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太後,是金剛石!”


    金剛石?太醫一語擲出,孫賢妃的手指忽然狠狠折斷,鮮血從她的手掌心慢慢溢出。


    容德妃的麵上快速的閃過一絲得意,忽然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掃來,她轉頭看去,正好對上了孫賢妃憤恨的眼神。不由一驚,隨即又莞爾一笑,唇微啟合,用戳語道出兩個字來。


    “活該!”


    孫賢妃的眸驟然緊縮,可她這一次卻不似從前,仍然努力的克製著自己,盡管雙眼猩紅的可怕,可她也抑製著自己體內洶湧澎湃的氣血,抑製著想要殺人的衝動。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即使她再笨,也知道自己被人陷害操控了。


    早聽說有一種邪術,能夠輕易操控人的行為,可是隻要不動怒,即使是邪術,也是沒用的!孫賢妃努力的克製著,努力的克製著。


    白雲一的眸中忽然多了一絲朦朧,她知道孫賢妃隱忍的十分辛苦,她在等皇帝和太後的決定。


    金剛石是一種慢性毒藥,這個在場所有的人,心中都知道。


    太後斂了眉,默然的將決定權交給了皇帝。皇帝低頭,也是一陣沉默,最終還是無奈的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孫賢妃,問道:“賢妃,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孫賢妃的臉上此刻一派堅持,看著皇帝的眼神也無比的執著,準確的說應該是孤注一擲,唇開啟,艱難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臣妾沒有做過……”


    太後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哀家就說,怎麽近日哀家總是昏昏欲睡,還總是頭暈目眩,就在剛剛,哀家還差點就暈厥過去。可是哀家不明白,賢妃,你為何要這麽做?剛剛太醫診出哀家體內的慢性毒,你可知哀家的心裏有多麽難受?哀家想不通,也十分的不解,你究竟為何要如此做?”


    孫賢妃跟在皇帝身邊時日比之沈淑妃還要長,她向來高傲嬌氣,總是眼高於頂,可也算得上沒有什麽心機城府的人。雖然常常喜歡口不擇言,口無遮攔,可是性格還是很直接的。


    太後之所以喜歡她,不喜歡容德妃,不僅僅因為容德妃的出身卑賤,更因為孫賢妃看上去比容德妃要單純簡單得多。


    皇帝也很疑惑,孫賢妃的性子他我還算了解,怎麽說他也不相信她會幹出這樣的事,可是,人證物證俱在,他也不得不信了。


    “賢妃,你究竟為了什麽要害太後?”


    孫賢妃忽然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太後,她的心底裏,忽然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她忽然覺得好害怕好恐懼。


    胸腔內的氣憤早已不知所蹤,她的目光變得空洞茫然,她看向眾人,一個一個的看過去,每一張臉都在她的眼裏滑過,可她沒有停留,繼續看下去,似乎在找著什麽。


    然而,當目光將所有人都看遍,最終落到了殿門外漆黑的那一方夜空,眼神空洞不知所以。


    “賢妃?”有一人走到了她的身邊,她回頭,看見沈淑妃一臉的擔憂,忽然覺得心裏好痛好悶。


    她和沈淑妃,進宮以來都很要好,沈淑妃也一直和她走的很近,除卻她,其他的人,都不怎麽來往。


    可是,在她的心裏,從來都認為後宮沒有真的姐妹情,裙裾之爭,心機之戰,死於稱姐道妹的妃嬪又豈在少數。她一直都很相信,甚至很依賴沈淑妃的。因為沈淑妃比她更沉穩,更周全。可是,她卻因為德妃生下小公主一事,樂的坐山觀虎鬥,還想著和容德妃聯手推她下台……


    沈淑妃伸出一手,牽起了她的一隻手,輕聲道:“別怕,不會有事的,我信你!”


    孫賢妃手猛的一鬆,手上的血流這樣塗在了沈淑妃的手上,齊根斷掉的指甲,塗抹著鮮紅的鳳仙花汁,就這麽掉在了沈淑妃的手心裏。


    沈淑妃的眼中隱隱浮起了淚光,孫賢妃對著她慘然一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忽然放開,朝殿外走去……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著她從麵前走過,幾乎忘記了呼吸。


    在她走出殿去的一刹那,皇帝似回過神來,忙衝侍衛喊道:“快跟上去。”


    正此時,殿外傳來一聲悶響,伴隨著一陣宮女們的尖叫,震的殿中所有人都是一驚,那兩個侍衛也是一愣,腳下一頓,隨即又繼續奔出殿去。


    沈淑妃緊緊的握著那一根沾著血肉的指甲,淚水奔湧而出,緩緩蹲下身,不可抑製的低泣。


    原本好好的一場喜慶的晚宴,霎時間,變得愁雲慘霧。


    鳳淺月也不由得低低歎了一聲,舉杯飲盡杯中酒,隻覺呢心口處悶悶的生疼。


    站在他身後的紅雨見狀,剛想阻止,因為他不能喝冷的東西,尤其是烈酒,可是話到嘴邊,卻還是吞了回去,因為那酒已經被他喝了個幹淨。而他,也隻是喝了那一杯,便沒有再喝下一杯。


