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一條魚右手一隻雞的君珂,在維持那樣的造型,被萬眾圍觀三秒鍾後,突然醒悟過來。


    被害了!


    被神棍害了!


    快逃!


    唰一下她轉身,手一撒趕緊扔掉那雞那魚以免成為鮮明標的物,就要擠入人群。


    “別走!”


    肩膀突然被一隻鐵鉗似的手抓住,君珂閉眼,歎息——為什麽自從穿越,除了柳杏林,遇見的個個都是練家子?


    “做什麽?”她轉頭,一臉茫然,“這位大俠,男女授受不親,請速速放開我。”


    “攜龍伴鳳者。”那人正是向梵因求醫的男子,緊緊盯著她,“求你救我家主人一命。”


    “攜龍?伴鳳?”君珂的表情十分真實,攤開手,“哪呢?”


    “這裏。”立刻有人舉起一隻母雞,“姑娘,我看見你扔出去的。”


    君珂垂淚——大爺,淳樸不是這麽來的。


    “梵因大師指示,再沒有錯的。”那人鷹隼般的利眼盯緊了她,“姑娘,救我主子一命,事後必有重謝。”


    君珂不答,踮腳找梵因——神棍呢?到哪去了?


    她現在怎麽能給人治病?柳杏林病重昏迷,她隻能看診不能治診,這些人一看就非富即貴,既然走投無路來找梵因,說明必是名醫束手的重病,她一個人怎麽應付?再說治好了未必有好處,治死了怕就得搭上她和柳杏林兩條命,何苦來?


    然而人群湧動,鮮明挑眼的梵因,竟然就那麽不見了,君珂再回頭,發現那些漢子已經團團圍住了她,插翅也飛不出去。


    神棍——你是存心要害我哪!


    君珂肚子裏大罵,那男子已經一搡她肩頭,沉聲道:“走吧。”


    君珂無奈,隻得一步一磨蹭地回客棧,祈禱柳杏林今天突然大好,醒了過來,那些人左三右三後二前二地走在她身周,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高等護衛。


    這群人看起來十分神秘,他們為主人求醫,卻沒將主人抬來,也不住在城裏客棧,要求君珂跟隨他們去城外,君珂怎麽肯?再三商量,才被押回客棧,由她帶了柳杏林同去。


    柳杏林還沒醒,那些人不容分說,背了柳杏林就催促君珂上路,順手在櫃台上擱了一錠黃金,君珂無奈,收拾好小包袱跟著出門,一邊走一邊對正咬著黃金歡喜發大財的老板喊:“找錢!”


    “……”


    一行人剛走出客棧大門匯入人流。


    從另一條巷子裏拐進來兩個人,普通打扮的納蘭述,抱著牛仔背包的紅硯。


    “老板,上房!”


    “窮鬼!小氣鬼!出門撞樹買賣必虧!”老板還沉浸在剛才那句“找錢”帶來的巨大衝擊痛苦中。


    “你說誰呢?”納蘭述眉毛一挑。


    “說剛才那個丫頭,怪模怪樣,還帶了隻……”


    “行了。”納蘭述心思都在尋找君珂身上,不耐煩聽這些有的沒的,開口打斷,“上房兩間。”


    “好唻。”老板殷勤地親自帶他們上樓,“本來沒房的,剛剛有人退了兩間上房……喏,就是那個怪模怪樣的丫頭,還帶了……”


    “囉嗦!”納蘭述拍出一錠銀子,“求安靜,求離開,求閉嘴。”


    “……”


    門關上,安靜了,閉嘴了,納蘭述往**一倒,雙手枕頭發呆,忽然愣了愣,爬起身,伏在被褥上聞了聞,又聞了聞。


    他的臉幾乎貼到枕頭上,挑高了半邊眉毛,漸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淡淡香氣,非花香非熏香,自然清爽,這被褥枕頭上的氣味,竟然像是君珂的。


    然而隨即他就苦笑了——這香氣雖有點像,然而更重的是藥香,聞起來似是而非。


    是啊,哪有那麽巧的事呢。


    納蘭述歎息著一個翻身,喃喃道:“丫頭,你在哪呢?”


    ==


    城外十裏一座小廟裏,被叨念的君珂突然打了個噴嚏。


    “我要沐浴焚香。”她吸吸鼻子,一本正經宣布,“我學的是苗家醫術,規矩多,你們要想你們主子痊愈,就得聽我的。”


    沒辦法,柳杏林又開始高熱,說著胡話,她現在就算看出對方病症,也沒法開藥方,必須要拖延時間。


    護衛們麵麵相覷,露出猶疑表情——主子傷勢拖延不得,但這女人是大夫,說話也不能不聽,怎麽辦?


    “鏗。”


    拔劍聲音清越瘮人,君珂脖子上一冷,已經架上了一柄利刃。


    劍自身後來,出現得毫無痕跡,一泓秋水明光閃爍,將君珂的肥臉照得無比清晰。


    對麵護衛們露出驚訝神色,有人失聲叫:“主子——”


    君珂挑眉——這什麽病人呀,這麽生猛?還能自己爬起來威脅大夫?那還需要治嗎?


    “冷不冷?”身後有人在問她,聲音很冷,像數九寒天水池裏漂浮的碎冰,“是不是覺得劍意森寒,仿佛一盆涼水,潑在了頭頂?”


    “是。”君珂老老實實回答。


    那人手一揮,啪一聲一點深紅的顆粒飛出,落入地上的火堆,頓時散發出一陣濃鬱香氣,“香不香?是不是覺得濃香入心,五髒六腑,都舒暢痛快?”


    “香。”君珂立即表達了高度的合作態度。


    “很好。”那人笑,不過那笑聲還是讓人打顫的冷,“沐浴也沐浴過了,焚香也焚完了,可以開始治病了嗎?”


    “可以。”君珂臉皮不動聲色抽搐了一下。


    ——這世道,叫她說啥好呢。


    不過肚子裏罵一萬聲你妹而已。


    擱在脖子上長劍一收,君珂歎息著轉身,她身邊護衛們試圖替主子懷柔,向她解釋,“我家主子舊病發作,盼姑娘你妙施仁術……”君珂似聽非聽,眼光一掠,大驚。


    “破脾爛胃壞肚腸——”


    砰一聲那人栽落,半靠在柱子上冷汗涔涔,聽見這一句勉力抬眼怒斥她,“胡言亂語!”


    君珂快步上前,在那人左上腹胃部輕輕一按,“痛不痛?是不是覺得撕裂一般,仿佛有利劍,攪在了這裏?”


    “啊!”


    君珂麵無表情,在剛才位置的後方脾髒位置又是一按,“甜不甜?我是說鮮血上湧咽喉的滋味。”


    “你——”


    “很好。”君珂笑,“痛也痛過了,甜也甜完了,可以開始治病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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