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雞鳴聲把他叫醒了過來。他還以為自己睡了一天一夜,可是起來開門一看,天還是黑著。。此時,村中的雞鳴聲此起彼伏。


    鐵拳一下子覺得頭皮發麻。他們那裏有個說法,叫做半夜雞鳴,惡鬼上門。也就是說,如果還沒過夜裏十二點,家裏的公雞就開始鳴叫的話,那麽家中必定要有不好事情發生。小則傷財損身,大則家中有人性命不保。這時候首先就得把那隻報信的公雞殺了,然後再找道士來做法,或能逃過一劫。


    現在寨子裏這麽多的公雞都叫了起來,如果真是惡鬼上門的話,這鬼得多厲害才能讓全寨的公雞都起來報信。而且鐵拳隱隱的覺得,這可能就是衝著自己來的。看來那個老頭真的不是善物,隻怕是由惡鬼或是妖怪化身而成。那些金條就是他給的買命錢,現在自己收了金條,那老頭是向他索命來了。


    想到這一點鐵拳兩腿就抖個不停。他翻出四塊金條,開了門就想扔出屋外。四根金條在他的手上沉甸甸的,就這樣扔了他還真舍不得。要是留著估計他的小命就過不了今晚。命都沒了,還要這些金條做什麽。但他轉念一想到又覺得不對,要是那老頭真的是鬼,那它估計也不稀罕這些金條。這東西在下麵不流通。看來不管自己還不還金條給它,它是鐵定想要自己的這條小命了。想到了這裏,他心一橫,左右也是個死,他媽的還不如留著給老子陪葬。然後把金條又藏了起來。


    話雖如此說,但鐵拳可不會心甘情願的坐著等死的人。他心想鬼都怕光,因此第一件事就得把屋子弄得亮一些。他平常晚上就靠點著一個小煤油燈照明。一個小煤油燈能有多亮,別的不說,那鬼真的要進到屋子裏來,吹口氣都能把它吹滅了。


    眼下看來隻有在屋子裏升上一堆大火,把整個屋子照得通明。再說鬼也是怕火的,自己隻要靠在火邊,也許它就近不了身了。


    說幹就幹,他把家裏所有的柴火都收集了起來,看了一下,估計要燒一整晚有點夠嗆。他二話不說,拿起斧頭把吃飯的桌子和幾張椅子都劈爛。看了看還差一點,就幹脆把父母留下來的那兩個櫃子也都劈成了柴火,他這會兒小命要緊,也不管沒了這些東西以後該什麽辦了。反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隻要能熬過今晚,他就躲到外地去,這輩子就再也不回來。


    他聽老人說過,古時候人們修橋建屋,有錢的人家往往會請道士做法,拿一個人的魂魄去做頂梁柱,這樣修建起來的房屋可百年不腐,千年不倒。而那個魂魄因為被道士的法術困住,在找到替死鬼之前是不能去投胎轉世的。看來他在那山洞遇上的老頭就是這麽一個急著找替身的鬼魂,偏偏他倒黴,自己撞了上去。這種魂魄被道士的法術壓製著,因此都不能走得太遠。被它相中的人隻要躲到外地,它們就找不著了。所以隻要他鐵拳能熬過今晚,明天逃到外地去,他的小命就可以保住了。而且那四根黃金也就是他的了,夠他用上半輩子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笑了起來。但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他記得今年寨子裏搞廟會,來了幾個道士,每家每戶都發了幾張驅邪避災的黃符,隻是這會兒要用卻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才在床底下的一個袋子裏找了出來,雖然看著有點舊,但有了這幾張黃符,他心裏多少有些底氣了。


    這時候火已經升得很旺了,把整個屋子都照得通紅。鐵拳把涼席鋪蓋都搬到了火堆旁,自己就做在涼席上,把那張舊棉被披在身上,眼晴緊緊的盯著門口。


    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整個山寨開始安靜了下來,偶爾能聽見從山上傳下來的鳥叫聲。這個夜晚讓他覺得格外的漫長。


    雖然剛剛睡了一天一夜,但是這大冬天的坐在火堆旁還是讓人特別的犯困。鐵拳隻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咚,咚,咚”三聲敲門聲響了起來。


    一聽見敲門聲,鐵拳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被子被他這一折騰掉到了火堆上呼呼的燒了起來。這時候鐵拳也管不了這麽多了,他恨不得就穿到床底下。雖然心中害怕,但他還是拿起了一根燒了一半的柴火,心想,甭管你是人是鬼,隻要你一進來,我就把你燒個半死。


    “咚,咚,咚。”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鐵拳這時候嚇得兩條腿抖得站都站不穩,你就是再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去開門啊。


    “鐵拳,我知道你在裏麵,快開門啊!”


