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子倒不算是頂好的,但是上麵繡的圖案,倒是叫陳婉婷暗暗咋舌。


    衣料上若是繡的梅花,她就像是能想象到紅梅傲雪獨自開在枝頭的景象,若是繡的菊花,也能想象到秋日百花凋零,唯獨菊花大放光彩的情形......繡的花瞧著就能聞到香味一般,陳婉婷目光頓在衣裙上,微微有些失神。


    忽然想到了自己夫君一直珍惜著的那件裙子,她懂刺繡,所以如今瞧見這些繡品,自然能瞧得出來,這繡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


    莫非王爺一直藏在心裏的心頭好,就是這花好月圓裏的東家?想到這裏,陳婉婷隻覺得心頭一痛,不自覺便伸手捂住心口。


    簪花自然也是瞧得出來了,立即俯身問道:“太太可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若咱們回去吧,奴給您請個郎中看看。”說著瞥了眼案上的衣裙,對著紅枝冷冷道,“這衣料著實一般,莫非姑娘瞧不起我家太太,竟是用這等次品充當上等的好貨來打發我們的?”


    紅枝站了起來,有些摸不著頭緒,隻能陪著笑道:“姑娘這是說的哪裏話,這幾件全是我們東家日日夜夜熬出來的。這位太太您是貴人,自然瞧不上這料子,但是若論這繡工的話,我可不是自吹,放眼整個京城,怕是哪家成衣鋪裏的繡娘也繡不出這等好貨來。”


    說完話微微低頭,不卑不亢的樣子。


    簪花心裏氣不過,又替自家小姐不值,小姐才將跟王爺成親,王爺心裏頭就惦記上別的女人了?而且還是這樣的女商人,豈不是在打自家小姐臉麵麽。


    又想著,自家王爺去了江南,這花好月圓東家又去了蘇州,那豈不是......簪花有些呆住了,轉頭看著陳婉婷。


    簪花能想到的,陳婉婷自然也早想到了,她麵色煞白,卻是對簪花搖頭道:“雖然料子次了些,可若論繡工,自然是頂好的。”說著話已經是緩緩站起了身子,笑望著紅枝道,“你們東家可真是心靈手巧得很,想必也是個心思通透的人,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緣能與你們東家見上一麵。”


    紅枝一直低頭:“承蒙貴人誇讚,不瞞貴人您,我們東家此次去蘇州,也是因為那邊有一筆不小的生意,過完年就去了,想來在六月之前能回京城。貴人要是想見東家,待東家回來,我一定將話帶到。”


    陳婉婷輕輕笑了笑,道:“好。”又對簪花道,“這繡工確實好,你便付了銀子,將這幾件都帶回去,你跟折枝兩人一人一半。”


    “那小姐你......”簪花心裏也百般不是滋味,想為自家主子爭辯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低低歎息一聲,“那奴去付銀子......”又望向紅枝,微微揚起下巴,眼裏的輕蔑之意十分明顯,從袖子中掏出銀子放在案上,“勞煩姑娘將衣裳都包好了,我們帶著走。”


    紅枝瞅了眼放在桌案上的銀錠子,猶豫著道:“這些......怕是不夠。”


    “你......”簪花欲要說話,卻被陳婉婷攔住了,她隻笑著對簪花道,“先回去吧,呆會兒送了銀子來再取。”


    待得陳婉婷主仆走後,紅枝才將鬆了口氣,軟軟於一邊坐了下來。


    她打小被家裏賣到大戶人家做事,十多年下來,自然是會察言觀色的,剛剛陳婉聽主仆眼裏的刁難之意,她是瞧得一清二楚。這住在京城裏的人,非富即貴,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她一時猶豫起來,不知道這事情到底要不要跟主子說。


    她原是被謝繁華給趕出了侯府隻在鋪子裏當差的,後來過完年,李世子來找了她,說是因為趙東家年後去了蘇州鋪子裏麵有些賬目需要給謝繁華過目,她才又漸漸為謝繁華重要起來。


    不過也是三日去一趟侯府,去的時候還見不到謝三姑娘,隻能跟金貴接頭。


    昨兒又是才去的侯府,此番也不能夠再去,免得叫人知道了會節外生枝。如此一琢磨,紅枝便猶豫起來,想著不若去跟李世子說了這事,也是一樣的。


    夜幕將臨,唐國公府。


    李承堂才將從宮中回來,便在宅子外麵見到了一直候著的紅枝,他雙腿輕夾馬肚,便打馬朝一處稍微隱蔽些的地方去,紅枝見了自然也跟上去。


    紅枝小步走到李承堂跟前,跪下道:“奴婢有話與世子爺說。”


    李承堂翻身下馬,靜靜站在紅枝跟前,負手道:“什麽事?”


    “是花好月圓裏麵的事情,奴婢原該是去跟謝三姑娘說的,奈何一時間見不到三姑娘,便隻能來打攪世子爺了。”她頓了一會兒,見李承堂沒有說話,心裏便知道他算是默認自己說下去了,便繼續道,“今兒鋪子裏來了一位貴人,奴婢瞧著,那位太太原是誠心誠意慕著花好月圓的名聲來的,可後來奴婢拿出了謝三姑娘的繡品後,那太太眼瞧著臉色就變了。因著那幾件衣裙是三姑娘連夜趕著出來的,奴婢怕是......”


