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明亮、肅靜的辦公室裏,明明嚴謹、莊重的要命,沈舒航卻一支接一支的抽。


    看不下去他這樣自暴自棄,我起身掐了他的煙,拉著他胳膊,“師兄,如果沒有特急緊的公務,那麽現在下樓,陪我坐坐?”


    寫字樓下,有咖啡館、酒吧和快捷酒店。


    沈舒航可能也是煩的要命,直接把辦公門一鎖,深灰色外套搭在肩膀上,像摟哥們一樣帶著我進了電梯,又轉角進酒吧。


    算起來,這還是元旦後,我第二次過來。


    大約沈舒航照顧我剛出院,說什麽都不讓我喝酒,固執要死的點了兩杯橙汁,自己要了瓶白的。


    也不讓我看度數,就是擰開瓶,一杯杯的喝煙。


    煙盒再拿出來的時候,我沒阻止,或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心裏難受除了喝酒更多的會哭,而男人則是壓抑著。


    一停不停的吞雲吐霧外加喝酒。


    就這樣差不多維持了半小時,沈舒航終於有了想理我的心思,“咦,我說宋夏,你怎麽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啊,不知道勸酒?”


    “我勸,你就不會喝了?就不會難受了?”再者我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瞧我沒心沒肺的樣,沈舒航噗嗤一聲笑了,“其實啊,我現在倒羨慕沈衍衡,或許就應該找個像你這樣的,懂分寸,知道什麽時候該任性,什麽時候該閉嘴!”


    聽他這麽一誇,我不好意思了,“就誇吧,使勁誇!”


    趁他不注意,我拿了酒瓶,一看居然是50度,也許他是有點喝懵了,都沒發現酒裏被我加了水,一口口的喝著,擰眉,“沒滋味了啊!”


    “師兄,我找不到陸蔓了!”


    “……”沈舒航明顯一怔,“關我什麽事?”


    “是不管你什麽事,但你至少告訴我,初一下午和初二早上,都發生了什麽,和沈衍衡去三亞的時候,陳燁還好好的!”看他眼裏湧出的痛,我握住他手腕,說得特別真誠,“師兄,我不是質問,更不是指責,隻是不想陸蔓有事!”


    “……”


    “也希望你,不管做什麽選擇,都是開心的!”


    “……”


    “而非像現在這樣!痛苦!”說完,我鬆開了他握著酒杯的手,從一旁的煙盒裏拿了煙卷,遞給他也點著打火機,“遇見了問題,總要麵對!”


    “宋夏——”


    “這世上,我已經沒了親人,除了你們這些朋友,我不知道還能在意誰!”


    或許是我的真誠,又或是某句話觸動了沈舒航的內心,他一口喝完杯裏的液體,從我手裏接過煙卷點著,吐著雲霧說,“陳燁是被氣死的!”


    “……”我一怔,原以為是腎源、手術意外或是病情加重,萬萬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答案。


    “起因的話,應該從年29,就是你送老鴨湯的那天上午,讓陸蔓送我回去的那次,當時——”沈舒航眉頭緊鎖,那帶有淒涼的聲音,沙啞的講述:


    原來臨近年底,宜家超市有幾種暢銷商品短缺,部門經理在訂不到貨的前提下,找上了沈舒航,礙於時間緊迫,隻能約在早上。


    那裏會想,進貨商被敵對商超收買,借著談合約的機會,給沈舒航下藥,以造成沈舒航有緋聞不務正業的影響,側麵打擊宜家的形象。


    對方卻沒想到,沈舒航向來吊了郎當的,雖然各種藥以及那些禁品沒碰過,但在這方麵於少不是白癡,當即借去洗手間的機會離開。


    幾乎是一路飆車,到了醫院,後麵的事就是我送鴨湯所遇到的。


    陸蔓送他回去,在那種情況下,根本來不及等待,在車裏瘋狂之後,喝酒閑聊的時候,陸蔓不經意的提及有關於他父親的事。


    原來陳燁並不是單親媽媽,而是離異。


    當時沈舒航想著,幫忙找一找,算是減少對陸蔓的虧欠。


    哪裏會想到,人是很順利的找到了,帶到醫院去看陳燁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開始在陳燁醒過來,看見陸蔓父親的時候,還是比較平靜,兩人可能多年沒見,並不像其他離異的夫妻那樣爭吵,反而像朋友。


    閑聊時,沈舒航就拉陸蔓,“我們車裏坐坐?”


