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雷十日一輪比試,第二輪第一場,恰好是除夕。


    往年都是在年後才展開大比,不會正好輪上除夕,今年之所以提前,是因為每年正月十五,是宗族祭祀之日,已經水火不容的雲家和雷家,都希望在祭祀之日前決定乾坤,把礙眼的人徹底清出祠堂。


    第二輪分為三場,內容由幾位家主各自提出,然後隨機選定,一般來說,都是騎射、單獨對戰、小型群戰幾種,也有考校圍獵和諸般雜藝的,相對來說比較少。


    一大早練武場擠滿了人,宗族大比是大事,即使還要準備年節,每家每戶還是派人前來參加或觀戰。


    君珂來的時候,一堆人唰一下轉頭,尋找令她一夜成名的十八惡狼。


    沒有!


    居然沒有!


    雲雷人露出詫異表情——沒有那些惡狼,這悍馬敢死隊怎麽過關?


    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指望那些惡狼,混過第一關沒問題,指望靠它們走到底,絕不可能。算這悍馬敢死隊聰明。


    沒有了狼,雲雷人的注意力也便轉移,君珂先去和雷家打招呼,除了司馬嘉如對她點頭外,雷家沒人有心思理會她。


    雷家翹首盼望雲雷軍隊伍和那位神秘的麵具人,期待著驚喜,甚至接觸過每一支勝出雲雷第一**比的隊伍,當然,沒有把悍馬敢死隊考慮在內。


    所以他們注定一無所獲。


    君珂熱臉碰上冷屁股,也無所謂,笑笑便離開,又換了一套衣服,戴上麵具,帶著紅硯醜福和已經出場過的幾個奴隸,排在所有參戰隊伍的最後。


    台上,有人捧上事先寫好的簽盒,並沒有派長老上去抽簽,而是由昭德寺主持上來,將簽盒連振三次,落下三塊簽板。


    昭德寺主持淨塵,向來不涉入任何派別,深得雲雷人敬仰和信任,曆年也是由他擔任此事。


    簽板落下,淨塵的聲音傳遍全場,“圍獵、藥物、城防戰!”


    底下轟然一聲。


    除了最後一項的城防戰,是小型戰爭模擬,屬於常規比試項目之外,前麵兩項,都是很少出現的冷門。


    雷家勃然色變。


    雲家高手眾多,圍獵肯定無人能及,而藥物——在這雲雷高原,還有誰用毒使藥,超過蒼芩老祖這一係?


    別的不說,藥物這一比,雲家準贏,因為雲家拿出的東西,必然是屬於蒼芩老祖的,而在整個雲雷,沒人敢贏傳說中心胸狹窄,最不能忍受失敗的蒼芩老祖。


    今日贏他一次,日後被他毒死全家怎麽辦?


    議論聲嗡嗡,雲家麵有得色,雲青宇對身邊父親低笑,“爹,咱們雲家,可真是如日中天,淨塵大師都悄悄幫咱們。”


    他認定父親已經和淨塵做過手腳,雲家家主卻搖搖頭,“淨塵大師從不介入雲雷之比,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雲青宇一愕,雲家家主捋須笑道:“許是這一次,老天也幫咱們吧。”


    “哈哈。”雲家人齊齊微笑。


    “嘿嘿。”君珂也在笑,這場中確實有人作弊,當然不是雲家,是她。


    “今日三場比試,人員不得變動,其中圍獵之比,隻限一個時辰。”台上主持在宣布規則,“勝出的三十隊,各出十人,分別在三座指定的山頭圍獵,不得超越劃定的地界,一旦越過地界,可以向越界者出手。允許互相出手搶奪獵物,也允許各自組合狩獵並公平分配,以獵物多者為勝,每隻猛獸抵十隻普通野獸。”


