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衡就站在,那輛我曾坐過兩次的勞斯萊斯黑色商務車旁,單手抄兜的仰頭。


    所仰頭的目標,正是姥姥的舊居!


    他怎麽找到這裏來了?難道——


    一下子,我就想到了張楚楚手機裏的那張素描,難道是為她?


    我呼吸一緊,剛抬腿就聽到又是‘砰’的一聲,從副駕駛座下來一位穿著暗藍色過膝大衣,下配黑色馬靴的長發女人。


    她臂彎裏搭了一套同款的黑色男士大衣,來到沈衍衡身旁。


    聽不到她說了什麽,隻見沈衍衡雖然搖了搖頭,卻沒排斥她的靠近以及——


    站在車後不遠的距離,我緊緊捏著手機,不敢相信,那個女人竟然幫沈衍衡披了大衣,向來他不是最忌諱和女人貼近嗎?


    他不是有潔癖,不願意外人碰他的衣服嗎?


    捂著胸口,我想是深秋的風,太過淩冽,不然我的眼睛為什麽會流水?


    隨著‘吱呀’一門,那緊閉的木門,被推開了,居然沒上鎖!


    看著沈衍衡抬腿走了進去,我揉了揉眼睛,也急忙跟上去,經過商務車的時候,我狠狠瞪了兩眼,特別是副駕駛的位置,我都沒有坐過!


    不是說出國嗎?又怎麽會在山城?還和其他女人一起!


    我氣呼呼的跟上去,看著院子裏熟悉的建築,兒時的記憶也像開了閘的河水,嘩嘩的湧了出來。


    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啊’的一聲。


    等我氣喘籲籲的跑過去,隻來得及看到沈衍衡抱著那個女人,消失在後門。


    想到他們有可能回車裏,我想都沒想轉身就往大門跑,卻是剛倒大門就聽到‘嗡’的一聲,那輛剛剛還停在門口的黑色商務車沒了。


    他走了,帶著她,開著豪車走了!


    站在落滿枯葉的門前,我衝車子消失的方向,大喊,“沈衍衡,你這個混蛋!!”


    王子安幫我摘個樹葉,你都要我洗澡,被綁架回來的路上,隻不過提了一句沈舒杭就開始變臉,可是現在呢,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麽?


    沈衍衡,你這個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大混蛋!


    緊了緊手機,我放棄了給他打電話的念頭,轉過身一步步的走著,拍攝著姥姥住過一生的院子,仿佛裏頭還有媽媽生活過的痕跡。


    不知不覺中,眼眶又濕濕。


    仰頭,看著藍天,白天,還有升至正午的太陽。


    我長長吸了口氣:媽媽,我代您回來了,來看姥姥的房子,來看你的家。你們在那邊,一定相遇了吧!快過年了,我想你們!


    媽,我訂婚了,和那個你曾經虧欠過的男人訂婚了!


    你放心,我會幸福,一定會很幸福的!


    站在院子中央,我維持著仰頭的姿勢,使勁眨了眨眼,直到不會有眼淚流下來,這才舒了口氣,轉過身想離開的時候,餘光發現了什麽。


    很奇怪,整個院子還是維持著以前的樣子,談不上荒草縱生,但也是滿目蒼夷,可背對我的那間房子,我想了想,那是以前舅舅和舅媽的婚房。


    幾乎是推到翻新一樣,赫然的建在這套老院子裏,特別的醒目。


    我竟然才發現!!


    來到門口,還沒上台階,這時風一吹,原本半掩的門板,吱呀一聲,敞開了一條縫。


    透過縫隙,我抬頭一看,竟然看到一個牌位!!


    我第一反應就是姥姥的,幾步小跑上去,將門板徹底推開的一瞬,我呆了!


    房間裏,入目滿是盛開的粉色玫瑰。


    而正中央的牌位,也在粉色玫瑰的包裹下,醒目的屹立著,上頭的名字——可能時間太長,隻能隱約看清一個‘月’字!


    一下子,我呆了。


    大腦完全不能思考,好長一會,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姥姥姥爺這一生,隻有媽媽一個女兒,而舅媽又不姓梅,除了大我一歲多的表姐梅梅之外,哪裏還有一個叫什麽月的?


    難道沈衍衡的到來是為她?


    靠在門板上,我喘了好長時間,想著那夜激-情的時候,他失控叫出來的名字,才意識到沈衍衡隻所以出現在這裏,根本就是為她!


    可這個她,究竟又是誰呢?


    抬手胳膊,我看著兒時因一場意外而被咬傷,差不多在流膿了十幾天以後,舅媽忽然善心大發,送去醫院治好,又整回正常人模樣的右手手腕。


    喃喃自語了一句:梅梅姐,這個什麽月,千萬不要是你!


    半小時後,當我走出院子,想關好門的時候,有鄰居伯伯過來提醒我,“姑娘,這門關不上的!”


    “為什麽?”我說,“是失修了嗎?多少錢能修好?”


    伯伯嘴裏叼著長長的煙杆,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我,搖頭說,“不是你,這房子不是你的,最後這次的買主我見過,是個高高瘦瘦,看起來很有身份的男人!”


