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青峰拿到四百萬款項,即高興又忐忑的時候,張德邦正在仔細的琢磨他。早在跟周青峰拍定交易,心中大鬆一口氣後,商場老狐狸的直覺就自然的提出了疑問。


    這毛頭小子從那裏鑽出來的?之前從來沒聽說過。


    那砂石廠的地方那麽偏,那些砂石是從那裏運來的?


    一個能一次性出售八萬方砂石的廠,卻隻看到周青峰一個人,其他人呢?


    采砂可算是勞力密集型的工作,就算這些砂不是南海市附近采的,那總要運啊?難道是船運?河灣開發區確實靠近通香河,可這條河早就明令禁止采砂,省市衙門裏的河道管理處對此盯的極嚴,八萬方砂石可不是靠偷偷摸摸就能采上來的。


    那自己買的這些砂石到底是從那裏來的?


    坐在豪華大辦公室裏的張德邦心中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他順手抄起電話,打了出去,“喂!趙政委嗎?我老張啊!哎呀,你好,你好,現在說話方便嗎?....這段時間都挺好的,有個事,想麻煩你一下啊,我最近跟一人做生意,對他不了解,不知道可信不可信,想請你幫忙查一查,哦,做砂石生意的,在平陽鎮那邊...。”


    放下電話後,他尤嫌不足,又撥通了一個號碼,“阿彪啊,幫我查個人的底...。”


    做完這些,張德邦才略略放下心來,想了想沒什麽紕漏,舒心伸了個懶腰,一按桌前的通話器,吃吃笑的說道:“哈尼,進來給我捏捏腿,記住,三條腿都要捏哦。”


    張德邦舒心愜意享受的時候,南海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裏,有人正在發出一陣陣咆哮。


    “你知不知道這事有多麽嚴重的後果?”


    “上頭剛剛打電話過來,質問我們是怎麽監控的?”


    “這件事情我們已經謀劃了半年多的時間,以後就再難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張德邦如果不倒下,上頭那位就會倒下,上頭那位倒了,絕對會拉我們墊背,你們明不明白?”


    “為什麽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那些砂石怎麽說有就有的?”


    “誰?誰那麽大的膽子跟我們作對?”


    待自己主子罵的累了,坐在一旁的秘書曹啟民忙端了杯水遞上去,說道:“局長消消氣,氣大傷身。”


    “你懂個屁!”局長楊興會憤怒發狂,唾沫星子吐了曹啟民一臉,“省紀委的那幫子家夥坐在社保局裏,如果不是省裏麵打了招呼讓他們慢慢查,你還能在這個辦公室裏給我端水喝?”楊興會狠辣的目光又盯到對麵的另外五個人身上,“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必須讓省紀委那幫人有個交代,否則等中央派出工作組,麻煩就更打了。原本是想把樣子做好看點,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現在顧不了那名多了。老費,你馬上去把德邦集團的那些個案底都挑出來,找到證據,爭取在一到兩個月內把張德邦搞死。”


    坐在下首的副局長費衝點點頭,說道:“我馬上去給老丁那邊布置任務,我想由他出麵比較合適點。我們切不可亂了陣腳。再讓蔡安明那邊收集些經濟問題上的證據。尤其是當年張德邦發家時候那些打砸搶的狗屁事,一抓一個準。”


    “可以。”楊興會發了一通火,腦子也冷靜下來,點頭同意道:“但最後動手不能讓他參合進來,老丁這人還是不大靠的住,跟我們不是一條心。”他接過自己秘書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潤潤喉,“那個砂石的事情要查,這事怎麽看怎麽詭異!tmd,誰幹的?”