    君珂一聽,便覺得雲雷大比,果然有可取之處,處處體現了競爭的實質,便是一場狩獵,也考驗人的意誌、單兵作戰能力、團體合作能力,以及精準的判斷力。


    允許組合狩獵,會促進強強聯合,早一步將實力不足的隊伍淘汰。


    允許搶奪獵物,會使每個人加強警惕和防備,任何時候都不懈怠,也增加了比試的難度。


    允許向越界者出手,這是雲家擺明了要在狩獵之中,先想辦法剪除雷家的勢力了。


    君珂心念一閃便將這裏麵利弊想了清楚,隨即要報上名單,今天的十個人名單,是既要參加狩獵,也要參加藥物和後期的城防戰,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最好是全才才行,各隊都煞費苦心在選人,君珂隨隨便便,最早交了名單,她自己、醜福、堯羽隊長阿古、兩支柳,然後隨便幾個奴隸湊數,當然,名字都不是本名,孫悟空李元霸豬悟能阿帕奇隨便用,君珂原本想讓阿古充當豬悟能的,可惜阿古作為堯羽人,早已聽說過當年武舉上那個“孫悟空豬八戒二男爭一僧”的故事,抵死不從,所以這個名字最後歸了醜福。


    之後進行抽簽,每十個隊伍分一個山頭,在雲雷旁側的龍勝山狩獵,她分在左側山麓。


    分在一起的隊伍,一開始都選擇了相互合作,畢竟山大,十個人的狩獵一個時辰內未必能發現獵物,而且還要提防他人出手。


    雷家的隊伍也在這一批中,很自然地,以雷家為首,眾人頭碰頭地商量完了狩獵的具體安排分工,隨即一聲招呼,齊齊上馬,飛也似地衝左側山麓去了。


    “喂,你們忘記我啦?”君珂在後頭追,“你們還沒分配給我任務呢……”


    雷家帶隊的正是雷昊,頭也不回揚鞭一抽,“你們?跟在後麵揀兔子吧!”


    場中一陣哈哈大笑,別人都成群離開,君珂孤零零地立在場中,帶著紅硯醜福跨上她們的老馬,在哄笑聲裏落寞地出了場……


    一出練武場,眼看那些狩獵的人紛紛下馬入山,君珂冷笑一聲,揮揮手,讓紅硯去買菜準備年夜飯,其餘奴隸都留下,呼哨一聲,召喚幺雞。


    等了好半天,幺雞才鬼頭鬼腦從街角竄出來,屁股後麵還粘著一隻花母狗。


    “喲,戀愛啦?”君珂說,“長得不錯,今兒日子也好,要麽揀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把你倒插門給嫁了?”


    幺雞立即一腳蹬飛了那隻大眼睛水汪汪的大屁股母狗……


    帶著醜福和**的幺雞,君珂不急不忙進了山,又換了一套衣服,是那晚在城外和雷家談判時的神秘人裝束,戴上麵具,哪都沒去,在兩處地域交界處,選棵樹爬上去睡覺。


    幺雞蹲在樹下,發出一陣幽沉的聲音,滾滾自山林中擴散開去——“兒郎們,今天有清查行動,都給我躲在洞裏別出來!”


    三座山頭隱約響起長嗥回應,隨即便安靜下來。


    那長嗥聲驚得所有隊伍都抬起頭來,目光警惕,雲雷人都聽得出,這是山脈中兩大獸王的吼聲。


    各自對視一眼,眾人都決定,不要往那個方向去。


    樹林裏不斷有唰唰腳步聲,衣袂帶風聲,呼喝縱躍之聲,弓箭猛射之聲……一堆人在山中滿頭大汗尋找,君珂呼呼大睡。


    “……怎麽回事,半個時辰了,一個獵物都沒見著!”隱隱傳來低語,“咱們的誘餌以前百發百中,今天也不靈了。”


    “時辰不夠了,不如來看看左麓這邊,雷家那批的隊伍不知道有獵物沒有,有的話,嘿嘿……”


    這是雲家及其組合的隊伍,不用說,他們一無所獲,必然將主意打到搶奪對手獵物上。


    這個時候,雷家也已經搜索到了邊界,散開在四麵尋找獵物蹤跡。


    “什麽人!”雷昊忽然聽見一點風聲,霍然抬頭。


    雲家人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對麵。


    “二少,戰果如何?給兄弟們瞧瞧?”


