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午後的陽光已不像中午那般熾熱,可是四周投射來的目光卻讓蕭之夭覺得,還不如中午被太陽曬得熱呢。


    中午被曬得熱隻是皮膚表層,現在目光的灼熱卻是讓人由內向外的熱。像被人從心底點燃了一把火,從五髒六腑開始燒,從七經八脈開始燒。所有毛孔都像關閉了似的,完全無法散熱,就這麽生生活烤。


    蕭之夭從小被教育被建立的保護人民的信仰正在遭受著毀天滅地的催毀。哪怕麵對天災,麵對不曾斷絕的暗殺,她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消極過。她悲傷,失望,無力,甚至想否定自己。


    如果信任可以輕易崩塌,那麽她前些天的付出算什麽?如果人連最基本的是非判定都沒有,那麽人還是人嗎?


    她突然想起了嚴絲絲曾在天災過後說過的話,蒼天有眼,降天災就是為了滅了那些社會的駐蟲。


    她當時沒反駁,但心裏很是不以為然,總覺得那樣的嚴絲絲過於偏激了。


    然而現在看來,單純傻缺看不透的卻是她!


    “來人啊,拿下罪臣趙沂灼!”趙沂灝一巴掌拍在桌上發號施令,因為太過興奮以至於沒控製好力度,拍下的同時就疼得咧了嘴角。艸!


    羅仁勇及其官兵怎麽也沒想到這結果來得這麽快,竟是一時愣住沒反應過來。


    但秦長川和秦躍可不會允許這種疏漏發生。


    打個手勢,自有三十個將士迅速將蕭江灼和蕭之夭等人團團地圍在了高台中心。


    秦躍那叫個趾高氣揚,“還不快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罪證確鑿,七殿判定,難道你們還想拒捕不成?”


    蕭江灼護著蕭之夭峻傲而立,半點不見失敗者的焦急,“想抓我?你們有那個本事?墨衛何在?”


    “在。”來自屋頂。


    “在。”來自樹梢。


    “在。”來自四麵八方能看到這個高台的所有製高點。


    人們尋著聲音挨個看過去,看不到人,隻看得到被太陽照得光閃閃的利箭器正反射出森冷的光。


    圍觀百姓嚇得齊齊寒顫,突然意識到他們聲討的九殿下從來不隻是口頭上的九殿下,人家還是可以一言不合就開殺的殺神。


    百姓畏縮。


    秦躍卻喜上眉梢,反抗好啊,反抗才可以有理由光明正大的當場弄死。爹一定有後招的。


    秦躍看向秦長川,秦長川雖不像他那麽明顯的高興,但心裏也已經覺得勝利在望了。


    楚遠騰也好,蕭江灼也好,到了最後關頭還是會不服輸的反抗。他懂這種做法,畢竟誰也不想死不是?


    也太感謝蕭江灼跟別人沒什麽兩樣了,這樣他就可以用三年前的舊招在今天再次滅了所謂的九殿下!


    太子,末將終不付所托!


    “三軍將士何在?”秦長川運足內力一吼。


    “在!”聲如驚雷。


    從天邊滾滾而來,大地震顫,濃煙彌漫。


    百姓嚇尿。


    不知道是不是五萬將士都到了,但,凡是他們看得到的地方都是森森盔甲,長長蛇矛。


    十數年不曾經曆過的兩軍對壘今天卻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親眼見證了。


    現場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百姓早就沒了看戲的心思了,隻祈禱著事情結束後他們還有命回家。


    趙祈灝是唯一一個不忘初心--看戲--的人,他還有心思拉來邊秋咬耳朵。


    “那些就是墨衛吧?早就聽說父皇把墨衛給了小九,沒想到是真的!艸!雖然看不清墨衛們到底什麽情況,但依然覺得很厲害啊!阿秋你說墨衛和三軍打起來,誰會贏?”


    邊秋:……


    她管誰會贏啊!


    她緊張的都要握不住手裏的劍了!


    如此大規模的對陣,誰贏誰輸她都不在乎,但如果身邊這位爺一小心傷到哪裏的話,她可是會死的。


    蕭之夭完全沒想到秦長川會動用三軍將士來置他們於死地。這麽大的手筆,他們還能完好的脫身嗎?