    鐵拳聽這聲音不像是那老頭的聲音,到像是鄰村範老五的聲音。但他不敢大意,輕聲問道,你誰啊,這麽晚了上我家來幹嘛。


    “我是範老五啊,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快開門。”


    鐵拳可不敢就這麽開門,他又小心問道“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


    “你什麽這麽羅嗦啊,難道你還怕我吃了你吧成。我告訴你吧,我把劉寡婦家那隻大公雞宰了,現在就在我家鍋裏燉著呢,你快穿上衣服上我家去,咱們一塊兒喝上兩杯。等吃完了一起去幹件大事。”


    “什麽大事,你先說來聽聽。”


    “哎,我說你這人什麽這樣啊,你再不開門我可就走了。”


    鐵拳聽這聲音好像真的是範老五,如果真的是範老五,可不能就這麽讓他走了。要是能躲到他家裏去那也不錯啊,反正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吧。


    “我這不是在穿衣服嗎?你先給我說說到底是什麽大事?”鐵拳說道。


    “好吧。”範老五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告訴你,我們村張誠這小子回來了。現在這小子可是富得流油,帶回了一大堆好東西。我打聽到他們一家明天要去劉村喝喜酒,一大早就出發。我估計那時候天還沒亮,等他們一走,我們就溜進他家裏去,想要什麽,那還不是隨便拿。不過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來,得找個人幫忙看風,我們兩平時交情不錯,所以就來找你了。要是你不敢幹,我這就找別人去。”


    鐵拳一聽有這樣的好事,哪裏不幹,更何況他現在也正需要一個人給他壯膽呢。他說道:“這樣的好事,誰不想幹,你等我一下。”他趕緊換上衣服,把那四塊黃金放在一個小布袋裏,背在身上,這才把門打開。


    門外果然就是範老五。範老五也是以偷雞摸狗為生,有一次鐵拳和他同時偷進了同一戶人家中,兩人這才認識了。自從那次後兩人臭氣相投,很快就成了酒肉朋友。


    範老五往他房裏瞄了一眼問道:“你這什麽回事,在房裏升這麽大的火,不怕把房子點了。”


    鐵拳笑道:“屋裏太冷,沒辦法。”


    範老五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什麽,等會咱們多拿幾件衣服出來,就不怕冷了。”


    鐵拳笑了笑,沒說什麽。反正今晚一過他也不會再回來了,因此連房門都沒鎖,就跟在範老五的身後走了。


    走了一陣,來到一個岔路口。範老五轉身向右邊走去。張若發一看不對啊,那邊可不是去範老五家的路,心想,這家夥是不是昏了頭,連回家的路都走錯了,正想開口提醒他,範老五卻張手招呼他,快點。


    鐵拳順著他的手往下一看,嚇得一顆心都要從嘴裏蹦了出來。隻見範老五的雙腳離地足足有幾公分那麽高,整個身子就那樣的飄在空中。鐵拳剛才還在納悶什麽範老五走路都沒有聲音的,他還以為是範老五怕人發覺就故意放輕了腳步,誰能想到他雙腳壓根就沒著地。難道幾天不見,範老五已經學會了青城派的絕頂輕功“草上飛”不成?這也太神奇了吧。


    鐵拳眼見前麵的“範老五”越飄越遠,他猛的轉身,玩命的往家裏跑去。這時候他已經知道,前麵的那個“範老五”就是那個鬼魂變化成的,為的是引自己到它老巢去。他這一路上東張西望,深怕那個鬼魂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捏斷他的脖子,誰會想到這個鬼魂就一直走在自己的前麵。


    剛跑了幾步,他就聽見有身後呼呼的風聲。他這時候壓根就不敢回頭,隻是拚命的往前跑。跑著,跑著,突然覺得有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張若發轉頭一看,隻見這隻手早已枯萎得隻剩下皮骨。正在這時,他隻覺得頭上一陣響動,許多發黴的頭發就垂在了他的眼前。


    這會兒他哪裏敢看啊,趕緊閉上眼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叫道:“大俠,饒命啊!”這句台詞是他前兩天在村長家中看小說的時候剛學會的,這時候也不知什麽的就喊了出來。後來他轉念一想不對,這個可是鬼不是人,於是他又哭喊道:“大爺。。。。。哦不。。。。。。鬼爺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十八歲小妾,我要是死了她們可什麽辦啊!”


    鐵拳哭天喊地的叫了一陣,卻不見四周有什麽動靜,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好像也不見了。難道那個鬼魂被自己的哭聲感化已經走了不成?