    “滾!”雷昊一口唾沫噴在對方臉上。


    “不識抬舉!上!”


    人影縱橫,枯葉紛飛,積雪碎屑狂舞,兩隊人立即纏戰在一起,雷家這邊畢竟經過君珂的削弱,實力不足,且戰且退。


    雷昊後退時,一不注意,踩到以前獵人布下的一個陷阱,一聲驚呼,身子向後一傾。


    在他身前的是雲家第二代的一個子弟,手中長刀原本是刺向雷昊肩膀,此刻身位一變,便落向了雷昊的心口。


    這人眼神一狠,並沒有改變刀向——殺了也便殺了,還是功勞一件!


    刀光森冷,直刺胸臆,雷昊絕望地閉上眼睛。


    “咻。”


    白光飛射,激飛落葉碎雪,啪一聲擊上那雲家子弟的刀背。


    一聲炸響,刀身霍然碎裂,鏡麵似的碎片四散飛起,攜著被刀風卷起的幹冷的雪,咻咻射在雲家隊伍那些人身上。


    噗通一聲雷昊落入陷阱,好在陷阱裏已經沒有地刺,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愕然抬頭,便看見對手身子斜斜撐在陷阱邊,臉正對著他的臉,滿麵鮮血,滴滴答答落在了他的臉上。


    雷昊驚得向後一退,此時雲家被碎刀所傷的人,慘呼聲才響起。


    “哪位高人救了我……”雷昊喊出一半,霍然閉口。


    陷阱邊不知何時多了條人影,黑袍垂地,鐵質麵具,鬼魅般神秘幽深。


    雷昊仰頭呆呆看著,他在地下陷阱裏,對方站在地麵上,從他的角度看對方,便覺得高大無倫。


    “你是……”他想起父親關於那神秘人的敘述,頓時大喜。


    “你可以離開這裏了。”君珂控製著聲音,冷冷截斷他的話,“這邊的人,交給我。”


    “是,是。”雷昊死裏逃生,爬上陷阱,心中充滿絕處逢生的狂喜。


    “原來先生早已到了,不知先生打算何時出手?”他試探。


    君珂冷冷瞥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


    雷昊不敢再說話。


    “去吧,輸幾場沒關係,最後的勝利我會給你們。”君珂淡淡道,“轉告你父親,記住他答應的事。”


    “是。”


    雷昊帶著他的隊伍離開,雲家嫡係隊伍,都被君珂那一刀的碎片擊中穴道打昏,其餘臨時組合依附雲家的隊伍,此時早已做鳥獸散。


    君珂一揮手,醜福等人從樹上躍下,拎起那些俘虜,搜索了一陣,隨即有人報告,“主子,大概是這個。”


    那個負責搜索的奴隸,舉起一紅一綠兩個小布囊,裏麵都是各種藥物,君珂拉起那男子手掌,指甲邊緣微黑,想必長年練習毒功所致。


    “等下藥物比試,應該就是他上場了,蒼芩老祖的弟子?今天我倒要見識下,蒼芩老祖名聞雲雷的毒功,到底如何?”


    君珂一聲呼哨,片刻,阿古背著柳杏林趕到了,君珂把那兩個裝滿藥物的小布囊遞給他,柳杏林聞聞紅色袋子,笑了,“不過如此,比起沈夢沉,還差一截。”


    “那是毒祖宗。”提起沈夢沉,君珂微微出神,隨即歎息一聲。


    柳杏林從隨身囊袋裏摸出幾顆藥丸,道:“我的藥足夠對付。”


    君珂和醜福等人吃下解毒丸,柳杏林提起綠色袋子,“這裏麵藥物很奇特,不是毒藥,可能是某些比較少見的藥材煉製的藥丸,非常難得,可惜這是別人的東西……”他一臉遺憾,搓著手,卻堅決地將手指縮回去。


