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 下部 非耶? 後篇 十


    “啊——”


    “銘兒!”


    尖叫聲出自一個身形瘦小娃娃臉孔的侍婢口中,盧若銘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在場諸人隻得這個離他位置最適合的侍婢來得及將手伸到了燭台前,金屬蠟針紮入了侍婢的掌心,跟著便有指風破空而至,大呼小叫聲立時遠去,盧若銘再度回到了熟悉的黑沉中。


    燭火搖曳間神誌漸清眼前修的身形栩栩如生,盧若銘驀然睜大雙眼這才看清那是一副真人大小的肖像畫,因為用的是透視畫法所以惟妙惟肖,幾乎是貪婪地他凝睇著燈影明滅中的熟悉容顏,終於忍不住探身去觸摸。


    “這樣想念父王嗎?”畫幅偏移露出其後佇立的南刻南製,說話的是南刻,神情肅穆看不出喜怒,“那麽不妨當著他的麵做一個了斷,”將一柄出竅的匕首置於盧若銘觸手可及之處他伏下身氣勢迫人,“你腹內的孩子是父王的長孫,要不要他出世完全在你。”


    寒光閃閃,飽飲過鮮血的刃口照亮了盧若銘黑沉沉的雙眸,他握緊雙手,一邊是南刻南製逼人的目光,一邊是修明睿柔和的笑意,腹中的生命仿若受驚般突然踢動起來,頑強而激烈。


    上帝啊,我該何去何從?


    “我可不可以喝點水?”很久很久盧若銘終於猶豫著垂下了雙眸。


    “還要不要再來點兒?”南製以口將水緩緩度入盧若銘口中,翻絞的唇舌逗弄得他呼吸漸漸急促。


    蘇醒了,一切都蘇醒了,肉體,精神,感覺,回憶,痛苦,懷念,還有思考。


    他究竟該怎麽做?


    “是不是又想吐?”


    是,冷靜下來以後煩嘔感便開始清晰而連綿起來,閉目隱忍的同時聽見南刻南製氣息開始加深。


    沒有抗拒,因為身體已經習慣性地迎合了上去,因為煩惡感被倆人強勢的味道衝淡,因為他還沒決定怎麽做。


    被徹底開發的身體在快感中尋求著彼岸,頭一次盧若銘順著生理的本能為兩人打開了自己。


    仰麵半躺在南製的身上,南刻追隨著他迷離的雙眼,雙手寵溺地輕撫著他隆起的肚皮,而南製則在身後輕舔著他薄而豐滿的耳垂享受著他輕微的戰栗。


    “想想吧,銘兒,你強烈的思念,這個孩子很可能會長得非常象父王。”


    “銘兒別睡,再要一點好不好,寶寶需要滋養。”


    “真乖,銘兒,我們會疼你的,再不讓你受傷害。”


    “等我們成為宸贍的王,銘兒你便是這天下的後。”


    ……


    濡濕的發,茫然的眸,蒼白的膚,倆人的野性直至晨光初露方才略略止歇。


    看著疲憊不堪眼睛都睜不大開的盧若銘大口吞咽著雞粥,所有人都欣慰地笑起來。


    “還痛不痛?”看著瘦小侍婢手上裹纏的繃帶盧若銘輕問,“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小珂,謝主子關心,已經不痛了。”


    “那日你的動作很快啊。”


    “他若動作再不快就該死了。當值日卻沒發現你醒,若非旋兒正巧碰上不定出什麽事呢。還愣著幹嘛?去打水啊!”


    看著孜萊手裏的一卷白綾盧若銘住口垂目。


    見怪不怪孜萊顧自動作著,先將他日現笨重的身體移至榻邊靠好,再在備好的熱水裏灑入藥末攪勻,之後開始解他被纏緊的雙腳:“今日銘妃有無走動?”


    “回夫人,有,早晚各走了半個時辰。”正儀夫人,斯達王宮的管家,也是後宮權力最大的官,孜萊卻依然堅持著每隔數日親自替他泡腳纏足,這個女人表麵上的冷然日甚一日,然而錯綜複雜的眼色卻教他越來越看不懂。


    從醒來到現在已有月餘,六個月的身孕也已是不爭的事實,但他卻始終沒能想明白該怎麽處置這個孩子。


    不錯他的出現完全違背他的意願,然而南刻南製說得對這孩子身上也流著修的血脈。當他躺在南刻南製身下因為快感而戰栗時他會由於心理的違和恨不能立刻挖出胎兒,但是當旋兒偶爾將一歲的幼兒帶進宮中伴他玩樂時他又會遲疑起來,胎動已經益發頻繁,再過幾個月便也會有一個這樣粉嫩可愛的生命出現吧,一個可能象修的生命他要怎樣才下得了手?


