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礦出了意外,多少外人等著看熱鬧,對頭小礦們更是對天祈禱希望林家由此聲望受損,一落千丈,再無振興的可能。


    林道夫下山之前夷州上下也的確已經傳滿了諸如“林家不是從來都號稱安全第一嗎這回傻眼了吧”“聽說礦上至少死了一多半的人林家這回算是完了”此類的輿論。


    但林道夫下山之後這些輿論就很快消散了。


    林道夫的善後相當的周詳,並且有誠意。


    凡是因此次意外而身故的礦工家人,死一個賠兩百兩銀子,死兩個賠四百兩。依次類推,一次付清,絕不拖欠。此外,家人中如想出來工作的,林家也會解決工作問題。想去礦上去礦上,如果不想去的話林家其他產業也可以。


    一個普通老百姓,就是拚死了幹活賺錢,這一輩子也不一定能賺來一百兩。但人家林家一賠就是一個人兩百兩。


    夷州百姓一反同情礦工家人的心態,反而有些羨慕了。為什麽去礦工做危險的工?不就是為了賺得多一點讓家人過得好一點嗎?現在雖然死了,但家人的生活卻得到了更大的保障。這一死,不僅不賠,反而更賺了啊。


    有些人妒嫉的眼紅便又傳道,看著吧,也就那麽一說而已,那麽多人得賠多少錢?林家可能都給嗎?準保像別的礦主一樣就先給個甜頭,然後剩下的就慢慢拖忘了。


    林道夫打臉打得相當及時,當著所有人的麵先給石三家的送去了六百兩銀子。


    “石三和二柱子困在了礦洞裏,到現在也沒有個消息,隻怕這結果是不太好了。”林道夫身穿官服,麵容悲傷,“大柱子本來逃出來了,但在昨晚的營救過程中一不小心竟被石頭砸中了頭。是本官無能沒能保住大柱子的命,老妹子,本官對不起你石家啊!”


    林道夫給胡氏跪下了。


    胡氏帶著兩個兒媳,帶著兩孫女一個孫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老爺,大人,這不是您的錯。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想到會出這種意外啊!柱子爹老早就說過,幹這行沒準哪天就交待進去了。民婦有心理準備,民婦不怪老爺。老爺你快起來,你這樣可太折煞我們了。”


    孫氏扶起了胡氏等人,“都搬來我林家住吧,不然你們這孤兒寡母的可太招賊了。孩子就跟我家的孫子們一起念書,等長大了若有能力考個功名什麽的,這路費我林家也全包了。”


    “謝謝老爺,謝謝夫人,老天待我石家不薄,我知足了。”胡氏雖仍然悲傷,但卻不覺得絕望,心中充滿了對林家的感激之情。


    錢到位,林道夫的情感也到了位,輿論很快就由“夷州最大的林家有可能敗落”轉變成了“林家果然不愧是林家我夷州出了個林道夫簡直是我夷州百姓的福分啊”。


    百姓安頓好了,官府的大小公務員卻沒有那麽好安頓。


    那可是前皇子,烏齊朝廷裏有多少的人在翹首等著這位前皇子回到烏齊主持大局啊!


    結果身份暴露沒多久,一家子就都折在夷州了!


    這讓他們怎麽活!那些站前皇子的人會不會把這賬都算在他們的頭上?


    林大人你也是,你不是說和氣生財嗎?你不是說現在西疆的內戰我們夷州哪邊都不站麽?真的是意外麽?真的不是你偷偷接了疆皇的密令暗中下了黑手麽?是就痛快承認啊,疆皇的表彰歸你,阿卜家的報複也得你受著,這可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任林道夫怎麽指天發誓說--真的是意外,誰都不想的,你看我兒子滿臉滿身的傷,那都是因為差點死在這場意外裏--但就是沒人相信。


    當然了,他們也不會梗著脖子當麵跟林道夫叫囂你丫說鬼話騙誰呢?那可是前皇子前皇子!林家礦多少年不出事了,結果前皇子一去就出了?咋就那麽巧!