    她不禁用力地握緊了蕭江灼的手。


    蕭江灼不動聲色地輕輕捏回去,變十指相扣。盡管什麽也沒說,蕭之夭卻奇跡般地鎮定了下來。


    “三軍將士是用來保家衛國的,不是你秦長川的私兵!你居然為了個人恩怨公兵私用,秦長川,你這是死罪!”蕭江灼怒斥秦長川。


    秦長川儒雅一笑,“九殿下,這一切都是為了防止九殿下逃跑啊!畢竟九殿下的能力讓末將深深忌憚,現場又有七殿下和這麽多百姓需要保護,末將為了萬全之策不得不如此啊,還請九殿下理解!當然了,如果九殿下老實認罪乖乖就擒,那麽這些將士自然不會動一下。”


    政鬥,講究的是師出有名。


    如果蕭江灼沒有喚出墨衛,那麽他根本不會叫出三軍將士。


    他也知道這一叫勢必會給人留下公兵私用的把柄,但有了蕭江灼以墨衛當盾牌在先,就算有人日後拿了這把柄出來威脅他,他也可以無罪脫身。


    再看蕭江灼,秦長川已經是高高在上蔑視獵物的不屑眼神了。


    --你能打又如何?你幾次三番算計於我又如何?最後的結果才最重要!太子交待的任務,你們廢了我兒的仇恨,今天我將統統十倍奉還!有這些三軍將士在,你的結果隻有死!死!死!


    蕭江灼,你怕了嗎?你的親人將陪你一起同赴黃泉,你後悔了嗎?慌張吧!痛苦吧!憤恨吧!跪地求饒吧!也許我一時痛快會考慮也給你一個痛快!


    秦長川獰笑著,等著看蕭江灼的臉上出現他所希望看到的表情。


    可是他等了又等,什麽也沒有。


    蕭江灼看他依然是如看螻蟻一樣的三分不屑七分不耐的眼神。


    “秦長川,你真蠢!”


    語氣嫌棄至極,輕蔑至極。


    明明是被重重圍困的姿態,氣場卻像是他才是淩駕一切掌控一切的王。


    秦躍妒嫉得胸腔都疼,上前就罵,“你囂張什麽?你憑什麽囂張?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現在是……”


    “躍兒,住嘴!”秦長川到底老奸巨滑,神經一下子繃緊了,蕭江灼這樣的態度給他的感覺就是對方必有後招。可是還能有什麽後招?


    秦長川將所有事情的前後脈絡又仔細捋了一遍,完美無缺沒有漏洞啊!


    難道蕭江灼隻是在虛張聲勢拖延時間?


    想不通的結果就是他心裏開始慌了,不管了,無論有什麽後招,先下手為強總是沒錯的!


    隻要不給對方翻身的時間,待到人頭到地,他就是有什麽後招都換不回命了。


    “七殿下,為了不橫生枝節,末將請命速拿下九殿下!”


    “準!”趙沂灝表示早就等不及了。就看著你們一門嘴炮來嘴炮去,間或各自拉小弟出來列陣了,結果到現在都沒看到一點血,掃興!


    得到了許可的秦長川立刻大手一揮,“弓箭手準備--”


    咯吱吱,拉滿弓的聲音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就像直接拉緊了每個人的神經似的,令圍觀百姓莫不全身戰栗,抱頭蹲下,唯恐被誤傷。


    秦躍的眼睛幾乎瞪凸出來,他要看清楚這二人是如何死的!這樣才能稍解他的心頭之恨。


    蕭江灼一手繞過蕭之夭的後腰,一手拉著蕭之夭的手同放在了她的肚皮上。他側站在她的麵前,對上她擔心的目光,低頭,情深一吻。


    秦長川氣急敗壞,不敢相信這種時候蕭江灼還有心思兒女情長。


    正要下令時卻聽得蕭江灼的聲音從相接的唇間溢出。


    “都給爺射準了!有一個偏的,提人頭見我!”


    話音落地,趙沂灝就是一聲流氓哨出口。雖然看不上小九,但不得不承認小九這時候真特麽的帥啊!


    這比裝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上天入地難逢對手啊!


    蕭之夭目不轉睛地看蕭江灼,也和趙沂灝一樣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蕭江灼帥呆了。


    她也被槍指過,但被這麽多“槍”同時指著是個人都會害怕。


    可是眼前的男人就是看不到一點害怕。


    還以保護的姿態站在了自己和孩子的麵前。


    得夫如此,婦複何求!


    “蕭江灼,我愛你!”