    君珂一把拿過那個綠色袋子,塞到了他的手裏。


    “這樣不行!”柳杏林嚇了一跳,“不告而取謂之偷也……”


    君珂二話不說,從他腰間解下一個藥囊,把綠袋子裏的藥丸和柳杏林藥囊裏的都倒出來,互換,然後把換過了的綠袋子,係回那人腰間。


    “你們交換了,就不算偷。”君珂微笑,拍拍手。


    “可是……可是……”柳杏林結巴,“我那藥囊裏都是毒藥啊……”


    “傻了吧你!”後跟上來的柳咬咬,啪地給了他一個爆栗,“都是藥,有什麽區別?對蒼芩老祖的徒弟來說,肯定你的毒藥更好更有用嘛。”


    “是嗎?”柳杏林滿臉茫然,求援地望向所有人。


    醜福咳嗽,阿古轉頭,奴隸茫然。


    “是的!”君珂柳咬咬,兩個最無恥的女人,大力點頭,齊聲說。


    ……


    “咬咬!”反應過來的柳杏林,將藥拋在一邊,熱淚橫流地去拉柳咬咬衣袖,“你終於肯理我了!”


    “哼!”柳咬咬一把甩開他,昂起頭,挺起胸,大步從跌倒的柳杏林身上跨過……


    一個時辰已經到了,練武場中人山人海,都在翹首盼望回歸的隊伍。


    鍾聲三響,最先出現的是雷家那一組九個隊伍。


    他們喜笑顏開,英姿勃發,飛馳策馬而入,滿場歡聲雷動。


    “雷家最早回來呢!一定滿載而歸!”


    “瞧雷二少那眉飛色舞的模樣!”


    “快看看獵物多少!”


    台上,雷家固然狂喜,雲家及其派係卻齊齊變色——怎麽可能?


    “昊兒!”雷家家主歡喜得從台上奔下,親自迎接兒子,“戰果如何?”他看看眾人馬後都沒有獵物,更加興奮,看來獵物太多了,已經帶不回來,“你們的獵物呢,是不是雇車去拖了?快快,家族武士,快些派人去接……”


    “是啊,獵物呢?”眾人齊齊圍上來。


    “獵物——”雷昊驕傲地從馬屁股後摸出一樣東西,高高提起,“在此!”


    “!”


    雷家家主踉蹌後退一步。


    滿場觀眾倒抽氣,四麵出現真空。


    台上麵色鐵青的雲家等人一怔,隨即捧腹狂笑。


    “我的天!好豐盛的獵物!”有人誇張地張開雙臂。


    “雷家二少確實該驕傲,這麽肥碩的……”有人抹著笑出來的眼淚,上氣不接下氣。


    “……兔子!”立即有人接上,笑得砰地一頭撞在前方人的背上。


    眾目睽睽下,驕傲的雷昊,驕傲地舉起了一隻灰色的,巴掌大的,兔子。


    這隻倒黴的兔子,之所以成為漏網之魚,是以為它在接到通知後,回奔的路上,慌不擇路,一頭撞在樹上撞昏,被雷昊那一大群人給幸運地揀了……


    “畜生!”雷家家主聽著萬眾嘲笑,看著在馬上顧盼生姿的兒子,麵色鐵青,一個巴掌便將他煽下了馬。


    “還嫌不丟人?滾下去!”


    “父親!”雷昊捂著臉爬起來,“這是一隻兔子啊!”


    “我當然知道是兔子!”底下笑得更厲害,雷家家主老臉越發擱不住,一腳踢開雷昊,“你給我閉嘴!”


    “一隻兔子啊,父親!”雷昊眼淚連連舉起那隻兔子,整座龍勝山都成了空山,雲家都沒逮著一隻蒼蠅,少爺我搞回來一隻兔子,我容易嗎我?


    “兔子你媽屁!”老雷瀕臨抓狂暴走,連自個老婆都罵上了,跳起來便要施展奪命連環腳。


    “雲家的人回來了!”