    “我知道了。”李承堂聲音淡淡,已然是猜出了些許,卻不願與紅枝多言,隻道,“坊門馬上就要關了,你且回去吧。”


    “是。”紅枝應了一聲,又朝李承堂行了禮,方才碎步離去。


    回了府邸之後,李承堂換了一身衣裳,因為心裏裝著事情,連飯都沒吃。


    待得二更天,他又熟門熟路地去了燕平侯府。


    謝繁華連日來辛苦得很,一來是因為開春了,鋪子裏麵的生意很好,二來,也是因為趙阿嫵帶走了她一半的繡娘,根本忙不過來。也有臨時在外麵找繡娘,但是刺繡功底大都不行,還不如紅枝綠葉了......


    因此,能者多勞,謝繁華這東家自然就得多多幹活。


    李承堂來的時候,又見她埋著頭在幹活,遠遠瞧著,小小身影縮成一團,坐在大床帷幔間,隱約隻有一個點,他沒來由心疼起來。


    就算再怎麽喜歡繡花繡鳥,也不能拿自己身子玩笑,若是身子熬壞了可怎麽辦?


    當初答應她就算兩人婚後也不會插手管她鋪子裏麵的事情,那是因為他覺得讓她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她才會開心,可不是希望她像如今這樣的。


    這丫頭......就算不曉得心疼自己......


    他無奈歎息一聲,跳窗而入。


    如今聽到鈴鐺響,謝繁華已經不覺得稀奇了,手上的動作都沒停,纖纖玉指捏著繡花針繞來繞去,動作嫻熟得很。


    李承堂輕步走過去,見她頭都沒抬起了看自己一眼,早沒了起初的興奮,不由又傷心一把。


    想她年前那會兒,一口一個承堂哥哥地叫著,兩人真是堪比新婚小夫妻,如膠似漆的,多好。現在呢......自己剛剛故意將鈴鐺聲音弄大了些,就是為了想看她眼裏驚喜的表情的,可是什麽都沒瞧見。


    他遺憾得很,也有些賭氣,氣得身子一歪便在她床上坐了下來,還故意坐在她正繡著的一件裙子上。


    謝繁華這才停了手上動作,因為有人礙了自己事情了,她氣鼓鼓地瞪著他。


    小姑娘這些日子似乎又清減了一些,李承堂心疼死了,但是看著她這副生氣的模樣,他又不好訓她,怕說得多了小姑娘要生氣,沒的再氣壞了身子,就得不償失了。


    李承堂盡量調勻了氣息,黑眸盯著她已經沒了多少肉的桃心小臉兒看,眼睛全是光。


    “這些事情叫紅枝她們忙去就行,你何必熬夜傷自己身子,熬壞了身子你自己不心疼,你娘也會心疼。”縱使心裏麵是想著擰著小姑娘臉蛋說才帶勁,但是話一出口,還是軟了語氣。


    這麽些日子下來,他倒是也拿捏準了小姑娘心思,不論什麽事情,但凡要說到她娘,她立馬就老實了。


    果然,她不再瞪著自己,隻撇了撇嘴巴,然後動作利索地開始收拾床上的東西。


    “明兒要起早做活,所以要早早歇下了,世子爺請回吧。”謝繁華心裏門清兒,就知道他是故意拿自己娘當借口的,才不會順著他呢。


    李承堂知道她生氣了,摸了摸鼻子,身子湊到她跟前去。


    “我才來,你又趕我走,真是沒良心。”他順手揉了揉她腦袋瓜子,冷俊的麵容上浮起些許溫暖的笑意,聲音也是溫柔如水,“誰的媳婦誰心疼,你也別生氣了,嘴巴噘得都能掛油壺了。”他伸手在她麵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謝繁華道:“你說過要隨著我的,反正我就是喜歡做這些,你不要管我。”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眸子清澈水潤,有些可憐兮兮的。


    李承堂好笑道:“哦,原來棗兒也是怕我的,那看來我往後不能這麽由著你了,也不這麽寵著你慣著你了,總之你我已經訂婚,你遲早是我的人了,我不必再因為怕你跑了而刻意討好。”


    “無恥!”雖然知道他說得不全是真心的,可誰又能真正猜出誰的心呢?如今聽他承諾好的事情還如此耍賴皮,不由真急了,張口就要咬,卻被李承堂一把抱進懷裏去。


    “真是......一點沉不下性子,往後怎麽做生意?”他撈住她,讓她反身趴在自己雙腿上,然後抬手在她挺、翹的屁、股上稍微用力拍了下,拍完之後,手就不願意拿下來了,一直停在那裏揉來揉去。


    謝繁華急得身子直扭,奈何力氣小,怎麽都動不了。


    “好了,我不欺負你,我來找你是有正事找你說的。”他欺負完了,讓她端端坐好,這才肅容說起正事來。


    謝繁華卻不想理他,隻低頭忙著收拾自己的東西,眼睛瞥都不瞥他一眼。


    李承堂想到剛剛紅枝說的事情,心裏多半已經猜到那主仆三人便是趙王妃陳氏與她的婢女,趙王妃必然已經猜到什麽了,所以才會一反常態生氣。


    他靜靜望著她,往昔記憶漸漸浮上眼前,那些他偷偷跑去揚州看她的歲月,一股腦兒湧了出來。


    她當初是如何追著心儀男子跑的,如何因為那個人不理睬她而偷偷落淚的,又是如何強作歡顏總是嘻嘻哈哈笑的......他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若那個人不是皇子,而是真正的周庭深的話,或許,此番能娶到她的人還真不一定是自己。


    這般想著,他既慶興,心裏又有些不甘,不由扳正她的身子,讓她臉對著自己的臉,認真地問:“心裏還有沒有他?”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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