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快來瞧瞧嬸娘她怎麽了!”石洞中傳來盧太官急切的呼喊聲。


    寒生眼巴巴的望著日本人消失在了叢林裏,歎了口氣,轉身匆匆走回石洞內。


    禿頭老婦的臉頰塌陷了下去,血紅色的眼睛凸起,瞳孔已經放大,身子也蜷縮成了一團。原先耳鼻處塞著的布條被扯出來了,下身蓋上了盧太官那件撒滿鮮血的上衣,但見她有氣無力的抓著盧太官的手,已是奄奄一息。


    寒生趕緊蹲下身子,搭住她的手腕切下,可是禿頭老婦的三關按之空空如也,已幾近無跡可尋。


    “婆婆其脈已散,氣血皆損,恐怕……”寒生搖了搖頭說道。


    “怎麽會這樣?嬸娘方才說黃建國偷吸了她的精氣,木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盧太官急切的問猿木道。


    “我,我進洞時,看見那個人剛從禿頭婆婆身上爬起來……”猿木結結巴巴的說著。


    “不要怪罪木頭啦……”禿頭老婦的眼角滴下兩行眼淚,虛弱的說道,“太官,方才那人用了一種中原早已失傳的‘吸屍大法’吸去了我體內的祝由功力,記住,要殺死他!”


    盧太官緊緊握住她的手:“嬸娘放心,太官發誓一定會殺了他。”


    禿頭老婦點點頭,喘息著繼續說道:“當今世上,隻有我們師姐妹三人練到祝由神功第五式,我坐‘中陰禪’十年又悟出了三式,可歎竟被那小人所攫去,唉,冥冥天意啊……二十年幾年前,羞山大清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老爺子差我來到野人山,尋找並帶回中國遠征軍戰死的64名吳家子弟的魂魄,我曆盡千辛,用了十餘年時間,總算找齊了他們,封於我天靈蓋內的祝由舍利之中。太官,待我死後,你劈開嬸娘的腦殼,取出舍利回到桃花江‘伏匿穴處’交給吳老爺子,好讓這些吳家子弟早日返回家鄉,明白了麽?”


    盧太官熱淚盈眶,連聲道:“嬸娘,你要堅持住,我們一同返鄉。”


    “不必了,將嬸娘的遺骨帶到鄱陽湖穀,交給我師姐,她會將我葬在師父的身旁,我已無憾矣。”禿頭老婦喃喃道。


    “王婆婆已經過世了。”寒生難過的說道。


    “什麽?我師姐已經死了?”禿頭老婦驚訝道。


    “王婆婆將功力傳給了她的徒弟明月,自己死在了河北唐山,她的遺骨已由徒弟明月帶去了香港,與她當年的情人古仙合葬在了一起。”盧太官告訴嬸娘道。


    禿頭老婦臉上現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師姐這麽多年了還是放不下那個古仙。”


    “嬸娘,你是如何找到那64名吳家子弟的?”盧太官問道。


    “桃花江是美人窩,”禿頭老婦苦笑道,“我找遍了野人山和胡康河穀,每當月圓子時,我就用益陽方言唱這首歌。那些士兵的魂魄隻有在農曆的每月十五夜深時,而且天上必須有圓圓的月亮,他們在月光下寂寞的遊蕩在這方圓千裏的叢林中,發出點點微弱的鬼火,戰死在異國他鄉,魂魄無歸,日夜思念家鄉的親人,真的是可憐啊。”


    “子夜遊魂。”寒生發出長長的歎息聲。


    “他們聞到了熟悉的聲音,飄浮在了我的身邊,安靜的聆聽著來自家鄉的小調,我告訴他們是來接他們回家的,然後用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將他們轉移並封存在了我腦中的祝由舍利之中。”禿頭老婦說道。


    “祝由舍利能容納多少魂魄?”寒生突然問道。


    禿頭老婦聞言一愣,思索道:“魂魄無形,應該多少都可以吧。”


    盧太官似乎想起了什麽,於是問禿頭老婦道:“嬸娘,桃花江畔的‘伏匿穴處’那石棺內的吳老爺子,真的就是咱羞山吳家先祖,鹹豐年間的大清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麽?那時距今可是已有100多年了呀。”


    “不錯,正是鹹豐年一品大員,長江水師提督吳家榜,”禿頭老婦崇敬的說道,“不過,他是一具僵屍。”


    “僵屍?”盧太官嚇了一跳。


    十八種屍變之一,寒生想起了《屍衣經》中的記載。


    禿頭老婦解釋道:“那具石棺乃是極佳的養屍地,清乾隆年間進士,錢塘人倉山居士袁枚在《子不語》中說僵屍有八,紫僵、白僵、綠僵、毛僵、飛僵、遊屍、伏屍和不化骨,吳老爺子在石棺內修煉已近百年,快要成為飛僵了,也就是僵屍之王。”


    “啊……那豈不就是要變成‘魃’了?”寒生驚呼道,劉伯溫在經中記載,飛僵亦為‘魃’,雙目長在了頭頂上,行走如飛,曆代官府和民間謂其大害蟲,均在鄉野之間四處搜尋其蹤跡,捕獲後以火焚之,化為灰燼。


    禿頭老婦凝視著寒生,問盧太官道:“這孩子是誰?小小年紀倒是懂得不少呢。”


    “他叫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中醫世家,嬸娘的師姐王婆婆對他極為賞識,他們也曾一起住在鄱陽湖穀之中。”盧太官介紹說道。