    這一聲與其說是歡喜,倒不如說是驚叫,老雷一呆,回頭一看。


    雲家隊伍個個垂頭喪氣,原本應該馳在最前麵的雲家嫡係隊伍,更是躲在了最後麵,人人還身上有傷。


    更重要的是,他們全部回來了,但所有人的馬後,沒有東西!


    雲家家主撲上前,仔仔細細將所有人的馬都看了一遍,越看臉色越絕望。


    此時場上的笑聲已經慢慢止住,眾人也開始覺得詭異——難道,一隻兔子,真的是了不起的兔子?


    “獵物呢?”雲家家主厲喝。


    那個帶隊的雲家子弟,噗通一聲從馬上栽下來,“家主,有人偷襲我們!”


    他熱淚連連還想將事情說個明白,雲家家主快步上前,一個巴掌便將他煽了老遠。


    “閉嘴!”雲家家主疾言厲色,“圍獵之比允許偷襲搶奪,自己沒用,還說什麽!”


    “雲老哥,年輕人失手也是小事,何必動怒呢。”老雷不怒了,不罵老婆了,笑嘻嘻拎起兒子捉的那隻偉大的兔子,在老雲麵前故意晃啊晃,一臉假笑。


    “雷兄說的是!”雲家家主咽下一口氣。


    他此刻見雲家狼狽而歸人,認定是雷家下的手,但規則在此,隻好先忍了,以後再找場子。


    雷家家主也以為是兒子大發神威,滅了雲家,心中歡喜,雷家雲家已經水火不容,多得罪些也沒什麽。


    兩邊都沒想到君珂的插手,雷昊此時也還沒來得及將神秘人的出現稟告父親。


    此時第三組也回來了,當然,也毫無所得,雲雷人驚訝得眼珠子亂滾——以前大比也有比過圍獵,這幾乎是雲雷人的看家絕藝,個個擅長,何況這些精英,哪回不是滿載而歸?今兒這是怎麽了?


    最後,眾人崩潰地發現,第一名——一隻兔子……


    當然,有隻隊伍還沒回來,不過眾人已經忘記了。


    “圍獵勝者——”上頭的主持正要宣布。忽然一聲大叫,“我回來啦!”


    眾人轉頭,轟然大笑。


    君珂回來了,還是老樣子,老馬,麵具,拖得長長的舊披風。


    “怎麽忘了這位大俠?”有人笑。


    “悍馬敢死隊回了!戰果如何?”有人手搭棚簷,裝模作樣看那些空蕩蕩的馬屁股。


    “不用說,一定是馬拖車載,哈哈!”有人樂得直拍大腿,覺得今年大比,有悍馬敢死隊,實在挺增色。


    大家都看過了君珂的馬屁股,也是空無一物。


    “回來便回來,叫什麽?難道你們還有獵物?”雲家家主心緒不好,一轉頭便將怒氣發在君珂身上。


    君珂端坐馬上,笑吟吟看著他,忽然揚起馬鞭,直指著他。


    這個動作引起一片嘩然,這是一個最為挑釁鄙視的動作,而這動作,指向的是雲雷宗主!


    “放肆!”無數人怒喝,立即有大隊護衛撲上來。


    君珂看也不看那些人。


    “宗主,你說對了。”她馬鞭依舊指著雲家家主,忽然淩空一抽!


    “啪!”


    鞭子抽裂空氣一聲脆響。


    蹄聲急響,一隊騎士馳入,迅速繞場一圈,行到場中,齊齊揚手!


    “砰。”


    一大堆獵物甩落在地,野雞兔子,堆成山高!


    最近一隻野雞,正砸在雲家家主腳跟之前,野雞還沒死,撲棱棱飛起,鳥毛濺了雲家家主一臉。


    全場的人,也像瞬間被誰的口水濺了一臉。


    君珂還沒完,淩空第二抽,“啪!”


    一輛大車轆轆駛入,大車之內,獾子麅子滿滿一車!