    相反他們個個都悲傷滿臉心痛溢於言表--簡直太意外了,不不不,我們接受不了,我們要回去為前皇子立長明燈長跪不起的禱告。大人,未來的一段時間內請允許我們暫時請假,前皇子身故,我們無心辦工啊。


    大家都撤了。


    動作特別迅速,神情特別悲痛。


    生怕晚一會兒就撞上烏齊前來調查始末找林道夫問話的人。


    他們隻想做一個養家糊口的安靜公務員boy,他們真的不想扯入內戰中,他們隻想活著!


    ……


    蕭之夭等人“郊遊吃喝”完畢,準備順著水流找出口了。


    一部分礦工不願意走了。


    “我們不能就這樣一窩蜂全出去,如果出去了再也無法原路找回這個礦洞呢?我們得分批。這樣吧,你們先出去,我們幾個留下來保護這礦洞。你們出去之後馬上報告主子,讓他派人來救我們。有了這礦洞,主子會高興,我們的後半輩子也就不愁了!我們不能因為目前的困境就目光短淺的隻顧自己的安全,我們還得展望到更遠的未來!”


    石二柱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們,“你們在說什麽鬼話?我們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呢!你連命都沒得到保證呢還展望什麽屁未來!如果你死在了這裏,什麽未來都沒有了!你們是不是傻?”


    馬上就有人反駁,“石二柱,你是不傻也不愁未來!你是三哥的親兒子,三哥拿的月錢跟我們拿的能一樣嗎?你們石家倒是不愁未來了,可我們呢?我們也幹了半輩子了,就指這個礦洞能得主子賞識好多點錢有錯嗎?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我不管,反正這裏是大家一起發現的,這次你們石家休想把功勞獨吞!”


    “我……”石二柱氣得還想說什麽,可才說了一個字就被石三製止了。


    石三能做頭不是沒有原因的,他也想開更多的鴿血玉出來讓一家人都得到保障,希望可以有機會再不用幹這一行。但他很清醒,他不會因為一時的誘惑就忘了自己的處境。


    石三目光憐憫地掃了眼前一圈礦工卻是什麽也沒有說,然後轉向了蕭之夭,“我們父子跟夫人走。”


    這時又有人小聲嘀咕了,“都說三哥老實,但我看啊,三哥最聰明。他先出去,這生命得到保證了。然後他再去稟告主子,主子還得記他一功。我們主動留下看管礦洞的人呢,無時不刻得害怕死在這裏不說,功勞也不會比三哥更大。三哥就是三哥,要不怎麽人家是頭,我們是工呢。”


    “喂,你們說什麽?那是我爹要你們留下來的嗎?明明就是你們自己連死都不顧硬要留下來的!”石二柱都要氣瘋了,沒這礦洞的時候大家還是互幫互助的好兄弟好工友呢,怎麽突然就變得各有心機了。


    “臨別之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提醒各位一句,礦山是林家的,礦洞是夫人發現的,你我隻是礦工。走了,二柱。”石三越過眾人,帶著兒子追上了蕭之夭一行人。


    就在他們爭吵不休的時候,蕭之夭等人早就出發了。


    梅夏對著蕭之夭低聲說道,“這個石三師傅倒是個守本分的人。”


    蕭之夭點頭,“老實卻並不愚笨,靈活卻又守得住本分,林家礦能一家獨大,如果說林道夫管理有方是一方麵原因的話,那麽石三就是另一方麵幫他守住了林家礦的原因。的確是個好員工啊,還知道拿話點兌我呢。”


    “拿話點兌夫人?哪句話?”梅夏突然反應過來,“啊,他說礦山是林家的!夫人,他這是看出了你想要林家礦業的想法了?這師傅的眼光的確毒辣!那怎麽辦,夫人?聽他的意思,他感恩你救他父子二命歸感恩的,但原則問題上卻不會背叛林家。”


    蕭之夭不當回事,“他倒是忠心為林家,但林家是不是真的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看待呢?不急,先出去看看情況的。”


    有kitty在前麵帶路,又經過了長長一段忽寬忽窄的路,直到他們漸漸感覺到了越來越大的山風。


    他們出來了!