    對麵沙發上的建浦分局局長黃洋說道:“根據我們內線的消息,砂石是張德邦自己聯係的,根本就沒讓別人插手,二月六號的時候,張德邦還是束手無策,一籌莫展,但他在八號淩晨突然打電話安排人手去運砂石,這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我們沒有在當地的工商部門查到這家砂石廠的任何注冊信息,河灣工業區管理處的主任則推說不清楚任何情況,我們已經開始對他進行調查。


    我們還通過電信部門對張德邦的手機號碼進行了查詢,對他七號晚上和八號淩晨接通過的電話進行分析,有個一月底才剛剛啟用的號碼比較值得懷疑,我們已經請電信部門幫忙對它進行監控。


    根據我們在銀行查詢的消息,德邦集團九號從銀行支取了四百萬的現金,這筆錢可能就是用來支付砂石的款項,但我們沒有查到這筆錢的去向,線索在這裏又斷了。


    我們的偵查員上午已經前往那家無證無照黑砂石廠,下午應該有消息傳回來。


    我個人覺得,賣砂石給張德邦的人似乎非常的小心,而且有意識的想要躲避我們的調查,值得我們注意。”


    楊興會聽到自己手下已經開始進行調查,心情略鬆,臉色陰沉的坐在辦公桌後想了又想,到底是誰幹的呢?這麽多砂石突然出現在南海市,賣主沒有透露出任何消息,直接就找上了張德邦本人,而且兩個人的交易如此迅速,簡直就像是在幹地下工作,以至於等他們這些有心人反應過來時,一切都結束了,還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


    有人在故意搗鬼!一定是這樣的。


    這是楊興會唯一能想到的解釋,有人不願意看到自己這一派係順利度過難關,又不想和自己撕破臉正麵交鋒,於是偷偷摸摸的幫助張德邦,隻要張德邦撐到年中,他們就成功了,楊興會所屬派係半年的努力化為烏有,後果…


    還有個屁後果,大家統統進監獄。


    這也正是楊興會極端憤怒的地方,在計劃執行之前,他們的派係的大佬跟多個對手達成了妥協,換取對方的默認,結果還是出了岔子,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了他們一下子,逼的他們使用備用的計劃。


    雖然張德邦暫時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真相,但是事情終究無法隱瞞太久。現在都需要考慮張德邦的死前掙紮了。


    做賊心虛的楊興會一幫人開始疑神疑鬼了,急於知道是誰在他們即將成功的時候突然橫插一竿子進行攪局。他們確實無法想到,有這麽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


    周青峰如果聽到這些,恐怕要大叫僥幸僥幸,他之所以要現金而不是轉賬,除了擔心銀行泄密外,更因為他之前搶了開賭檔的何成基的錢,對於會泄露身份的事情分外警覺,再加上他跟張德邦說自己姓秦,轉帳的時候難免讓人知道自己連真實的姓名都沒有告知,為免得尷尬,就問張德邦要現金了。


    他的手機號碼現在有兩個,舊的號碼用來和許芸等熟悉的人聯係,之前和肖天魁搞黑吃黑的時候啟用了一個新的號碼,現在已經銷毀了。和張德邦聯係的又是一個新的號碼,按周青峰的想法,這個號碼專做商業用途。


    周青峰現在正在砂石廠的兩層小樓內琢磨接下來的計劃,外麵的空地已經被前來篩選砂石的民工占據了。就在這時,聽到外麵的有人說話。


    “哎,師傅,這裏買砂石是吧?”一個客氣而陌生的聲音問道。


    “是啊!”回答的是某個民工。


    “這裏砂石好多啊!砂石廠的老板是誰啊?”陌生的聲音又問道。


    “一個年輕人,在屋裏呢。”


    周青峰聽到這裏,奇怪的站到了窗戶邊,心想誰找我啊?就見外麵來了兩個人,三十來歲的年紀,拎著包,看起來像是業務員。


    “老板叫什麽名字啊?那裏人啊?”


    “好像姓秦,什麽名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道哪裏人。開著一輛破爛摩托,一點也不像個老板。”


    問話的那人見問不出什麽信息來,朝後麵的那人一使眼色,兩人就朝小樓走過來,周青峰以為是來談生意的,雖然他不挖沙了,卻也不好拒之門外,忙穿好衣服就要出去迎接,但這時門外直接闖進四五個人來,高聲叫道:“秦老板,秦老板在嗎?”


