    鈞天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主人那麽厲害,區區一個蕭逸又如何能擋住您的道路?他能傷到您完全是您允許的……”


    這次,不等他說完,天狐就消失了。


    蕭逸抱著暮雪回到了姚府,他沉著臉繞過驚慌奔出來的姚原和驚訝詢問的管家,將暮雪安置在了**


    。


    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檢查了暮雪的身體狀況,發現她身上血跡雖然多,也隻是看起來嚇人,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傷口,可是那個血又像是從她身上流出來的。事情奇怪也就奇怪在這裏,那些血是哪來的?總不能是鈞□□她潑了一盆狗血吧?


    莫非她真的是水靈,不過跟師父不一樣的是,她隻有在重傷的時候才能發揮自愈能力?


    輕輕探了探她的額頭,蕭逸想,暮雪,你到底是什麽人?


    管家親自端了一盆水進來,說:“用水給她擦擦身子吧。總不能讓姑娘家一直這樣髒著吧。”


    蕭逸回過神:“請找一位丫鬟過來吧。”說完,就自覺地避了出去。不過他並沒有走遠,而是抱著清光站到了門口,像是一座門神。


    管家如言喊來了一位丫鬟,見狀驚愕:“您這是?”


    蕭逸低下眼睛弧度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我今晚也沒什麽事,就在這裏守著她等她醒過來吧。”


    “這樣吧,我安排您住隔壁怎麽樣?”


    蕭逸溫和但堅定地搖頭:“不必了,您去休息吧。今天還要多謝您,不然我說不定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暮雪。”他想起踏入洞內見到的那個場景,顰起了眉,深深躬身:“多謝您對她的照拂。”


    管家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我做的微不足道,哪有您對少爺的恩情大?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像我的孫子一樣,所以我很感激您為他做的一切呢。”


    蕭逸淡淡地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您快去休息吧,祝您今晚做個美夢。”


    管家見勸說無效,隻好搖搖頭走開了。


    蕭逸仰望著天邊的血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天狐會歸來嗎?從很早以前他就一直聽到這句話呢,天狐回來了也好,他們之間還有很大一筆賬要算。他也覺得,殺天狐一次不夠解恨呢。


    暮雪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而她的神識卻感知到了門外蕭逸的存在,他應該是故意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跡,好讓她能夠安心


    。真是個傻孩子……


    不過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她隻記得自己被鈞天擄去,然後被他虐待,自己激怒他想讓他殺了自己,再接著就忘記發生了什麽了……


    驀然,一陣跟被鈞天折磨時候的劇痛閃電般傳遍了全身,鈞天先前埋在她身上的詛咒在此刻發作了,他原本就沒想讓她繼續活著……


    光明飛快地後退,暮雪逐漸沉入了黑暗和冰冷的深淵……


    蕭逸正在默默地算著君如的轉世所在,她的命運會如何,以及她跟姚原還會不會有交集……


    正在此時,他悚然一驚,猛地回頭,身形化作一道聚散的黑影來到了暮雪的床前,又在瞬間成形,伸手撥開了她的眼皮。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暮雪的靈魂突然便消失了,這意味著她的靈魂沒有離開便無影無蹤了,消失的突兀而詭異。


    蕭逸的手顫抖了起來。不是他的錯覺,暮雪的眼睛毫無神采。**的人已經成了一具空軀殼。


    暮雪處身黑暗,全然的黑暗之中,見不到一絲光,連自己的存在也快要被遺忘。風聲呼嘯往來,似乎有無數的東西從她的身邊經過。暮雪升起了一團小火苗,火光照亮了她的小手,她又回到了小女孩的形態。


    這一升起火光不要緊,所有的風聲都靜止了,那些黑氣像是看到了什麽狼見到了新鮮的血肉,瘋了一般地向她湧了過來。


    一隻秀氣的手及時出現,掐滅了那個火光,黑氣失去了前進的方向,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半天,又飛走了。


    一個男聲響起:“你身上有我打下的烙印,隻要你不點火引起它們的注意,它們就不會傷害你。你的體質很特殊,特別的吸引它們,注意不要被它們沾上,否則你會死。”


    暮雪的聲音輕而細:“烙印?”


    “是的,這樣的話不管你在哪裏,即使入了輪回投胎轉世,我也可以找到你。”


    暮雪哦了一聲,她像是在做夢,無法明白自己被打下烙印有什麽意義,而是繼續問:“它們?”


    她的思維有些跳脫,男子卻在第一時間領會了她的問題:“它們是一群怪物,見不得光和熱,隻想著要吞噬一切光和熱的東西,而沒有自己的思想


    。”


    “你的樣子?”即使看不見,暮雪也向著男聲響起的方向看了過去,她驀然想起這裏不能有光明,改口,“不用了。”


    一點金光亮了起來,那光芒越來越盛,漸漸照亮了這個空間,暮雪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光明找不到的地方是全然的漆黑,什麽都沒有,沒有光沒有熱沒有任何物體的存在,隻有虛無和黑暗。


    那些黑氣見了如此強盛的光明,瘋了一般撞了過來,想要將他們吞噬,金光的外圍在一寸寸地縮小,眨眼間黑暗就蔓延到了男子的手。


    暮雪怔了怔,抬手覆蓋住男子的手,試圖阻止那些黑暗將他吞沒,卻聽男子說:“退下!”


    這話竟然是對那些黑氣說的。


    像是臣子對君王的退讓,那些黑氣聽了他的命令,竟然退了幾步,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路。


    男人冷淡地說:“我嗎?我是你的一個故人。”


    暮雪怔怔地看著他,突然道:“朋友。”


    男人的目光轉向她,漠然:“哦?”


    “救我,故人,是朋友。”


    男人冷笑:“那你可就錯了,我是你的仇人哦,你恨我入骨,一直想要殺了我。”


    他偏過臉靜靜地看著暮雪,輕聲道:“我也恨你。”


    暮雪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因為他說恨自己的時候,眼中的恨意是真的,她疑惑地問:“為什麽?”為什麽要來救我呢?


    “不要以為我救你就是你的朋友了,我救你是因為你還有用,很大很大的用處,大到就算我恨你,也仍然要來帶你出去。”


    暮雪有些難過,低下頭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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