    看著病房裏,少露笑容的母親,陸蔓也沒多想,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兩人很快來到停車場,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麽心態,總之看見陸蔓低頭,露出粉粉的脖頸,裏頭還殘留著之前曖-昧過後的痕跡。


    沈舒航上前吻住的時候,感覺陸蔓沒怎麽反抗,於是兩人像幹柴遇烈火一樣,很快彼此有了感覺,打開車門想繼續時,頭頂上方‘砰’的一聲。


    沈舒航蓄勢待發,安慰了陸蔓兩聲,剛挺身進去,這時又是一聲響。


    陸蔓堅持不再繼續,“今天沒狀態,我先回病房!”


    感覺到陸蔓的抗拒,沈舒航自然不想結束,卻是啪啪兩個大巴掌,陸蔓說,“沈舒航,你真讓人惡心,你算我的什麽?憑什麽對我用強?”


    本是激情纏綿的開始,結果反弄成不歡而散!


    陸蔓走後,沈舒航正好接到公司電話,很是鬱悶的駕車離開,根本就不知道,當陸蔓跑出電梯,來到病房門口時,裏頭一片狼藉。


    隻因為,給她生命的父親,他的女朋友找來了。


    這是一個典型的潑婦外加嫉妒心理特別強悍的女人,一口咬定陳燁是借裝病,來緩和兩人的感情,涉嫌插足他人的婚姻。


    也巧了,在沈舒航找上陸父的前一天,兩人剛領證。


    以至於,讓女人有了原配的立場,越說越起勁,指著陳燁大罵,“你個不要的狐狸精,難怪被甩,沒男人要,敢情是盡做這種不要臉的事,活該有病,病死最好!”


    “你閉嘴,給我回去!”瞧著陳燁憋紅了臉,陸父低吼!


    “好啊,你凶我,你敢為了這個不要臉的賤貨凶我?你們這對不要的奸夫淫婦,在醫院裏做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有理了!”女人嗓門特別大,敞門就吆喝,說什麽陳燁不要臉,都得了尿毒症,還在病房勾-引男人,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時,陸蔓正好跑過來。


    看見現場的狼狽,正準備發問,女人像認出來了似的,一把扯過陸蔓。


    因她手勁特別大,一拉一扯間,陸蔓之前沒怎麽扣嚴的領口,嘶的被扯開,露出裏頭大片大片的痕跡,一看顏色就知道是剛弄上去的。


    女人又猛得一扯,“看吧,大家夥都看清楚了吧!這對母女有多不要臉?老的在病房裏賣,小的就出賣,難怪能住這麽好的病房呢,一次多少——”


    啪,陸蔓一巴掌打過去,“給我立刻,馬上滾!”


    “你敢打我?還讓我滾!”一下子,女人就把所有的怒氣,全部灑在陸蔓身上,撕扯間,陳燁掙紮著下床,就在陸父伸胳膊扶她的時候。


    女人瞪大了眼,一把將陸蔓摔在地上。


    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用肥胖的身體撞開瘦瘦的陸父,伸手就抓陳燁的衣服!


