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躺在竹席之上的老爹,麵容憔悴蒼老,他的麵頰不斷的顫抖著,老淚縱橫,泣不成聲,斷斷續續的講述了中國遠征軍人背井離鄉的淒慘遭遇。


    1942年進入緬甸的中國遠征軍第六軍中有一個師,其編號為93師,他們曾在中緬邊境地區駐紮長達五年之久,在當地撣邦頗有影響。中國遠征軍野人山大潰敗後,許多其他零星部隊也都被編入了93師,所以中緬泰老邊境的各族老百姓幾乎都知道93師。這部分殘軍能在緬甸立足,是因為當時緬甸獨立剛兩年,政府的控製力還沒有到達緬北。後來,緬甸政府曾對殘軍展開過為期兩個月的清剿,但由於這些中國遠征軍人戰鬥經驗豐富,加上破釜沉舟的決心,緬甸政府軍最終慘敗,不得不與93師議和。達成的協議是,緬甸政府同意殘軍到靠近泰國邊境的“猛撒”駐紮,指揮官段希文、李文煥率領約93師4000餘人撤到泰北山區一個叫“湄沙隆”的地方,相鄰“猛撒”。


    當時,泰國政府允許這支外國部隊駐紮在自己的領土上是有條件的,原來,泰國士兵不能打仗,於是泰國政府想借國民黨這支部隊來阻斷緬共、泰共、老共之間的聯係,幫助清剿泰共遊擊隊和泰老邊界的老撾共產黨部隊。93師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已而答應在別國的領土上為別國政府去出生入死,並以犧牲1000餘名士兵生命的代價完成了清剿。從此,93師在緬甸、泰國和老撾之間的金三角地區有了棲身之處,師部駐地在小鎮“美斯樂”,這裏成了泰國的國中之國,完全由這批中國遠征軍人所控製。1964年春天,段希文率部向泰國政府投降,改編為“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無論番號怎麽變,隸屬於誰,當地人仍稱他們為“93師”。


    中國遠征軍入緬作戰時都沒有攜帶眷屬,1949年,隨著共產黨奪取了政權,回國的希望徹底的破滅了。那一年又一年回鄉的祈盼與絕望,老兵們心涼了,以後便陸陸續續的與當地傣族和苗族婦女結婚成家並定居了下來,至今93師的老兵以及家屬後代已有40餘萬人,分散於整個金三角一帶,但是沒有任何國籍。


    可憐的中國遠征軍,我們在異域戰勝,仍是天地不容,我們在異域戰敗,隻有死路一條,我們在異域戰死,便與草木同朽啊,永遠不能回到自己的故鄉,再也見不到家中的親人,不能為父母送終……


    老爹講完了心酸的往事,淚水依然是流淌個不停。


    寒生心中亦是黯然,這段曆史以前從不知道,學校課本中也沒有,自從遇到盧太官以後,才得知在原來二戰期間,中國竟然還有這麽一支軍隊在異國他鄉與日本人浴血奮戰,直至今日仍有國難投,有家難歸啊,這是一支被當今中國人遺忘了的軍隊。


    “老爹,您病了?”寒生望著躺在竹席上的老人家關切的問道。


    “好些年啦,自從阿明母親去世後,我便癱瘓了,唉,唯一的希望就是臨死前能夠再回江西興國老家瞧上一眼啊,看來是無望啦。”老人悲傷的說道。


    “讓我來看看。”寒生抓過老爹的手腕切下三關。


    須臾,寒生放下老爹的手臂,說道:“老爹,您這是腦部血管栓塞引起的,人體十四條經絡,就有十三條通過頭部,外邪侵入諸陽之首,實為真中風之症,隻要設法疏通閉塞的經絡,便可治愈。”


    “聽小老表之言,難道是懂醫的麽?”老爹疑惑的問道。


    “我是一名赤腳醫生。”寒生實事求是的說道。


    “光腳醫生?那是什麽郎中?頭回聽說。”老爹詫異不已。


    寒生笑笑,道:“就是鄉下土郎中了。”


    “哦,咱們江西民間原本是藏龍臥虎之地,唉,這把老骨頭若是能動,我爬也要爬回興國老家去看看,死也瞑目啦。”老人悵然歎道。


    “我來試試吧。”寒生思忖著說道。


    “真的?俺老爹的病能治好?”阿明興奮地叫起來。


    “天亮後,我就去采藥。”寒生說道。


    老人家狐疑的望著這個年輕的小老表,似乎不太相信,畢竟癱瘓了這許多年,早已不報任何希望了。


    阿明看出父親的疑慮,忙開口介紹道:“老爹,你可別小看了咱這個小老鄉,這可是個異人啊,他的兒子甚是能夠騎著吸子在江麵上飛跑呢。”


    “這是真的,大伯。”小芹也在旁邊附和道。


    “吸子?這怪物又出現了?”老爹驚訝的問道。


    “喏,就在孩子的懷裏呢。”阿明一指抱著吸子筒熟睡的沈才華說道。


    “那是吸子?”老爹迷惑的望著隻有大號雨傘般粗細的吸子筒說道。


    阿明點點頭,對父親講述了恩梅開江上發生在嬰兒身上的怪事。


    老爹聽得目瞪口呆。


    當晚,寒生和沈才華以及吸子就借宿在了這裏,阿明下樓送小芹回家,離這兒距離不太遠,並按照父親的囑托,請小芹的父親明天一同過來會會這位江西來的小老表父子。


    寒生躺在了竹樓地板上,思索著老爹的治療方案。


    《青囊經》中曾記載過醫治中風的偏方,那是需要上百條的水蛭來協同治療的,關鍵的還是藥引子,看來華佗醫術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藥引子了……