    領頭的一人四十多歲,剃著光頭,滿臉的橫肉,偏偏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西裝,大搖大擺的走向兩層小樓,正好和前麵的兩名業務員模樣的陌生人碰了麵,喊了聲:“喲!這不是劉警官嗎?怎麽在這啊?”


    周青峰身子一僵,一股寒氣從脊梁骨竄了上來,腦門上立刻冒出細密的冷汗。


    警官?!


    警察找上門來了!


    他下意識的就認為是黑吃黑搶錢一案被破,警察無聲無息的上門了。


    冷靜!冷靜!趕緊逃!


    周青峰跳到門縫前,見後來一夥人正和兩個警察聊上了,他馬上將屋子裏要緊的東西一收拾,扔進嗶嗶小子的儲物空間,又將時空之門打開,將那輛破爛摩托推了進去,再收好時空之門。走到兩層小樓的後麵,正要順小路逃離,但這時他又想:如果真是警察來抓他,絕不會派兩個人裝作業務員的模樣來的,而是一大堆武警拿著槍悄悄的包圍,突然的抓捕。這兩個應該是偵查員啊。


    偵察?我有什麽好偵察的?自己沒露出什麽馬腳啊?


    要不要留下來看看?


    周青峰心思轉了幾轉,他又回到兩層小樓裏,直接爬上了樓頂。過了一會,就聽見後來的那幫人在樓裏到處大喊著找他,“秦老板,秦老板!”


    “md,沒人呢,彪哥,連個鬼都沒有。”


    “樓上樓下都找遍了,確實沒看到人啊!”


    能找的到他才怪,誰能想到這位‘秦老板’正趴在樓頂呢。過了會,叫喊聲漸稀,那些人很快又走了。周青峰正想下去看看,就聽見二樓窗口有人說話:“這個秦老板跑那去了?剛剛那個幹活的農民工說他在這裏的,可他的摩托也不在,是不是離開了?”


    “應該是,否則不可能連摩托也不見了。”


    “我們要不在這裏等會?說不定過會他就回來。”


    “還能怎麽辦?自然是等嘍,這可是局長交代下來的事情,我們要是沒點消息回去,不知道要被罵成什麽樣子!”


    “你覺著奇怪不?張彪這老混混也像是來打探消息的。剛才還想套我們的話來著。”


    “可惜那家夥口風也嚴。”


    “不,我覺著這裏有問題,張彪肯定是被張德邦派來的,張德邦派他來幹嘛呢?他跟這個秦老板到底是什麽關係?”


    “難道真的是背後還有一幫子人?”


    下麵兩個警察想出了很多可能,討論了很久卻不見周青峰回來,其中一個不耐煩的將一個煙頭彈出了窗外,惡狠狠的罵道:“tmd!讓我們來做這種破事!這些頭頭腦腦自己鬥法,偏偏讓我們來跑腿。”


    “你可別在別人麵前發這種牢騷,這些事情輪不到你我來說。不如來猜猜這些砂石是從哪裏來的?”另一個警察一指窗戶外正熱火朝天篩選砂石的民工問道:“我聽技術處的人說,周圍幾條主幹道上的監控視頻都沒有發現有人運砂石進來,而附近也不產砂石。”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一般人自然沒辦法,可如果不是一般人呢?唉,別說這個了,這些大佬們的心思誰猜的準?幹脆給那個家夥打電話吧。就說我們是來采購砂石的,問他在哪裏?我們也不可能一直守著這裏啊!”


    正趴在樓頂的周青峰心中一驚,忙把手機扔進儲物空間裏。過來會下麵有人說道:“電話關機了。要不讓人在附近蹲點守著吧。”


    “算了,這個姓秦的應該也是個小卒子,這會隻怕都跑的沒影了。先回去再說,聽上麵的安排。”然後就聽見兩人下樓,開車離開。


    依舊趴在樓頂的周青峰遍體發涼,聽這兩個警察的言語,他們來找自己居然不是因為黑吃黑的事情,而是賣砂石的事情。這更讓人奇怪了,賣個砂石而已,頂多無證無照,工商稅務出麵來罰個款不就好了?周青峰早就準備好了。需要警察派出偵查員嗎?


    我到底又惹上什麽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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