    “有身份的男人?”我怔了怔,在手機裏找了好一會,竟然一張沈衍衡的照片都沒有,眼看著伯伯要走,我靈光一閃,打開流量,百度裏搜。


    很快找了一張他向我求婚時的照片,我遞到伯伯跟前,“伯伯,您看看,是不是他?”


    聽我這麽說,伯伯眯了眯眼,從棉襖裏掏出老花鏡,端詳了好一會,“看著像,又好像不太像,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這麽說,裏頭的牌位,也是五年前請過來的?”


    “這倒不是!”伯伯吸了口老旱煙,想了想,“時間不長,兩三年吧,記不清了,總之最後這次的買主呢,經常會派人過來,不是修繕房子,而是照管裏頭的花!”


    伯伯很難理解的搖了搖頭。


    我想了想,隻給自己留了兩百,剩下的全部塞給他,“伯伯,我想求您件事,回頭等那位照看花的人過來,您給我個電話,或是要他一個聯係方式好嗎?”


    “那不巧了,他早上才來,下次要一周之後了!”


    “沒關係的!”錢,伯伯可始不要,我是硬塞給他,留了聯係方式就跑開了,感覺肚子餓餓的,找了一家臊子麵的小攤坐下來。


    拿手機把玩的時候,才發現有兩個未接來電。


    一個是王子安的,我回過去表示想再多待幾天,而另外一個是陌生號碼,看著有點眼熟,打過去的時候,沒想到是小躍層的鍾點工阿姨。


    她問,“宋小姐,昨晚的晚餐,你怎麽沒動,是不合口味嗎?”


    “昨晚沒回去,公司加班了!”我頓了頓,追問了一句,“沈先生回來了嗎?”


    “今天是15號啊,沈先生肯定不會回來的!”


    我說,“為什麽?”


    聽我這麽說,電話裏鍾點工阿姨嘶了一聲,好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樣,連忙又說,“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這是之前的那位鍾點工告訴我的!”


    我哦了一聲,雖然沒多說,相信但凡有一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告訴雇主,女主人一夜未歸的事,再加上她自己也說漏了嘴。


    隻是放下手機後,為什麽熱熱的臊子麵越吃越冷?


    看著跟前的醋瓶,我想應該是它放得太多了,以至越吃越酸,最後酸得鼻腔裏都是澀澀的。


    晚上我就近找了家旅社,原本想著天亮以後,再找附近的老人們問問姥姥大約葬在那裏,結果沒想到,剛出旅社沒多遠,就看見了一輛灰色保姆車。


    難道是王子安?


    我怔了怔走過去,果不然在距離車子不遠的地方,就看見一身米色休閑裝,頭戴灰色薄帽,拿了手機正在和跟前的人說著什麽的王子安。


    他好像看到我了,轉過身大叫了一聲,“宋夏,可算是找到你了!”


    “呃?找我做什麽?昨天我有告訴你,臨時不回去啊!”我走過去,有些疑惑的說。


    “是有這樣說過,可是我忽然也不想走了,然後就想著找你溜溜!”王子安嘿嘿笑了笑,指著不遠處在吃早餐的朋友說,“他們呢,我們約好一起去晉祠,你一起吧!”


    “我還——”不等我拒絕,王子安已經拉著我,大步走過去,還肯定的說,“你一定沒吃早餐吧,來來,過來嚐嚐汾酒拉麵,砂子餅!”


    我,“……”唉了一聲,這人未免也太熱情了吧。


    吃過早餐,我表示還有事,結果王子安說,“哥哥我是做什麽的?偵探啊,難道還有我找不到的地址?晉祠回來,保證幫你查到,這總行了吧!”


    可能是回家鄉的原因,一路上王子安都顯得特別興奮,和之前那個略有些古板的偵探老板不太一樣,估計他可能是看出我心不在焉。


    相機塞給我,然後要我給他們拍照。


    起始,我是真的放不開,因為心裏藏著事,再好的風景在我麵前也就那樣,隨著和他們嘻嘻哈哈的,到最後惹得我也想拍照。


    王子安拿著相機,“宋夏,笑一個!”


    “……”看著鏡頭,我怔了怔,很老土的擺了個茄子,再想換姿勢的時候,突然砰砰的十幾聲禮炮響,跟著半空又忽然升起好多彩色的氣球。


    聽到周圍有人說,“真是了不得,夏日酒店的老板究竟是誰,太有錢了!”


    “這算什麽呀,聽說開業現場,等會還有活動呢,門前還請有名的明星走秀!”


    “對對,但凡消費滿多少的,都有不同程度的獎勵,我們也過去看看吧,子安哥哥!”站在王子安身旁的女生滿眼期待,表示很想去。


    不知道王子安是不是猜到了什麽,一臉擔憂的看著我,“你呢?”


    “去,為什麽不去?”情人節剛訂婚,然後昨天我沒聯係他,他也就把我給忘了?到底有多忙,打個電話,發個信息的時間都沒有?