    “放--”


    數十支箭破空而來,映照進蕭之夭仰著臉的瞳孔裏。可是蕭江灼看到的唯有蕭之夭的深情。


    “你!你這種時候說你愛我?”蕭江灼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嘴邊的小舌頭吞進肚子裏。


    被秦長川那麽算計都沒真正生氣,卻被她一句話就氣得肝火一躥三尺。


    “有你下不來床的那一天!”張嘴,把不合時宜浪漫的小嘴全部吃進了嘴裏。


    背後數十支箭寒光懾人,淩厲的殺氣都能讓人隱隱聞到血腥的味道。


    然而血腥的中心,卻是一男一女相擁熱吻。


    沒有臨死前最後一吻的絕望,周身生騰起的隻有幸福,繾綣,纏綿。


    偷眼觀看的人們同時心頭一酸,不忍再看。


    哧哧哧哧,無一支遺漏,無一支射偏,全數射進了,秦長川的四肢。


    射手臂的,全部射在了肘關節處;射腿的,全部射在了膝關節處。


    呼悠悠,呼悠悠。


    啪,小手臂掉了。


    啪,小腿折了。


    哐--秦長川轟然栽倒時都沒反應過來,連痛呼都忘了。


    這不都是他的人麽?不是讓他們射蕭江灼的麽?怎麽全都招呼在自己身上了?


    “爹--”秦躍發出了遲遲的一聲嘶吼。


    三十將士全部懵掉,怔怔站在原地,像是腦袋停止了轉動。


    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自己的兄弟們把自己的主子射了?


    朱武和孫望山齊齊拔刀護在了秦長川的前麵,但他們卻沒有衝上去為秦長川拚命。


    因為他們想起了蕭江灼剛才最後那句警告--都給爺射準了!有一個偏的,提人頭見我!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說這些弓箭手已經是他的人了!


    那其他的三軍將士呢?


    已經看到他們的大將軍被亂箭射殺卻沒一點反應的三軍將士呢?


    這還能說明什麽!


    結果一目了然,這太可怕了!


    朱武和孫望山都不敢看蕭江灼的眼睛了。


    邱誌和阮氏悄悄地後退,再後退,再後退時,被四美堵住了去路。


    圍觀百姓依然呈抱頭蹲著的姿勢,即使已經知道空中沒有箭了,他們一個個也不敢站起來看戲了。


    到現在為止再傻的人也能看出來了,場麵從裏到外早就被蕭江灼控製了,人家根本不在乎罪不罪的,人家現在是絕對武力,殺個將軍都說來就來,那要殺他們還不是眨眨眼的事?


    什麽憤怒,沒有了,你想憤怒都得人家給你憤怒的資格。你現在的命都在人家的掌握控中,還想憤怒?那就是找死。


    還想什麽看戲?自己嗬嗬自己一臉吧!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興起了來看戲的念頭。


    他們現在隻希望自己還有活著回去的可能。


    蕭之夭從蕭江灼的懷裏抬起頭來,“你早就計劃好一切了?”


    “那當然!我有媳婦兒有大兒子的幸福生活才剛開始,怎麽可能允許有小人破壞!我早就說過了,跟爺玩心計?你的心計不過是爺玩剩下的套路!”


    最後半句時,蕭江灼已經轉過身來看向了秦長川父子。


    秦長川不敢相信自己失敗的如此快速,“七殿下!九殿下居然將手伸向了軍中控製了軍中勢力,這是大逆不道之罪,請七殿下火速下令誅殺九殿下!”


    趙沂灝的回應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吹欠,“你都說他控製了軍中勢力了,你覺得我一個隻帶不幾個護衛的武功廢柴拿什麽誅殺人家?借羅知府的官兵嗎?你說笑呢?”


    突然被點名的羅仁勇,匍匐在地上將頭深深埋進胳膊裏: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秦躍暴跳如雷,“蕭江灼!你一定是利用強權威逼脅迫了三軍將士!你居然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不惜將魔爪伸向了軍中!你別以為殺了我爹你就得逞了。現場這麽多百姓親眼見證!除非你屠殺所有人,否則但凡有一個人活著,你的罪行終有大白於天下的那一天!我一定會為我爹報仇的!”


    蕭江灼冷冷一笑,“我說秦校尉,你先別急著出頭,你都已經是你爹的棄子了,你還這麽一心為他報仇,說實話,我都心疼你!”


    “你你,你什麽意思?”


    “意思不是很明顯嗎?你已經……呃,那樣了。”蕭江灼的目光毫不遮掩地從秦躍的胯下掃過,“你不知道你爹已經另找了接班人嗎?”


