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 下部 非耶 中篇 四十八


    “阿朗,近來很少聽見你抱怨給事職位枯燥無趣了,是習慣了嗎?”覃朗隨他多年,睿智勤勉,熱情率真的性格曾為他帶來過不少生趣,他不想因為自己連累他前路坎坷,如此人才不該命如草芥,至少安排好他的去路還是力所能及,所以盧若銘特地挑了不年不節的一晚留下覃朗在旬衙晚飯。


    “總會習慣的,如此多事之秋我哪裏還有心思抱怨。”略飲了幾杯覃朗不再拘束於身份,“不過大人您是最了解的,覃朗喜好的是經商,對政務實在不大擅長。”


    “那我便調你去經商如何?”不經意間說出建議,預料之中地看見覃朗停箸擲杯,“你知道聚琅錢莊在安槐的楊圩設了家分店?”


    “我知道,是在中東部的六安郡郡城,好像規模不小。說來聚琅錢莊的老板竺海陀的確有兩下子,聽說他很推崇大人您呢。”


    “不錯,所以聚琅錢莊的楊圩分部有我一半的股份。”


    “大人!”


    “稍安勿噪,聽我把話說完。”看見覃朗驚疑不定盧若銘替他斟了杯酒續道,“竺海陀雖然在甘棠起家,但他本是博掖國王親國戚,與甘棠其實有著滅國之恨,但是此人沉著務實,於家國一道十分淡漠,所謂國破山河在,說白了就是有奶便是娘,人總要活下去。”


    “大人,您的意思是?”最初的驚訝過去後覃朗的頭腦回複運轉,大致猜出了盧若銘的用意他一時喜出望外。


    “你猜得沒錯,他需要一個掌櫃,已經給我提出多次,如此時勢我想那個位置會比較適合你,進可攻退可守,我知你有意效忠南氏,以聚琅錢莊的實力若能夠收為己用的話,於國於民都將大有裨益。”


    “那麽大人您的打算呢?您知道甘棠國裏我們這一支情探本就是南王所派,加上東園懷竊國弑君陷民水火,效忠世子是大勢所趨。”


    點點頭盧若銘嚐試結束談話:“那就做好準備盡快辦理交接換轉。”


    “大人,”見盧若銘不欲多談覃朗猶豫再三終於將話說出口,“前幾日鍾爺和盧姑娘找過我。”


    “哦?”緩緩轉動桌上酒盅盧若銘問得不動聲色。


    “他們要我隨時匯報您的動向,我已應下了,但是我絕不會真的這麽做。莫說大人對覃朗有教誨提攜之恩,就說日前命懸一線的當兒,若非大人您,覃朗早已是肝腦塗地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絕不會做任何對不住大人您的事情。”


    “幫你是因為我力所能及。覃朗,如今情勢紛亂險惡,你若是再有絲毫行差踏錯便難保再有這麽好的運氣了,上有社稷下有門楣,不要那麽衝動。”


    “大人!”聽得盧若銘言談疏遠,仗著酒蓋臉覃朗熱情勃發,當下單腿下跪舉杯銘誌,“能夠結識大人是覃朗此生的幸事,但有差遣萬死不辭,隻盼大人莫要見外。”


    看著他年輕英朗的麵孔熱情洋溢盧若銘不由想起以前在南王府聽歆兒唱過的一段歌: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生死同,一諾千金重。…… 似黃梁夢,辭丹鳳;明月共,蒙孤篷。…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擊取天驕種。……


    不不不,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壯誌豪情,他記得他往世今生最大的野心不過是安居樂業。但真的是這樣嗎?那麽修在的日子裏他們一起古往今來暢談抱負的情景為何至今想來依然熱血沸騰,曆曆往事猝然撲麵,一口氣哽在喉間他連呼吸都為之艱難起來,連忙救急般俯身接過覃朗手上的酒一飲而盡。


    “覃朗,同你一樣我也是南王所派,隻不過我不是安槐人,所以沒有你的家國責任。”深深吸了口氣盧若銘努力輕淡了語氣,“此地我不會久留,咱們有緣再見吧,隻是記得對聚琅錢莊不要殺雞取卵。好走,不送。”


    早朝之外很久沒被召見,盧若銘耐心等著宮裏的消息,他估計浱虞棼已經麵臨抉擇關口,因為喻漢勳連續多日奉詔覲見總是單進獨出,所有宮裏的情報人員都無法靠近探知詳情。


    “傳司藏知事盧若銘覲見。”這日退朝後宮侍揚聲留住了已行至禦階的盧若銘。


    終於來了,停步轉身他隨宮侍匆匆往到禦書房。


    “賜座。”


    屋中已經擺下午餐,喻漢勳按慣例坐於下首東側的條案後,整了整顯示官階的綬帶盧若銘謝恩後麵對喻漢勳坐進西側桌後。


    甘棠國的通常擺設頗似中國秦漢之前的上古風格,官紳宮廷筵宴多擺條案矮幾。至於衣飾,女子為窄袖裙褲蓮足纖纖,出門須以紗帽遮麵,而男裝則是窄腳長褲外罩長衫,若非頭髻看來就象印巴地區的傳統男服。


    “盧愛卿,你來之前,漢勳正在同朕誇讚你的智謀機巧。”剛盤膝坐定,浱虞棼便語氣誇張地言笑起來。


    “喻相謬讚了。”客氣回禮盧若銘心中突然有了種很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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