    全場寂靜,半晌有人高呼,“他們有馭狼之術,這一定是叫狼捉來的,這不公平!”


    其餘人看看這狂野的收獲,心想便是十八隻狼,也不可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做到這樣,但內心都不願被比得淒慘,紛紛大叫抗議。


    君珂冷笑,她當然猜得到這些人會說什麽。


    “啪!”淩空第三鞭!


    “嗷!”


    第二輛車駛入,所經之處,驚呼連起,很多人直接操起了隨身的武器弓箭,一臉緊張警惕地對準了那個方向。


    “諸位,這是我的獵物,”君珂的聲音及時傳來,“如果你們擅自射殺,就是對我的挑釁!”


    眾人手臂僵住,傻傻轉頭,像不認識一般,盯著君珂。


    獵物?


    她的,獵物?


    用全新的眼光看她半晌,實在看不出神異之處,再傻傻回頭,看第三輛車上的獵物。


    這回獵物不多,隻有兩隻。


    卻是整個雲雷人都熟悉,多次試圖圍獵不成,反而每年都傷損無數在它們爪下的兩隻。


    黑豹,花虎。


    蒼芩山脈,兩大獸王。


    兩隻獸,蹲在車上,威風凜凜,顧盼自雄,享受萬眾警惕畏懼目光,毫無階下囚的自覺。


    在它們爪子上,象征性圍著兩道藤蔓——代表繩索。


    傻子都看得出,那兩根藤蔓,兩隻獸放個屁就能轟碎了。


    天才也想不出,為什麽輕飄飄兩根藤蔓,兩隻獸王當真就這麽被捆住?


    難道這是什麽仙家寶器?可那明明就是山上誰都認識的鬼臉藤。


    獸們被看得不耐煩,示威地低吼一聲。


    快點看,看完咱們還得回去,幺雞老大今晚供應年夜飯!


    四麵凜然噤聲。


    “承蒙各位關照。”君珂笑眯眯,“咱們沒人肯組隊,就在山底下拉了道網等你們,誰知道這些野獸忽然發了瘋似地撲下來,哎呀真多,好多都沒來得及收。”


    眾人愕然——世上有這麽好的事?難道是上山的隊伍在山上拉了圍,湊巧把這些獸趕往了山下,便宜了悍馬敢死隊?


    “諸位。”君珂環顧四周,聲音清晰,“誰勝?”


    全場人耷拉下高貴的頭顱。


    雷家家主眼睛亮了,想起當初在雲雷城外看見過的藍影縱橫,群獸奔逃,立即道:“自然悍馬敢死隊勝,縱橫蒼芩山脈的獸王都被擒獲,還有什麽說的?嗬嗬,悍馬敢死隊得各類野獸七十二隻,第一;我雷霆軍得野兔一隻,第二。”


    底下噓聲一片,倒不是噓君珂,噓老雷皮厚。


    雲家家主一口血,硬生生咽回了咽喉裏。


    君珂滿意揮揮手,獸們繞場一圈,東門入西門出,君珂告訴雲雷人,“送回去宰了,做年夜飯。”


    眾人豔羨,君珂心中滴血——今兒大放血,得送多少豬,才夠那倆獸王過年啊……


    經過了風中淩亂的圍獵,下一場比藥物就顯得氣氛有些沉悶。


    這一場眾人目光都投向雲家,毋庸置疑,蒼芩門下不勝誰勝?完全沒有必要比嘛。


    即使那貪狼敢死隊連勝幾場,沒道理這個也占上風吧?


    “一起上吧。”雲家隊伍裏那個蒼芩老祖的弟子緩步而出,他先前在狩獵裏莫名其妙被打暈,等到醒過來,發現雲家隊伍橫七豎八躺倒一地,人人被暴打一頓,擦幹淨滿臉血站起來,哪裏還有敵人身影?


    蒼芩門下橫行雲雷,從來沒吃過這麽大的虧,這弟子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丟掉的麵子,在這場找回來!