    誰?他的庶弟?不可能!那人在京中走的是文職。秦躍強迫自己鎮定,“你別想轉移焦點,你也別想挑撥我和我爹的關係!我不會中你的計的!”


    “好啊,真希望你永遠這麽堅定的,天真!”蕭江灼微扯一下嘴角,一抬手打了個響指。


    隨著這一聲響指,又是一支箭破空而來,哧,直射邱誌的腹部。


    在阮氏的尖叫聲中,邱誌抱著肚子跪倒在地。


    “邱誌,你不就是為了認回秦家嗎?快,抓緊時間,趁秦長川還沒死,趁秦躍也還在,趕緊該認爹認爹,該認兄長就認兄長吧!”


    哎?本是棄暗投明形象的證人身份一變,這性質可就變了啊!


    都不想看戲的圍觀群眾表示:都怪信息量太大八卦太誘惑啊。


    “你,你胡說!”邱誌不看秦長川父子,“我跟他們沒關係。”


    蕭江灼遺憾地搖頭,“爺們的事情,我本不想牽扯女眷的。可是你們怎麽都這麽看不清事實呢?你否定?你否定了你自己,你否定得了你娘嗎?”


    啪,又是一聲清脆的響指。


    邱誌在災後接入府的所有女眷被人牽著繩子牽上了台。


    “誌兒,我可憐的兒啊。”邱誌的娘心疼地欲撲向邱誌,可是有繩子拽著,她撲了一半就被拽了回去。


    嚴絲絲冷笑,“你可憐的兒?他可憐他就可以任意汙蔑別人了?你兒子是兒子,別人兒子就不是兒子了?最看不上你們這種天底下都不對就你們對的自私態度了!”


    秦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爹,這是怎麽回事?你解釋啊爹!”


    秦長川閉目,“這是對方的挑撥之計,你不要信!”


    邱誌的娘聞聲就又撲向了這邊,但這次嚴絲絲可沒拽著。


    “秦長川你個畜生!當年我為我夫君報仇潛入軍營殺你,卻被你欺身侮辱。我本欲自盡卻不想懷上了誌兒!十幾年來你不聞不問,現在你嫡子被廢你想起我們來了?對,也是我沒教好孩子,居然真的相信了你可以把將軍之職傳給誌兒的說法!秦長川,你毀了誌兒的一生!你怎麽還不死!”


    女人撲倒在秦長川的身上,手被反剪著綁在身後用不了,她就用嘴啃著所有能啃到的地方。


    秦長川的小手臂以及小腿都斷了,為了不被活活咬死,他隻得用內力將女人震開。女人根本受不了內力的衝擊,當即口吐鮮血暈死了過去。


    “娘--”邱誌反身抱起他娘,痛哭出聲,“我錯了,娘,我錯了--”


    本就是被教導以殺了秦長川為目標,這些年的三觀其實樹立得蠻正。隻是當秦長川找到他時,許以他日後的無限仕途時,他動搖了。


    秦長川說,是與非,對與錯,這些重要嗎?你是,你對,可你家除了你所有男人都死無葬身之地,你帶著你家女眷隻有東躲西藏隱姓埋名才能苟活現在。想殺我?五萬三軍將士盡聽我命,你拿什麽殺我?靠九殿下嗎?別鬧了,他輸了有皇族身份頂著最多貶為庶民,你輸了可是連你家剩下的女眷都要保不住了。


    回到我身邊來!秦躍已廢,這樣的人不可能接我的班!隻要你回來,少將軍之名馬上給你!我百年之後,這五萬將士就是你的!


    躲藏了半輩子,空有武功卻沒處施展,心裏一直憋屈的他,動搖了。


    這一動搖,便是自己毀了自己。


    “王妃,我錯了!我不是想著認回秦家的,我隻是想著隻要我爬到了軍營的最高位置,當年陷害了楚將軍的那些人他們一個都別想跑!我可以保證從我開始駐邊大軍再無齷齪之事!我想的是……”


    “你還是別想了。”蕭之夭抬手打斷他,“先把你身上那件跟四美統一的衣服給我脫下來。”


    “王妃--”剛才被射中一箭都沒現在這麽疼,邱誌緊緊拽著領口,好像這樣就不會脫。


    “給我脫!”蕭之夭厲聲喝道。


    四美上前直接動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給扒了下來。


    “王妃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現在改回來不行嗎?我從今以後保證……”


    “邱誌,有些錯誤不能犯的!假如不是蕭江灼早有安排,那麽現在死在亂箭之下的就是我們!那麽在你日後無限風光的時候,你還能想到去我墳前求我原諒嗎?邱誌,從你動搖的那刻開始,你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你自行了斷吧!”