    他掙開左眼向前眯了一下,前麵沒有。他這才放心的睜開雙眼,前麵沒有,會不會在身後呢。他猛的轉過身去,恩,很好,身後也是什麽都看不見。這當然不是天太黑,而是因為他把雙眼都閉上了。


    前後都沒有看見,看來那個鬼魂真的走了。轉回頭來,剛一掙眼,就嚇得癱倒在了地上。


    隻見他的身前飄著一個長發飄飄的鬼魂。它的頭發由於長年不洗已經發黴了,發質不好還要留這麽長的頭發出來嚇人確實挺不容易的。它的眼晴看來是被人挖了出來,眼窩子那裏形成了兩個黑幽幽的空洞,鼻子也被削掉了,一張大嘴巴天然的張開著,好像隨時準備要吞下鐵拳一樣。


    鐵拳嚇得差點就暈了過去,他結結巴巴的說道:“我錯了。。。。。。。我不該偷拿你的黃金。我把金條都還給你,你放過我吧。”


    那個鬼魂似乎還嫌鐵拳不夠害怕,它飄了過來,把自己的臉湊近鐵拳,鐵拳嚇得把頭轉到一邊,閉上了雙眼。


    “太晚了,你拿了我的買命錢。你這條命就是我的了。你本來還有六十年的陽壽,五根金條,一根買你十二年陽壽,正好六十年,不多不少。”


    這話鐵拳聽得清清楚楚。原來這幾根金條真的是買命錢啊,都怪自己貪心,這會連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雖然害怕,但是腦子也轉得快。那鬼魂是給了他五根金條沒錯,但他隻拿了四根,也就是說,他至少還有十二年的陽壽沒被買走。這會兒性命關天,他也不管對方是人是鬼了,趕緊說道:“好,就算我拿了你的買命錢。但我隻拿了四根,還有一根沒拿。我。。。。。。我最少也還可以活十二年,你現在還不能殺我。”


    這鬼魂一聽說這個突然大吼一聲,“你說什麽?”鐵拳隻覺得喉嚨一緊,那個鬼魂的一隻手已經捏住了他的脖子。


    鐵拳張開嘴巴,艱難的擠出幾個字:“我。。。。。。說的是真的,不信。。。。。我。。。。。我。。。。。打開袋子。。。。。。。給。。。。。給你看。”


    鐵拳隻覺得捏著自己脖子的手一鬆,他吸了幾口氣,然後把身上背的袋子打開,裏麵果然隻有四根黃金。


    那個鬼魂一見之下暴怒如雷,一腳把鐵拳踢飛了出去。要知道這鬼魂被法術所縛已有五六十年之久。每隔十二年他才能出來找一次替身,而且隻有三天的時間。這大山裏人跡罕至,一條路上三兩天不見人影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有人也不一定合適當自己的替死鬼。他等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鐵拳這個倒黴蛋,沒想到鐵拳卻沒有拿完自己的買命錢。現在自己若是殺死他,他的魂魄不會成為自己的替死鬼,而是會被牛頭馬麵帶走。看來自己又要多等十二年了。


    鐵拳被踢飛出來後,重重撞在了一塊大石頭上。這一下可真摔得不輕,他隻覺得全身疼得幾乎要散架了,喉頭又鹹又熱,吐出一看,一大口血。他頓時嚇得臉色發白,吐血這種事情可是第一次發生在他身上,看來今晚真的夠刺激的。


    他正想站起來,那鬼魂卻飄了過來問道:“你是要死要活!”


    鐵拳說道:“要活,當然是要活!還請大爺放我一馬!”


    那鬼魂說道:“好既然這樣,就讓你多活十二年,十二年後我自然會來找你,到時候你就做我的替死鬼,你若不願,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小命,大不了十二年後我再找一個。”


    鐵拳欣喜若狂,雖然隻能活十二年,但總比現在就死了強吧。早知道自己當時就多留幾根黃金,那自己豈不是又發了財又保了命。


    “願意,願意。!”


    “好,口說無憑,你向天起誓,跟著我念”


    鐵拳當即跪在地上,兩指向天跟著那鬼魂念道:“我鐵拳,自願將四十八年陽壽賣於劉若奇,折合金條四根,十二年後我之魂魄甘願為其所用,若有違此誓,死後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鬼魂聽完之後突然哈哈大笑說道:“哈哈。。。。。。。我等了十幾年,在等十二年又有何妨。你運氣好,好好享受剩下來的陽壽吧。”說完就慢慢的飄走了。


    鐵拳見他走了,這才出了一口大氣。不管什麽樣,自己總算撿回了一條小命,雖然隻能再活十二年,但是那四根金條也夠他在這十二年裏花天酒地一回了。想一想自己也不算虧,與其像以前一樣豬狗不如的過一輩子,還不如轟轟烈烈的過上十二年呢。想到這些他撿起那四根金條,放入袋中,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此後村裏麵的就再也沒人見過鐵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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