    “哦,那你知道我師姐的那個徒兒麽?”禿頭老婦問寒生道。


    “明月,她就在石洞的外麵。”寒生回答道。


    “你們全都出去吧,木頭去把師姐的徒兒明月帶進來,我要在臨終前將悟出的祝由神功最後三式傳授給她。”禿頭老婦有氣無力的說道。


    眾人魚貫的走了出去,誰都沒有注意到,沈才華心情鬱悶的蜷縮在石台角落裏仍留在了石洞之內。


    中了血降頭的人們漫無目的的在小溪邊遊蕩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原始的、天真無邪的傻笑。


    明月仍站立在原地苦苦的思索著,時而微笑,時而嚴肅,猿木走過去拉住她的手,牽著朝石洞內走去。


    “你是師姐的徒弟明月,是麽?”禿頭老婦虛弱的問道。


    明月站立在石台上,以奇怪眼神兒望著半倚在石壁上的老太婆,報以傻傻的一笑。


    禿頭老婦眉頭一皺。


    “外麵的好多人都是這個樣子的。”猿木見婆婆不高興,忙憨憨的幫著明月打圓場道。


    禿頭老婦凝視著明月的眼睛,心中已是涼了半截,她緩緩說道:“看樣子是中了什麽降頭了,木頭,讓她跪下。”


    猿木抓著明月的膝蓋窩,用力壓下,迫使她雙膝一軟,跪在了禿頭婆婆的麵前。


    禿頭老婦歎了口氣,說道:“明月,你是我師姐王婆婆的徒弟,而我就是你的師嬸了,我們都是祝由門中一脈,我要在臨終之前將坐了十年‘中陰禪’而悟出的祝由神功六七八式巫咒傳給你,世間上,你將是唯一懂得這三式的人了,我說的話你明白麽?”


    明月的眼睛癡癡的望著禿頭老婦發呆,瞳孔時聚時散,而對其所說的話並無任何明顯反應。


    “唉,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明月,我不管你能否聽見,但我依然會說給你聽,也許日後你能夠回憶得起來……祝由神功自祖師郭璞所創共有一十八式,流傳至今隻餘五式,世上隻有你師父、小師妹和我三人會這五式。師姐可能已都傳授給了你,但為防疏漏之萬一,我還是要從頭再重複說一遍,你且記著,第一式‘鬼打牆’,咒語是‘曷曷拏,闍羯奣奣叵’,第二式‘移花接木’,咒語是……”禿頭老婦一路說下去,盡可能的將巫咒念得清晰可辨。


    “我腦袋裏記下的也是這樣的啊。”猿木拍著腦門喃喃說道。


    禿頭老婦瞥了一眼他,搖了搖頭,遂繼續對明月傳授道:“祝由五式已經說完,現在是第六式‘鬼使神差’,咒語是……”


    明月的神智依舊是忽迷忽醒,也不知道她聽進去了沒有。


    可是有一個人卻一字不漏的聽在了耳中,記在了心裏,那人就是鬼嬰沈才華……


    自從沈才華與皺皮女嬰的身上被東南亞第一降頭師蒙拉差翁.炳舌尖血霧噴了之後,均為血降頭所控製,因而當其聞到血笛的指令後,便重重的噬咬了寒生手臂一口,利齒切入皮肉,不曾料到寒生的血液裏含有天下解毒聖藥白陀須成分,竟然誤打誤撞的解了血降頭。


    石台下,恢複神智的沈才華正在鬱悶著與皺皮女嬰的分手,一句“曷曷拏,闍羯奣奣叵”的巫咒傳到了他的耳朵裏,耳鼓的震動頻率迅即與其體內的祝由神功產生了共鳴,第一式“鬼打牆”的能量場迅速在體內運行周天,緊接著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咒語……一連八式全部都在體內激活了。


    祝由神功與一般的江湖功法有所不同,它既可以如其它功法般憑借著念誦咒語和加上身體姿勢來激活能量場,另外還可以根據大腦中的意念逆向發動相應的功法,自然催生肢體動作和口中念誦出咒語來,縱觀當今世上諸多流派功法,此種逆行法,恐怕除了“癔症神功”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了。


    鬼嬰沈才華雖然還是個嬰兒,但由於是蔭屍過胎,吮吸過雞血、蠱蟲血以及人血等,又逢奇緣巧合的吸入了郭公葬尺內蘊含著的郭璞全部十八式祝由神功的能量,故身體與心智的生長成熟均大大超越同齡孩子,可算是名副其實的早熟。


    石台上,禿頭老婦終於心力交瘁的講解完了那八式祝由神功,最後長歎一聲告誡道:“明月,那個姓黃的小人偷去了我的全部功力,此人若是天賦甚高的話,或許會自行悟出祝由八式的巫咒與身法,所以你必須刻苦修煉,體內盡快生成與最後三式相應的功力,然後找到此人務必除掉,但願你能聽明白師嬸的話……唉,去吧。”


    明月晃了晃腦袋,仍舊是一臉的茫然。


    禿頭老婦喚過猿木到身邊,吃力的說道:“木頭,這次婆婆真的死了,你性情愚笨,又憨又傻,難怪遭人欺騙,婆婆都已經聽到了。罷了,婆婆死後,你就跟隨著明月吧,畢竟你們都是祝由門中人。”


    “好哇,木頭願意跟著明月,她是我的女人,婆婆說過的,木頭有了女人之後,就會有一大群小木頭啦。”猿木高興的說道。


    禿頭婆婆愣了一下,又氣又惱,雙目一瞪,就此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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