    “王妃,我……”


    “誌兒,”他娘醒了過來,滿眼憐愛,“娘陪你。”


    邱誌看了他娘一會兒,突然站起來麵對台下說道,“這些金銀財寶不是王爺王妃斂來的,而是我聽了秦長川的命令故意編造的,東西也是我栽贓陷害的,阮氏也是秦長川派來跟我一起加強說服度的。狩獵那天的確是秦長川先來刺殺九殿下,九殿下是被動出手的。對不起大家,我說了謊,我以死謝罪!”


    “娘--兒子讓您失望了!”邱誌拔出插在腹部的箭對準自己的心口插了進去。


    他娘閉眼,咬舌自盡了。


    其他女眷痛哭一片。


    蕭江灼衝著空中打個手勢,又是幾支箭淩空射來,痛哭停歇了。


    別跟他提什麽無罪可放,他隻知道趕盡殺絕一絕後患,他不會給自己留下一點點被反撲的可能。


    蕭之夭覺得很無力,但她沒求情。今天的事情讓她明白了,即使是普通的百姓,也要像對敵人一樣,仁慈不得。


    “你早就看出來邱誌背叛我們了?”


    “對。”


    “那你為什麽早沒提醒我?”


    “早提醒你了,你能有今天的心境?”


    蕭之夭說留下五美就留下五美了,因為有宋陽和黃寧的介紹,她就像相信宋黃二人一樣輕易相信了五美。他表麵上什麽也沒說,可是背地裏卻派了人將五美的根底查得一清二楚。


    蕭江灼捧起蕭之夭的臉,示意她看向周圍,“妖兒,你要記住,眼前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子民,你可以欣賞他們,可以利用他們,但你永遠不需要信任他們!將心比心以誠相待什麽的,你隻要用在你老公身上就好了,其他人,不需要,也不可以!”


    他看透一切卻什麽也不說,不為別的,隻為扭轉小媳婦兒來自現代的平等理念。


    這大堯天終有一天會是他送給她的禮物,這份禮物她喜歡就要,她不喜歡就扔,但他絕不允許她把禮物看得太重。沒玩到禮物卻被禮物玩了什麽的悲催事,他絕不允許出現!


    他湊到蕭之夭的耳邊說的,聲音壓得低低的,細細的,好像恨不得穿進的是蕭之夭的耳朵,抵達的卻是她的心。


    蕭之夭不可自製地輕顫,因為他的珍視,也因為他的用心。


    “蕭江灼,我依然無法與你們這個時代將底層百姓物化的理念達成共識,但我保證,為了你,以後我絕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那就好,也不枉我辛苦一場了。”


    輕輕一吻,撥雲見日。


    圍觀群眾:……


    他們聽不見這兩人說了什麽,隻知道說著說著人家又親上了。


    這戲看的,甭管中途幾多反轉,反正最後結果都是人家會親親。


    黃寧和宋陽正準備為自己的識人不清主動領罪呢,一看這,得,回頭說吧。


    四美本就覺得自己隊伍中出了叛徒慚愧得不行低著頭呢,一看這,得,腦袋恨不得低到褲襠裏去。


    趙沂灝大白眼華麗麗地向天上翻著就沒下來過,艸!不是政鬥大戲麽?怎麽說變纏綿戲就變纏綿戲了?一點都不好看!


    阮氏趁所有人走神的功夫悄悄向台下溜,她深知自己做了什麽,如果不快點跑的話,她相信自己絕活不了。


    很快就跑到了台階上,她拎起衣裙就要一鼓作氣跑下去。


    忽然身後來了一隻腳,正踹在她的後腰上,她慣性地後仰了一下,看清了身後嚴絲絲的臉,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一溜滾下台階,腦袋上全是血。


    她混沌地睜開眼睛伸手想抓什麽,可是周圍一眾百姓瞬間退後半丈,她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又慢慢地閉上了眼。


    嚴絲絲在台上俯看著她輕蔑地一笑,活該!


    秦躍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是什麽反應,剛知道自己爹有個私生子,還有暗中取代自己的計劃,可是還沒等他反擊呢,人家又死了。


    那他現在算什麽?還能做什麽?繼續跟蕭江灼死磕?他背後的爹都放棄他了,他憑什麽還要為了他爹去死磕!