    清晨,沈才華和吸子還在熟睡中,寒生爬起身來。


    老爹家的竹樓是傣家典型的吊腳樓,樓上堂間的地板上鑲嵌著一塊大大的方石片,上麵燃著薪柴,上方吊著燒水的銅壺,所有的煙與水蒸氣都直接升上了天棚,通過氣窗逸出。此刻,吊壺內的水已燒開,阿明從炭火中拽出一截竹筒,用柴刀劈開兩半遞給寒生,竹筒內裏是充滿著翠竹清香氣息的白米飯,再端來一碗醃竹筍,算是早餐。


    “孩子醒後吃什麽?”阿明一麵問道,一麵沏上了茶水。


    “別管他,才華自己會找吃的。”寒生漫不經心的說著,一麵動手吃了起來。


    米飯透著一股淡淡的竹香,米粒晶瑩剔透,黃黃的醃竹筍味道鮮美之極,寒生整整吃光了那一竹筒飯。


    “我同你一起去采藥。”阿明背上了卡賓槍,拎著一把砍柴刀說道。


    寒生點頭道:“還有空竹筒吧,要帶蓋子的。”


    阿明轉身下去準備,這裏的竹子很多,隨時砍上兩根方便得很。


    寒生下了竹樓,四下裏望去,翠綠的大王竹林,初升的陽光,淡淡的薄霧,涼爽的空氣,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尤其是那碧綠色、水桶般粗的大王竹,寒生是第一次看見,盡管婺源也是竹鄉,但老家的翠竹與這相比,簡直是太渺小了。


    “寒醫生,你想要採什麽藥?”阿明恭敬地問道,連稱呼都改變了。


    “水蛭,不要旱螞蝗,要水裏黑色的那種。”寒生說道。


    “哈,這容易,小溪裏就有,小時候在溪水裏玩耍,經常會爬滿身呢。”阿明鬆了口氣說道。


    說罷,阿明赤腳下到水中,果然捉到了兩隻上來,大約有寸許長,黑褐色,在手中扭來扭去的。


    寒生搖搖頭,說道:“蛭有數種,水裏的叫水蛭,也稱馬蟥,生在山裏的叫石蛭,草中的叫草蛭,生在爛泥中的叫泥蛭。短者寸許,長者逾尺,我需要的是即將分娩的大型母蛭,這溪水裏的小蛭,不好用。”


    阿明撓了撓頭,道:“哎呀,那可難找了。”


    “我們去小溪的上遊,母蛭一般呆在人煙罕至的深水潭裏,產下的小水蛭順流而下,遍布溪水江河。”寒生說道。


    兩人遂轉身溯溪流而上,穿過蒼翠的竹林,逐漸的進入了茂密的闊葉和針葉混交林中,一個多時辰後,小溪走到了盡頭,卻未見有什麽深潭,那溪水是從一個山洞中汨汨流淌出來的。


    “我們進洞去找找看。”寒生說道。


    阿明猶豫了一下,返身去林中找來些鬆枝,紮成了一隻火把,他每日裏要做飯,隨身一直帶著火柴,點燃了火把後,兩人走進了山洞。


    山洞內的石地上生滿了青苔,又濕又滑,兩人小心翼翼的前行著,清澈的溪水中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黑色小水蛭在遊動著。


    “這小溪源頭肯定是會有母蛭的。”寒生蹲在溪水邊觀察著說道。


    “母蛭個頭有多大?”阿明感覺到有點心虛了。


    “也許兩三寸吧。”寒生回答道。


    前麵傳來了微弱的水聲,越往前行聲音越大,最後他倆來到了一處瀑布前,十餘股涓涓細流自洞頂和石壁上方泄下,砸落在一個小水潭內,水花四濺。


    在閃爍的火光映照下,水潭內有一凸起長滿了青苔的大石頭,石頭的上方爬伏著一對巨型水蛭,個頭均約有一米多長,水桶般粗,後背凸起呈墨綠色,五環體節,看似有甲胄一般,每一環體節上都生有一對眼,共有十隻眼睛,頭尾部各生有一個如臉盆般大小的吸盤。


    “啊!太嚇人了,它倆看見我們了麽?”阿明緊張的握緊了卡賓槍。


    “不要緊的,這東西的眼看不到啥,隻有觸覺很**,不去碰它就發現不了我們的。”寒生說道,自己兒時經常在稻田裏抓些水蛭喂雞吃,盡管如此,這麽大的水蛭可是聞所未聞,心中也是發怵。


    “它們就是母蛭麽?”阿明戰戰兢兢的小聲問道。


    “嗯,其實水蛭是雌雄同體,但是必須異體**,所以這兩隻都可以算作大母蛭了。”寒生解釋道。


    “這麽大的家夥,怎麽用於治病啊?”阿明疑惑的問道。


    是啊,寒生此刻也犯愁了,《青囊經》上的方法是用百條水蛭在人頭部閉塞的經絡穴道上輪流吸血,打通十三條經絡,可這兩個家夥的吸盤就比人的腦袋還要大,弄不好,還不把老爹的腦袋都吸進肚子裏去了?


    “要不,咱們還是抓些小些的水蛭試試吧?”阿明膽怯的說道。


    寒生沉吟不語,《青囊經》上為何一定要即將排卵的母蛭呢?難道說母蛭的唾液內含的成分有所不同麽……西醫書裏說水蛭的唾腺內含有抗凝血物質,名“水蛭素”,可能就是這種**能夠消融腦部血管中已經形成的血栓。華佗的年代雖然不明就理,但結合了中醫的經絡學說,治療腦中風的實踐上卻是成功的,所以將水蛭記載在了經中,當時稱作“蛭蝚”。


    但是,估計華佗本人也從未見到如此巨大的水蛭,寒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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