    “我不占你們便宜,”他傲然道,“在我的藥物下,誰站得時辰最久誰勝,挺住一炷香不倒的,算我輸。不管輸贏,結束後我都會立即給你們解毒。”


    其餘隊伍互望一眼,都覺得不如聯手抗敵。施毒範圍越大,毒力越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


    不過為誰站在前麵,眾人又開始互相謙讓——誰都知道,首當其衝者最先中毒。


    “悍馬敢死隊所向披靡,理所當然第一,請,請。”


    君珂同學和她的隊伍終於輪上了一次眾望所歸的第一……


    悍馬敢死隊傻乎乎地站在最前麵,其餘人分布在後,緊張地等對方施毒,君珂垂著眼睛——早上起得太早,有點困。


    雲家那個施毒者,衣袖輕輕一揮,一股慘綠色的霧氣,慢慢彌漫開來。


    君珂閉上眼睛。


    雲家人竊喜。


    噗通噗通,不出所料,從邊緣開始,不斷有人在毒霧侵襲之下倒地,雷家的人堅持到最後,終究也晃了晃,栽倒在君珂身後。


    現在隻剩君珂這一隊,都一個姿勢——垂頭,閉目,一動不動。


    雲家人等啊等。


    雲雷人等啊等。


    ……


    一炷香快要燃盡,這十個人還是那模樣,沒人倒,也沒人睜開眼睛。


    雲家人有點焦灼的看看香,一個大漢眼珠一轉,重重踏腳,“你們怎麽回事?”


    這人一身內家功力,腳底傳功震動地麵,砰一聲台板震動,君珂隊伍十個人,開始晃。


    晃啊晃。


    全場眼珠子晃啊晃,轉啊轉,全成螺旋狀鬥雞眼……


    晃了半天,十個人都給晃正了。


    垂頭,閉目,一動不動。


    全場幾欲吐血……


    一炷香的香頭,開始無聲無息斷落,君珂的悍馬敢死隊還是賴在原地。


    “他們是不是早就暈了?隻是武功特殊,還能站著?”底下開始議論紛紛。


    那施毒的蒼芩弟子再也忍耐不住,上前重重將君珂一推。


    “給我倒!”


    君珂應聲而倒,台上台下驚呼——原來真的是早已暈了!


    “呼!”


    君珂的背將要觸到地麵那一瞬間,她忽然挺腰一彈,彈身而起,那弟子正狂喜地俯臉看她,不妨君珂唰一下彈回來,霍然眼睛一睜!


    金光如箭,厲射而來,那人頓時覺得眼睛都被刺痛,下意識一閉眼。


    他眼睛一閉,君珂嘴一張,“噗”,一顆藥丸噴出,彈在他雙目之間,隨即化為齏粉。


    “你……”那人還沒來得及張開眼,便覺心血一熱,渾身發癢,砰一下倒地。


    台上下驚呼如海嘯,人們紛紛站起。


    幾乎沒有人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看見一炷香將燃盡,雲家這邊的人推君珂,君珂倒了,然後她又站起來了,再然後,雲家的人倒了。


    君珂蹲在那被毒倒的家夥麵前,慢吞吞地數,“一、二、三、三點五、三點八、三點**……”


    “姑娘求你別數了!”一個男子衝過來,“快點救我師兄,他快被你毒死了!”


    君珂正色道,“我要給他站起來的機會!三點**八……”


    “我們認輸!”


    君珂立即把一枚藥丸塞進對方嘴裏,“……四七九十!”


    完勝兩場,君珂微笑如意,看著第三場安排的隊伍,算計的眼神盯住了兩支柳。


    柳杏林忽然激靈靈打個寒噤……


    雲家家主盯著君珂背影,眼神森冷,悄悄招過一個手下,“都準備好了?”


    “宗主放心。”


    “好。”雲家家主冷冷一笑,“投機取巧得意一時而已,今日第三場,便要你有去無回!”


    “第三場,小型城防攻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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