    趕過去的時候,也沒百分百確定,夏日酒店就一定是他開的,而他也一定會在。


    卻是到了門口,遠遠的就看見,沈衍衡正站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中央,字正圓腔的講著開業致辭。


    那挺拔頎長的身姿,惹得現場圍觀的女人們,陣陣讚譽。


    說什麽好帥,要是能和他一夜死了也值,又有八卦的猜測他結婚了沒有,還有請過來的明星會不會和他有一腿等等的,聽得我心煩。


    吸氣,呼氣,我剛剛將心裏的駭浪壓下去,在一片尖叫聲中,竟然聽到主持人說,“請我們的沈衍衡沈總經理和babysong小姐跳一段,怎麽樣?”


    聲音落下,現場頓時炸了鍋一樣,響起了各種尖叫和歡呼聲。


    我和王子安他們,就站在不遠處的垂柳旁,不知道沈衍衡有沒有看到,就看見他將話筒在手裏轉了一圈,清了清嗓子,“不太好吧!”


    “跳一段,跳一段,跳一段!”


    符合聲一落,站在沈衍衡旁,一身玫紅色長露背長裙的女人,似乎有些害羞,撥了撥耳畔的栗色波發,朝沈衍衡伸出來胳膊。


    從我的位置看過去,他倆一個卓然而立,一個曼妙又漂亮,當真像他們議論的一樣:金童玉女,怎麽看怎麽對稱,堪稱天作之合。


    還有不怕事的起哄,“親一個,親一個!”


    站在垂柳旁,我冷冷的看著幾米開外,正摟著美女跳舞的某人,將王子安一把拉過來,“正好到了飯點,我請大家到裏頭填填肚子,不許拒絕!”


    王子安怔了下,“宋夏,很貴的!”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忍著怒意說。


    一旁的女生,有些迷糊,“宋夏姐當然是宋夏姐了,還能是誰?千萬不要告訴我,台上那個跳舞的沈總是你老公吧!”


    這麽不高不低的一聲,正好被周圍的人聽到。


    有個穿了一身米色連衣裙,撐著太陽傘的女人,打量著我,“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寫小說,演電視,霸道總裁愛上窮家女的戲碼呢!”


    “就是,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得有多醜,還敢自稱是沈太太?真是笑死了!”


    “你,你們——”小女生被堵紅了眼,淚汪汪的和我抱歉,“宋夏姐,對不起,我隻是想和你開個玩笑,沒想她們會這樣說,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說沒事,隨她們斷章取義好了,轉身走進酒店宴會廳的時候,身後還能隱隱聽到她們忿忿的諷刺聲,越說越難聽,我自動裝耳聾。


    進了宴會廳,我們挑了稍偏僻一點的位置。


    倒是不得不佩服沈衍衡的管理體製,並沒因為我們一行人穿著樸素,服務員就會怠慢,相反很熱情的推薦各種招牌菜以及新進酒水。


    在聽到還有宜家超市自產的家鄉酒時,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就它吧!”我說。


    酒水選好,菜品呢,就是什麽貴挑什麽。


    瞧著我賭氣的樣子,王子安暗暗提醒我,“他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你忍一忍!”


    “為什麽要忍?”我說,“再說我什麽也沒做,隻是請你們吃頓飯而已,謝謝你們,我今天玩得很開心,先幹了!”


    胳膊一抬,我先喝完,隨後他們也跟著喝。


    之前的小女生吐了吐舌頭,“好甜呀,一點都不辣!”


    “當然了,這是黑麥提純的,孕婦和老人都可以喝,能養顏、疏通——”我話還沒說完,隨著一陣熱烈的掌聲,聽到主持人說現在要進行一個小活動。


    具體活動內容是什麽,人太多,現場又放著音樂,我沒聽清。


    轉過頭問王子安,“台上說什麽?”


    王子安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他的意思是:凡是進店消費的每一位顧客,都可以參加接吻大賽,擁吻時間最長的免單,另獲神秘大獎!”


    “這個活動太好了!”我怔了怔,酒杯一放,拉著王子安就走。


    “宋,宋夏,我,我那個——”


    王子安可能不好意思,臉頰還憋得紅紅的,一副想剝掉我的手,又沒剝的樣子,惹得我噗嗤一聲笑了:“王子安,我口袋裏隻有20塊,贏了神秘大獎歸你!”


    “不用你請,這頓我——”


    “主持人,我們報名!”沒給他再退縮的機會,我直接和主持人揮了揮手。


    作為第一對踴躍報名參加的男女,主持人甚至都迎上台,不多會隨著一對又一對的報名,很快宴會廳正中央的舞台便站滿了一對對情侶。


    王子安被我拉著,就站在主持人身旁,局促緊張的不行。


    我白了他一眼,“王子安,和我參加活動,很委屈?吃虧了?還是你根本就不敢?”


    聽我這麽說,王子安連忙搖頭,卻是不等他說什麽,就聽主持人說,“請安靜,靜一靜,我宣布夏日酒店接吻大賽現在開始倒計時,一!”


    “二!”


    “三,開——”


    “慢、著!”就在眾人都屏息著,等著主持人喊開始的時候,一道突然響起來的低沉嗓音,霸道不可一世的打斷了一切。


    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瞧見了一張又黑又臭的冷峻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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