    因為委決不下所以他一直都刻意掩藏著自己猶豫的情緒,一來不想被人看出攪亂他的思考,二來他希望這個孩子至少能在有生之日少受些罪。所以他配合著南刻南製,以他們的體液平複著自己的惡心感;所以他順應著隨孕期增長的胃口,沒有壓抑日增的食量;所以他遵照孜萊的醫囑,不顧纏足的不適堅持每日在院中散一個時辰的步。


    “好了。你們去準備水,銘妃該沐浴了,記得待會兒用這個將腳上的綾綢熏幹。”例行吩咐完畢,孜萊起身離去,知道盧若銘在回避與她的對視,她並沒強人所難。


    雖然經過這麽多年,但被人裏外盥洗依然是盧若銘倍覺難堪的一件事,好在南筇南筠雖然被升任修儀夫人公事纏身不再與他同宿,但同孜萊一樣,這每日的洗浴他們依然堅持著從不假手他人,麵對熟悉的人他的感覺到底要好些。


    沉甸甸的肚子上基於男性特有的六塊腹直肌綻出的數道象征成熟的網狀妊娠紋日益深刻,盧若銘總是刻意避免在鏡前經過,他是真的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此刻怪異的身軀。


    “聽,他在動了,嗬嗬,踢了我一下,刻,這孩子一定是男孩。”


    “別鬧了,製,銘兒累了。”


    “別急著睡,銘兒,跟我們說說話。”輕輕在他下身彈動了一下,將盧若銘自睡意裏驚回,南製堅持著要跟他交流一番,“聽說你今兒沒走夠一個時辰?怎麽了?”


    “沒什麽,身子益發重了,有些累。”其實是因為腳上的白綾,足趾以及足弓被強行彎曲,即使被藥物浸蝕軟化了筋骨也當不得久立,走多了不僅乏力而且會一跳一跳地漲痛,但他知道纏足是他們的命令,抗議也是徒勞,所以並沒有出言抱怨。


    “製,明日不用早朝了?別忘了還得麵對那群家夥呢。”


    “我明天不去早朝,絕對不去,我不要再看見闞容笙那老滑頭,我怕我忍不住會把他斬作兩截,你也說過留著他還有用是不是?不想我壞事你就明天一個人去對付他。”


    “製,闞容笙背後有一大群遺老遺少,不籠絡好他怎麽行!你若不去,下回對付兵部降慶存我也讓你一個人去。”


    “好了好了,聽你的還不行,什麽狗屁大將軍,居然姓降,還叫慶存,要我說光憑這名字就該殺。”


    “又胡扯,當年父王北征多虧他沒有趁火打劫,否則隻怕連你我都不會存在。”


    “可你說他幹嘛那麽食古不化,非要堅持將安槐還給東園家?他也不看看東園家還有沒有個象樣的人!”


    “真若有個象樣的人他就不會堅持了,你以為他當真是因為忠於東園氏?”


    “我知道,他跟闞容笙是一路貨色,隻想攬權。但問題是他在軍隊裏還是頗有些威望的,若不找到個正經的由頭真還不能怎麽著他,真他媽憋氣。”


    “噓,別吵著銘兒,你快睡吧。”


    “你呢?又在看什麽東西?”


    “甘棠的奏報,你說等平定大簇我們怎麽處置甘棠?”


    “別問我,要問我,肯定是殺,他媽的,若不是浱虞棼那鳥人銘兒怎們會受那麽多苦。幸虧你想出這麽個主意,銘兒總算是活過來了。”


    將盧若銘摟進懷裏嘖嘖有聲地親了個夠南製方才安靜下來緩緩睡去。


    因為腹壓過大導致某些體位會呼吸困難,盧若銘很難維持一個固定睡姿,偏偏南製的摟抱十分強固令他翻身不易,是以他的睡眠有些斷斷續續,迷糊中他意識到書桌旁的那個背影一直伴著燭盞到東方發白方才起身上床攬著他小睡了片刻,而那時南製已經起床練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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