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船沒有想到他擔心的事情來得這麽快。楊船調離了縣委辦,去精神文明辦公室當了主任。楊船的沮喪可想而知。丁書記找他談話,說他寫了很多文章,到了新單位更好發揮長處。楊船隻有點頭,心裏卻很不了然,表麵上還得說感謝提攜的話。


    風光不在的楊船,出去的理由越來越少了。那個叫葉子的女人來電話,楊船卻讓江小鷗接了,對方不說話,江小鷗也不說,兩個人僵持著,後來對方先放了電話。江小鷗從身後抱著楊船,“如果你不快樂,是我的錯。”


    楊船轉過身,更緊地抱住了她:“不要對我太好,小鷗。”江小鷗聽他如此說,眼圈紅了。楊船不快樂,她看得出來。她沒法給與他要要的快樂。楊船在家裏呆的時間越多,他的憂鬱越濃。江小鷗沒事的時候總是陪他一起散步,看楊木作畫。但是她太忙,很多時候她把他忽略了。好在楊船有看書的愛好,他很快從一種失落中走出來,更接近了自己的內心。呆在家裏的時間多起來,家裏因為江小鷗是醫生,來往的人多,楊船不喜歡被打擾,實在是躲不過,他就下樓和高子林下圍棋,發一發牢騷。兩個人因為落寞而有了惺惺相惜的味道。


    人生就是一場一場的戲,在社會是主角時,在家裏隻能是個配角。在社會找不到演主角的機會,就隻能退回家裏演主角。楊船饒有興趣地按書上寫的川菜做菜,精心烹飪了,等著江小鷗回來品嚐。江小鷗因為忙也無暇顧及桌子上的變化,端了飯把菜倒進碗裏又要下樓,楊船說:“不能把飯吃完嗎?”江小鷗說:“下麵有危重病人。”說完就下去了。楊船沒有收拾就上了床,翻翻書看不進去,很無聊,覺得被社會拋在一邊。無聊的日子一長,楊船每天除了睡覺還是睡覺了。有時江小鷗匆匆把飯做好,叫他幾次才起來吃。江小鷗又要端飯下樓的時候,楊船很失望地說:“這日子還要過不?”


    江小鷗看一眼楊船,“我覺得這日子過得很好啊。”


    楊船聽出江小鷗話裏的諷喻,“你嫌了。”


    江小鷗看他陰沉著臉,說:“對生活熱情一點很難嗎?”


    楊船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要什麽樣的熱情?”


    江小鷗想到抬預製板的民工,脫口說:“像勞動中的男人。”


    楊船愣了片刻,然後笑了,“不錯,這話說得比詩人還詩人。”


    江小鷗說:“我隻是覺得一個人重要的是精氣神,不管成不成功,但是追求的過程總是好的。一天到晚窩在家裏死氣沉沉,哪像個男人嘛。”


    楊船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如果覺得窩在家裏快樂安靜,遠離紛爭又有什麽不好呢?”


    江小鷗說:“那是妥協,等老了再說吧。”


    “你變了。”


    “此一時,彼一時,人都在變的。”


    楊船沒法說服江小鷗,倒是江小鷗讓他很是觸動。


    楊船請高子林喝酒,說到江小鷗和向白玉,兩個男人成了無事可做的家屬似的,都有落魄的感覺。高子林說這種女人才有長處的單位幹起也沒勁。不如出去闖蕩算了。楊船說他有個同學去了海南,好像發了,不如停薪留職找他去。高子林說:“你要出去,就帶兄弟一起走,這日子也真是窩囊。”


    兩個男人一番籌劃,仿佛海南到處是金子,隻要他們去,就會發了。醉醺醺地回家,楊船背著手對江小鷗說:“倒茶來。”江小鷗看他一眼,獨自進了臥室。楊船依著門框,含混不清地說:“江小鷗,你聽著,楊船就不可能窩囊,我這是養精蓄銳,我要出發了。”


    江小鷗笑說:“酒真是好東西,灌下二兩就成了大丈夫了。”楊船不放手,嘴咬著她耳朵,說老婆溫柔一點,溫柔一點。江小鷗的心軟下來,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生硬:“快點。”


    “婦科醫生讓你變得如此粗俗?”


    江小鷗不說話,是啊,自己好像真變了,沒法慢條斯理,那種冷靜的優雅已經遠去。事後楊船疲憊得像爬完珠峰,沉沉地睡去。江小鷗還沉浸於身體極度的快樂中,神誌恍惚,這是楊船嗎?她側了身對著楊船,仔細地看他的眉,看他的臉,心裏泛起溫柔的憐惜,好久沒有這麽看過他了。她愛憐地地看著他,伸出手輕輕地撫他的臉。自己對自己說以後好好疼他。


    楊船酒醒以後,隻是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渾身軟痛。他起床,看江小鷗煮好了湯圓,還有一碗銀耳湯,江小鷗溫柔說:“吃點東西,酒喝多了對胃不好。”楊船狐疑地看看她,不好問什麽,吃了就搶著去洗碗。江小鷗出門時,看他正在收拾廚房,就從後背抱了他一下說我上班去了。楊船怔在那兒,一個大男人鼻子忽然一酸,差點流下淚來。他去單位,谘詢了停薪留職的事,領導告訴他,政府鼓勵這種行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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