    要不怎麽說知子莫若父呢,秦長川隨便瞄一眼就知道秦躍要拉什麽屎了。


    這個嫡子的確不爭氣,到現在也沒學會控製好自己的表情,可他現在的確沒有人用,也隻能用他了。


    “躍兒,先活下去再說!”


    一句話就點中了秦躍的死穴。


    他對爹失望又如何?現在這種情況他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總要先活下來的!


    秦躍眼中重新染上鬥誌,“七殿下,我爹貴為二品大將軍,是當今聖上親封的,如果今天隻憑片麵之詞就要殺了我爹,我不服!我請求七殿下帶我父子上京,在金鑾殿上由皇上審問,否則天理不容!”


    秦長川補充,“七殿下,率軍虎符一向由我使用,得人符都在,才能命令得了三軍將士。如今三軍將士卻能盡聽九殿下的命令,這太可怕了!讓人不得不去想背後的動機!懇請七殿下馬上派人回京稟報聖上,晚了隻怕要出大事啊!”


    “出什麽大事?謀逆?造反?”蕭江灼直接點破,“秦長川,說小看了你你還真是時時給我驚喜啊!我說你不疼麽?你那胳膊腿兒還往外流血呢?不用急著找大夫先包紮一下的麽?失血過多也會死人的你不知道嗎?”


    秦長川父子:……


    臥槽,政鬥就政鬥,你能不能別老轉移話題?


    “來人,包紮!”蕭江灼還真叫了人過來給處理傷口。


    秦長川父子一臉懵比,這轉移的是不是太匪夷所思起來?


    蕭江灼解釋,“本來以我的意思,你死了就成了,至於原因什麽的,我不在乎,也不屑解釋。但我現在一想,不行,我大兒子看著呢,我總得做一個師出有名殺人有理的好父親!”


    蕭之夭:……


    師出有名殺人有理就是好父親了?弄死你啊。


    才想瞪一眼蕭江灼,誰知此時肚皮竟然微微一動。這是……


    蕭江灼一直緊挨著蕭之夭站著,這一動他立馬感受到了。


    一下子就喜笑顏開了,“大兒子是不是也覺得爹做得對?好的大兒子,有了你的鼓勵,爹一定痛快地大殺四方給你做榜樣!”


    蕭之夭:……


    不是真的會生一個小殺人魔出來吧?


    處理傷口的退下,蕭江灼還檢查了一下,表示非常滿意,“別死,我說真的。剛才你吭吭地向外甩證據時,我可是眼也不眨地一直候著來。現在也該輪到我了不是?你得好好活著看清楚自己是怎麽一點一點被打敗的。”


    “最驚訝的是這些你的兵怎麽會聽我的話是不是?那我用事實告訴你!”蕭江灼衝著空中喊,“阿寧,出來!”


    “是。”


    聲音很清脆,出場卻不是一個人。


    阿寧帶著一群人從百姓的最外圍出現,一邊向高台靠近,一邊帶著大家發著手裏的傳單。


    蕭之夭等站在台上的人不知道阿寧發的傳單上寫著什麽,但能看到接了傳單的百姓先是一臉疑惑,然後是一臉憤怒,最後是一臉殺氣。


    宋陽急得不行,恨不得跳下台去找妹妹,但被黃寧拉住,“別急,照目前這情況來看,阿寧還是主子的人!”


    這事兒最關鍵。


    蕭之夭激動的都要落淚了,“蕭江灼,阿寧沒背叛我是不是?”


    “對,她自始至終都是你的人。”


    此時阿寧已經來到了高台上,她和嚴絲絲微笑著錯身而過,看向宋陽和黃寧的時候落下了淚,最後她跪在了蕭之夭的麵前。


    “主子,阿寧讓您擔心了,阿寧沒給主子丟臉!”


    數月不見,本就清瘦的小臉越加瘦得皮包骨了,可是人很精神,雙眼晶晶亮。


    蕭之夭終於忍不住落下了淚,“蕭江灼,謝謝你。”


    在經曆了邱誌的背叛後,阿寧的回歸對她來說是救贖!讓她的信任基數在跌破底線的時候終於反彈回了一些。


    這個世界雖讓人失望,但總算不是絕望。


    ------題外話------


    感謝嫿涼的大鑽石!今天有的戴了,亮瞎你們的眼!哦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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