    但情況依然不怎麽樂觀。


    他們現在是在一處懸崖的中間位置,上,上不著天;下,下不著地。石三就想,怪不得他們沒勘到這礦洞,這入口是在懸崖這邊,誰能想的到。


    幾個礦工望望四周一眼看不到頭的群山,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我們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然後來救我們的!老天亡我啊!”


    石二柱也失望地靠近了石三,“爹,難道我們不是困死在礦洞裏就是餓死在這裏嗎?”


    石三幾乎是第一時間又去看蕭之夭了。


    而蕭之夭,找了離洞口不遠的一處背風的地兒,命人拿毯子拿吃的喝的,第二波野餐走起!


    看到石三幾乎要瞪突的眼睛,蕭之夭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孩子小,不禁餓,讓石師傅見笑了。”


    他特麽還笑的出來麽!為什麽這位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害怕,或者哪怕一點點緊張的情緒?這幾位到底什麽身份?現在隨便一個買礦石的商販都這素質的話,這行業的門檻是不是太高了?


    明明已經意識到了來人非等閑之輩,可是石三還是覺得承受力隨時有爆體的危險。


    腦子裏轟轟亂成一團,心卻相反的很安定,就好像得到了保證似的,相信無論如何都能安全回家。


    ……


    五天了,林家礦山上抬下了數十具屍體,其中包括石大柱的。


    林浩帶著金氏親自把石大柱的遺體送到了石家,並很遺憾地傳達了林家已經無法再向裏營救的事實。五天了,就算救出來的話也不可能活著了。而且礦洞坍塌的太厲害了,再往裏走的話恐怕引起二次坍塌,為了活人的性命隻得放棄了。


    “石師傅和二柱子恐怕……你節哀吧。”林浩做悲痛狀。


    胡氏撐著沒有暈倒,“少爺,民婦懂,民婦不怪林家。”


    心裏怎麽能不怪呢,老大沒在洞裏也意外死了,老頭兒和二兒子甚至連個屍首都沒能找回來,她怎麽就不怨呢!


    可是她說不出口,她得了林家的六百兩賠償,孫子孫女以後的路也鋪好了,這拿人的手短,她還如何說得出埋怨的話。


    金氏在旁邊安慰哭暈過去才醒來的石大柱的媳婦兒,“你家小女跟我家小子甚是投緣,如果你不嫌棄,我就養在身邊了。”


    這就是提前定下親的暗示啊!


    胡氏帶著兒媳婦們好一通感恩戴德送走了林浩夫婦。


    胡氏道,“罷了,準備後事吧,都是我們的命,我們就認了吧。”


    金氏卻跪到了胡氏麵前,“娘,事情不對。我暈過去不是因為看見了孩兒他爹的屍身,而是那人明明不是大柱子,東家少爺為什麽告訴我們說是大柱子?”


    胡氏驚得跳起來多高,“你說什麽?”


    金氏一把扯開了地上那具屍身的衣襟,“他們說是石頭砸到了頭才麵目不清,好,我不看臉。娘,你看這身體。這人的身形雖然跟大柱子相像,但絕對不是大柱子。娘,我不會認不出自家老爺們的身體的!”


    胡氏心跳快的如打鼓,“扒鞋!快扒鞋!大柱子腳底有痣的!”


    鞋襪很快被婆媳倆扒了下來,那人的腳底什麽也沒有。


    ……


    林道夫決定給死去的礦工辦集體葬禮,喪葬費用林家全出。


    孫氏心疼錢,不由建議道,“老爺,這礦上出意外的事兒哪年少了?可您看看誰家有礦的像咱林家似的又是賠錢又是安排後路的?咱做的夠好了,現在夷州百姓可都誇咱林家以人為本,老爺您是這西疆最大的善人呢!礦上也很快就招滿新人了,多少人都說就是死在礦上也比在別人家幹活來得賺錢呢!咱真的不用再補償了。”


    就這麽幾天賠出去的錢,孫氏覺得未來半年林家都得白幹。


    林道夫也沒惱,把輿論完全掌握在了手裏的勝利喜悅讓他也有心情指導一番孫氏了。


    “夷州百姓說好還不夠,你忘了那人的身份了?”林道夫把手裏的一封密函扔進了旁邊的火盆裏燒毀了,“來自烏齊的消息,阿卜家馬上就會有人到達夷州。”


    “怎麽?他們這是還在懷疑是我們背後下的手了?”孫氏一下子就緊張了,“這可怎麽辦?老爺,你可一定要保住我們的浩兒啊!”