    門外奔進來兩個侍衛,顫巍巍的跪下稟報:“皇上,賢妃娘娘……從樓台上跳下去了,已經……死了……”


    聞言,太後閉了閉眼,幸而坐在椅子上,才沒有往後倒。


    皇帝也閉了閉眼,畢竟是跟了他多年的女子,就這麽死了,他的心底也升起一絲難過來。


    白雲一抬眸看了看殿中央蹲著猶自哭泣的沈淑妃,又看了看鳳衍卿,忽然又舉目快速的在男賓席上掃了一眼,想起剛剛孫賢妃的那一圈掃視,不由也是一歎。


    鳳驍冉和麒靈公主皆聽見了,鳳驍冉也哭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麒靈公主的麵上卻是波瀾不驚,白國的後宮之戰,可比這要激烈血腥的多。她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剛剛歎息的白雲一,笑道:“你們大曆的女子,難道都是這個樣子嗎?弱不禁風,軟弱無骨,任人捏踩?”


    白雲一也回頭看她,卻見她的眼中一派譏諷,不由也輕輕一笑道:“難道白國的女子,都是強悍的,堅硬如石的嗎?我倒覺得,女子還是應當柔弱一點的好。”


    麒靈眉頭微皺,不悅的看向白雲一,正對上白雲一的那一雙清澈明亮的黑眸,不禁一怔,心中暗自驚歎,這雙眸子好漂亮!


    嘴上卻道:“夕雲郡主看上去可不弱!”


    白雲一淡淡一笑:“麒靈公主看上去也不強悍!”


    二人話不投機,各自轉過臉去,白雲一一轉頭,便看到了鳳離蘇投過來的複雜的目光,但隻是一瞬,又快速的移開了。


    麒靈公主一轉頭,看向了鳳淺月,似察覺到她的目光,鳳淺月低著的頭抬了起來,在對上她的目光時,淡淡一笑,清澈的眸中沒有任何情緒摻雜。


    麒靈心中不免一陣失落,可是卻又瞬間振作起來,她望向他,眸帶淡淡情意淺笑。


    ……


    夏日,雷聲陣陣。


    孫府裏,四公子孫翊下的屋門緊閉,孫耀武正在門口著急的來回踱步,孫翊濤、孫翊行、孫翊天三人則立在一旁,皆是眉頭緊皺。


    不消片刻,門從裏麵打開,走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子,背著藥箱,正是鳳淺月府上的謝子言。


    見她出來,孫耀武等四人一同迎了上去,“怎麽樣?”


    謝子言擦了擦額頭汗珠,“暫時穩定了下來,四公子是心病,也急不得,慢慢來吧!”


    聽了謝子言的話,四人懸著的心都放了下去,比之之前平常大夫說孫翊下無望,現下謝子言說慢慢來,已經是給了他們太大的希望了。


    謝子言將手上寫好了的藥方遞給孫耀武,囑咐道:“這藥一天三遍,一遍也不能落下,我會定期過府來替他針灸的。你們閑著無事,也可以時常陪他說說話,但要注意切莫刺激到他!”


    說完,一拱手,道:“告辭。”


    孫耀武卻忽然開了口:“姑娘,替我謝謝七殿下。”


    謝子言回頭,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隨著管家翩然離去。


    剛剛走到府門口,就見大雨中,有一個太監撐傘從馬車上下來,與門口的家仆說了什麽,那家仆便匆匆的跑進府去了。


    雨聲太大,謝子言沒有聽清他們說了什麽,但心中隱隱覺得不是什麽好事。管家將她送上了馬車,回頭招呼那太監進了府內。


    沈翊下的屋子前,沈翊濤開口問:“爹,您真的決定舉家遷移了嗎?可是,妹妹還在宮中啊,我們這一走,豈不是將她一個人丟在了宮裏?那後宮裏的女人們,個個心機深沉,若是沒有了沈家的支持,我怕妹妹會吃虧……”


    孫耀武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別在你四弟的屋子前說這些。”


    孫翊濤立時明白,乖乖地閉了嘴。孫翊行和孫翊天相視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孫耀武負手而立,麵向嫋嫋雨幕,有些莫名煩憂。他已經向皇帝遞交了辭官的奏折,並且也將孫翊濤的那一份也給上交了,也一並說了遷居的事情,隻是皇帝還沒有批準。他忠心追隨了多年的君主,對他棄之如敝屣,他從心底裏並不責怪他,換位思考,若自己是君主,也會這樣做的!


    況且他也老了,也看透了,亦不想再爭了,隻想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看著自己的兒子們一個個成家立業。不做官,經商也不錯!


    這時,雨幕中匆匆跑來一人,來到覲前,才看清是自家的守門家仆,孫耀武不由蹙眉問道:“這麽著急忙慌的,什麽事?”


    家仆剛剛站穩腳步,聽主人問,連臉上的水珠也來不及抹去,便躬身回答:“老爺,宮裏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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