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悶熱的中午,沒有一絲風,整個院子好像都烤焦了。江小鷗趴在桌子上睡覺,迷迷糊糊中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她喝了一大口水,清醒了一些走出去。一夥人擁了進來,其中一個放下背上的女子,那女子被痛疼攪得眼睛眉毛擰在一起,滿臉是淚,還一聲接一聲地說:“讓我死,讓我死。”


    江小鷗認出是甄葉梅,愣了片刻。向白玉知道了,就說:“還有臉到這兒來?”


    江小鷗拔開人群,檢查病員,發現病員*被咬得隻有薄薄的皮連著,不停地出血。江小鷗問:“怎麽會這樣?”


    背她的人說:“不小心傷的。”


    向白玉說:“哄鬼。男人是畜生,女人也不是好東西。楊船真是花了眼,喜歡這樣的人。”


    高子林說:“看你比江小鷗的醋勁還大。”


    阿青說:“我要是江醫生才懶得給她看。”


    江小鷗強忍著不悅,開了單子讓病員取麻藥,有人接過單子去了。江小鷗拿著手術包往手術室走的時候,楊船一臉慌張地跑進來,顧不得向江小鷗說什麽就衝到甄葉梅麵前。甄葉梅的哭聲裏就有了一種絕望的感覺。


    江小鷗也被一種絕望打倒,她站著挪不動腳。她喊了聲向白玉,可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


    楊船說:“求你。”江小鷗更是恍惚,頭腦就是不聽使喚,像中了暑一樣,渾身酸軟坐在候診椅上。


    血濕了甄葉梅的衣服,但有更多的血順著她的大腿往下流。江小鷗趕緊讓護士給甄葉梅掛上了液體。看血隨著甄葉梅的大腿往下流,向白玉對站在一邊看熱鬧的醫生說隻怕那地方也被咬了。


    人們一陣唏噓,看熱鬧的人中冒出一句,終於知道什麽叫爛貨了……


    楊船也聽到了這些聲音,他吼了一句:“她是人。”


    江小鷗站起來,機械地向手術室走去,甄葉梅卻掙脫了眾人跑了出去,血像一串串梅花一直開到岷江邊。岷江漲了水,一下就把甄葉梅吞沒了。江小鷗和一群人站在江邊,遠處傳來隆隆的雷聲,風也使勁地搖著水邊的樹,天要下雨了。


    甄葉梅死了,江小鷗居然幫楊船料理甄葉梅的後事。楊船找那家水晶宮討說法,但是被一夥人打了,找公安,公安卻不管。楊船把此事告訴了記者葉子,葉子寫了報道,捅了出去,省裏一家有影響的報紙大篇幅登載此事。三江就像上次公開放映黃色錄像一樣又一次出了名。司徒責令公安查清此事,同時楊船調到一個偏遠的鄉上。楊船辭了職,去省裏那家大報應聘,當了記者。臨行時,他去和江小鷗告別。江小鷗說請飯。


    楊船就和江小鷗像往常那樣肩挨著肩,走進豆花人家。豆花人家從屋簷掉下來之後更破敗了,兒子在青衣巷外邊辦了分店。老店留給父親,桌椅坐上去都吱吱呀呀地叫。江小鷗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楊船唏噓:“過去了。”


    “那時候多年輕啊。抒情年代。”


    “走過的每一步都是要走的。不後悔。”


    “和我結婚呢?”


    “不後悔。你是個天使。”


    江小鷗眼浸浸地說:“天使?”


    楊船說:“有時候,我就想你像一個聖人,我是凡人。”


    江小鷗歎惋,“記得你還有楊帆,記得讓他知道他有一個不賴的父親。”


    楊船點點頭,埋頭吃飯。


    青衣巷的人看兩人一起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飯,以為他們兩個又複婚了。鄭婆婆就對皮匠說:“把石竹花找回來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皮匠苦笑,音箱裏反複地放著那首《你怎麽舍得我難過。》


    “秋天的風一陣陣地吹過


    想起了去年的這個時候


    美麗的夢何時才能出現


    親愛的你


    好想再見你一麵


    最愛你的人是我


    你怎麽舍得我難過


    對你付出了那麽多


    你卻沒有感動過”


    江小鷗在歌聲裏看著楊船頭也不回地走出青衣巷。她知道他這一走是真走了,再也不會回來,未來還有日子能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吃飯嗎?江小鷗發現自己的心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柔軟與脆弱,她清楚地知道沒有人能像楊船那樣走進她的心靈了。楊船的身影消失的時候,她的心也關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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