    不提林浩還好,一提起林浩,林道夫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都是你生的廢物兒子!”如果不是林浩,事情如何會發展成現在這樣!林道夫一腳踢翻了火盆,裏麵的火星濺出來很快就把林氏的棉裙衣角燒出來了幾個洞。


    可是孫氏一點也沒空去心疼,“好好好,千錯萬錯都是賤婦的錯!隻要老爺這次保下了浩兒,浩兒以後的曆練賤婦就再不插手了,任憑老爺處置!”


    “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林道夫又嘮叨了幾句,這才讓孫氏退下。


    孫氏也沒回自己的屋裏,轉個彎就去找林浩了。


    林浩正和金氏在屋裏親親我我呢,孫氏看到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掀了桌子怒吼道,“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沒出息的東西!”


    同樣是被罵這句話,但被孫氏罵和被林道夫罵,林浩的反應截然不同。


    “娘--這是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說出來,兒子替你打斷他的腿!”林浩抱著孫氏的腰哄道。


    孫氏冷哼一聲,把林道夫的話重複了一遍,林浩傻眼了。


    “娘!你要保護我!你要保護我啊娘!”


    早就從林浩嘴裏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孫氏,有時候也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可那也僅僅是想想罷了。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那就是殺了人,也是因為那人該殺!


    “明天林家會為全部遇難的礦工辦集體葬禮,你參加完後家都不用回,直接去鄉下的老房子吧。我已經打點好了,吃穿都不會虧著你。等這邊的事情徹底平息了我就接你回來,但在那之前,你不準給我踏出房門一步!”


    ……


    快過年的日子裏,一下子死了這麽多人,這任誰都不會覺得輕鬆。


    但這回夷州的百姓卻並不悲傷。


    棺木的錢林家出,送葬的隊伍林家請,有祖墳的入祖墳,沒祖墳的林家出錢買風水好的墓地。再加上原來說的死一個賠兩百兩,這其他沒死人的夷州百姓都有點羨慕死了礦工的家裏人了。


    “搭進去一個老爺們,送入土都不用自己花錢,這是純賺兩百兩啊!等守孝期一過,咱再一改嫁,哎,有錢有新男人,小日子馬上換個模樣!我怎麽就沒有這好命呢!”


    “嗬嗬,你倒是想有!就怕有了的時候,你是那個被搭進去的!”


    “被搭進去我也認了!家中老小後半輩子就算有依靠了,而我十八年後又是好漢一條。怎麽都不虧好嗎?”


    “得了,別做夢了。沒趕上就是沒趕上,你死心吧!走走走,我們看熱鬧去!聽說林家還給擺了流水席呢,我們先吃個夠本去!”


    有外地人插話打聽,“這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死人了你們倒羨慕了?”


    “喲,老哥新來的?走走走,我們邊走邊說。死人是死人了,但架不住咱夷州的父母官給力啊!死人晦氣是為什麽?是因為家中得破財,後半生有可能溫飽不繼。但這回一樣嗎?林家全賠全包,這是誰家死人就是賺錢啊!我們夷州的林大人就是這麽以人為本!”


    一群人走過去一輛馬車,馬車內一個金發男子臉色陰鬱如風雨欲來。


    死人就是賺錢?那死一個前皇子呢?能賺多少?能賺來西疆百年和平嗎?


    林道夫,你該死!


    ------題外話------


    感謝神經病,珍珠和凡雲玲天使們的聖誕大紅包!這回禮重啊,所以不給別的禽獸了,我自己收著!哼~我早晚也會攢出一個礦洞的!靜待我帥氣的小哥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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