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一支筆,一張布,短短三天,段嫣便成為村子裏最受歡迎的人。


    雷母山村非常大,很多住的很遠的村民甚至冒著雷雨,騎馬跑到村長家,就為了求段嫣的一副畫像。


    段嫣畫畫極快,他畢竟不是世俗界的凡人,普通畫師需要花費十天半個月甚至更長時間完成的畫作,段嫣一炷香的時間畫好了。


    他畫得很傳神又不古板,他會讓你隨便做幾個動作,或問你平時都做些什麽,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你的形象,整幅畫畫完,栩栩如生,就像是縮小版真人出現在畫布中一樣。


    村長的六歲的小孫子鷹哥特別喜歡往段嫣身邊湊。


    他是整個雷母山村,第一個向段嫣索要畫像的人,他讓段嫣畫了一幅自己威風凜凜拉弓射日的場景。


    待段嫣整幅畫完成後,他變成了段嫣的腦殘粉,纏著他問東問西。


    段嫣發現,鷹哥對雷母山外麵的世界非常好奇,一直打聽山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越國什麽樣,外麵的人怎麽生活,吃什麽。


    把段嫣問得滿頭大汗,他哪裏在世俗界生活過,自打來到這個世界,還沒和自己這一世的爹娘親熱多少年,就被合歡派的掌事帶到落霞山上修行,世俗界的凡人是怎麽生活,吃什麽穿什麽用什麽,他哪裏知道這兒。


    他在山上都撈不著吃飯,天天吃辟穀丸子。


    難得吃飯的經曆,還是築基期後,下山才有的。


    縱然如此,糊弄一個六歲,從小在山裏呆著,沒見過世麵的小孩,也是夠了。


    六歲的鷹哥愈發不舍段嫣,第五日,當段嫣為村裏最後一個村民畫完肖像後,鷹哥湊到段嫣身邊,扯著段嫣的袖子,小小聲說:


    “你真要進雷母山?雷神劈人有時也會打盹兒的,你知道阿木叔,就是那個坐在椅子上,被推來找你畫畫的那個大叔,阿木叔的腿就是被雷神收走的,阿木叔可是好人,雷神也不是什麽時候都那麽靠譜。”


    鷹哥說話的聲音很小,雷母山的村民信奉雷神,雷是他們的信仰,從小在這樣氛圍下耳濡目染的鷹哥,能對段嫣說出這番話,顯然是真的關心段嫣。


    大約知道自己話中的意思,多有冒犯,鷹哥說完就捂著嘴,忍不住看向周圍,生怕被人聽到,或是傳到雷神的耳朵裏。


    一瞬間,段嫣想起了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師弟高長歌。


    長歌小時候因為遭遇滅門之禍,從小就很沉默,他也喜歡纏著段嫣,但卻不會像鷹哥這樣,嘰嘰喳喳地和自己說話。


    因為長歌師弟的關係,段嫣對乖巧的小蘿卜頭都挺有好感的。


    摸摸鷹哥的小腦瓜,“我是必須要去的,放心吧,我從不去沒有把握的地方,雷母山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麽危險。”


    鷹哥聽了這話,眼睛一亮,他聲音更小了,示意段嫣低頭,附在段嫣耳邊小聲問道,“你是天譴者嗎?”


    段嫣一愣,隨即笑了,“你覺得我是嗎?”


    “我不知道。”鷹哥蹲下來,胖嘟嘟的手指扣著地麵的苔蘚,“我聽我爺爺和阿爸說的,他們似乎很擔心你。”


    鷹哥其實沒說完整,他們不僅僅是擔心段嫣,還擔心段嫣和村子裏的人相處太融洽,段嫣要是死在山裏,村子裏和段嫣處的好的年輕人,會不顧一切地衝進山裏找他。


    段嫣揉了揉鷹哥胖乎乎地臉頰,“我不會有事的,你阿爸和爺爺都是好人,村子裏的人,也都是好人。”


    “那你出來後,是不是很快就回去了。”鷹哥悶悶不樂地說道。


    “是啊,我也是要回家的。”段嫣說道。


    “那你還會回來嗎?”


    段嫣看著鷹哥期待的眼神,不忍欺騙他,“恐怕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都不會回來了,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這麽一去,再回來,卻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鷹哥被段嫣說哭了,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的留下來,落在地麵上,“我不想讓你走,你不走行不行?”


    段嫣很驚訝,他不過和鷹哥相處了短短數日,對方如何和自己有這麽深的感情,難道他在不知不覺中開啟了讓小孩子喜歡的特殊技能?


    不過,隨後鷹哥的話,讓段嫣明白,對方或許並不是舍不得自己。


    “你要是走了,我就再也見不到外麵來的人了。”鷹哥眼眶紅紅地說道。


    “你很想知道外麵的樣子?”段嫣忍不住問道。


    “是啊,我爺爺一輩子沒有走出這片山,我阿爸也沒有,雖然我叫鷹哥,但是我知道,或許我這輩子,也就在雷母山了。”鷹哥低著頭,悶悶不樂地說道。


    小蘿卜頭看起來很小一隻,說出來的話卻異常早熟。


    段嫣想了想,佯裝從袖口裏掏東西,事實上是從儲物袋召喚出測靈石。


    測靈石是專門用來測試靈根和物體屬性的石頭,用途很廣泛,基本上每個修士都會在儲物袋中,備著那麽一塊。


    “伸手,送你一個小禮物。”段嫣微笑著說道。


    聽到禮物,鷹哥眼睛亮了起來,小孩子果然是喜歡禮物的,卻見段嫣從手裏拿出一塊石頭,放在他手心上。


    還不等鷹哥失望,卻見那塊普通的石頭一碰他的手,發出劈裏啪啦的一串電花。


    鷹哥瞪大眼,差點甩手將石頭丟出去。


    與此同時,段嫣也愣住了。


    這運氣……


    他臨時起意拿出來的測靈石,竟然撈到了一個雷靈根。


    雷靈根何等珍貴,之前清虛觀的二貨修士楚雲天說“雷靈根絕種”,並非是空穴來風,在東洲大陸,很多門派都有雷靈根已經絕跡的說法。


    段嫣這種半路變異的不算,東洲大陸已經上千年,沒有雷靈根修士的消息。


    天生雷靈根修士,罕見程度不亞於上古神獸主動與你契約,要做你靈寵。


    段嫣看著天真無邪的鷹哥,心裏也不知道怎麽辦,一個雷靈根的孩子,要將他永遠留在山裏做個普通人嗎?


    “這塊石頭在我手中會出現閃電?!”不明真相的鷹哥很興奮,“它是什麽東西?!是你的寶貝嗎?你真確定將它送我?”


    段嫣看著擺弄測靈石的鷹哥,忍不住問道,“鷹哥,假如我可以將你帶走,代價是,你從此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再次回到雷母山,沒有辦法見到你的阿爸阿媽還有爺爺,你的朋友,你的族人,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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