    之前陳燁身材就偏瘦,再加上生病的緣故,更瘦更虛脫,不止四腳無力,那最小號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更肥大不合身。


    這樣被女人一抓,胸前露出一片,引得圍觀的人一片抽氣。


    也因此陳燁胸前的秘密被徹徹底底的暴露,惹得女人一陣瘋笑,“我說呢,原來沒乳-房了啊,可都這樣了,你特麽的還勾人?我——”


    “閉、嘴!”盡管陳燁使出全力,但聲音依舊微弱。


    就在一旁的陸父,因為剛才那一撞閃到腰,好不容易站起來,以及陸蔓被摔在地上以後,快速叫來醫生和保安的時候,陳燁噗的一口血。


    “媽!”陸蔓失控的尖叫,也不知道拿了什麽,就砸向那個肥胖的女人。


    女人一看情況不好,轉身就跑,而隨之趕來的醫生則是對陳燁進行了緊急急救,電擊沒反應之後,很快送進搶救室。


    那天搶救,從初一的晚上,一直持續到淩晨。


    所得到的結果,就是遺憾!盡管院方對管理上的疏忽,做出了道歉和賠償,公安機關也在追捕那個女人,可做得再多都挽回不了陳燁的命。


    等到沈舒航忙完,發現陸蔓別說感謝他找到陸父,就連問候的拜年短信都沒有,趕到醫院的時候,才知道悲劇已經發生。


    陳燁的遺體,也按生前的意願捐獻能用的器官,然後火化。


    得到這樣的消息,沈舒航立馬趕去殯儀館,海城不是最繁華的城市卻有三處殯儀館,等到沈舒航找到陸蔓,已經是早上六點半。


    那時陪在她身邊的,除了陸父還有陸貞。


    陸父因為腰傷嚴重,隻能托陸貞陪陸蔓去海南,完成陳燁生的夙願。


    當時陸蔓狀態特別差,別說理根本就沒看見沈舒航一樣,在陸貞的陪同下前往機場。


    沈舒航沒想到自己好心造成這樣的結果,心裏更加自責,直接駕車跟過去。


    想陪陸蔓一起,卻是陸蔓隻開口說了一句:“滿意了嗎?沈舒航,你滿意了嗎?”


    沈舒航一怔,“你什麽意思?”


    片刻沉默,對於他的話,陸蔓沒理。


    是一旁的陸貞走過來,回複,“還要小蔓說什麽?要不是因為你多事,悲劇又怎麽會發生?”


    “我多事?”一句話,沈舒航哭笑不得,懶得和一個外人多費口舌,直接追上陸蔓,問她,“你呢,你也是這麽認為?以為是因為我多事?”


    “不然呢?”


    “好!”


    -


    聽到這裏,我難受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替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問沈舒航,“後來你就沒再找過她?”


    “……”沈舒航沒說話,布滿血絲的眼眸裏,閃過濃濃的痛苦,杯子都不用的,直接拿起酒瓶,仰頭就是一陣猛灌。


    看著他隻買醉,不解決事情的樣子,我真想拍暈他,“沈舒航!”


    我吼了一聲,拉住他手腕,忿忿的將酒瓶奪出來,也因此沒聽到手機響,幾乎是咬著牙,“所以,就因為她在年初二那天,在她心情極度糟糕、崩潰的情況下,說得這麽一兩句話,你就要和她人訂婚?既然決定訂婚,那就別這麽痛苦啊!”


    沈舒航看了我一眼,不說話,又要點煙。


    我快被他沉默的樣子,給氣瘋了,我說,“看來老天爺也真公平,高智商的人,就不給他配相應的情商,讓他為情所困,醉死位倒!”


    “酒,給我!”


    “不給!”不止不給,我還把酒瓶丟到一旁的垃圾桶裏,“沈舒航,你敢不敢承認,你喜歡陸蔓?”


    聽我這麽說,沈舒航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我喜歡她?嗬!”


    “如果不喜歡,如果心裏沒有她,你現在為什麽這麽難過?你根本就是——”


    “我和沈衍衡受不了欺騙一樣,我受不了誣陷!”見我就是不給他酒,他直接打了響指,又叫了一打啤酒擺在酒桌上,“小師妹,我謝謝你能聽我說完,陪我喝酒,但別想著以你對愛情,對人生的理解,來引導、強加於他人!”


    這話,已經相當有份量了。


    或許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在敞開心扉,往往會問傾訴的人,她該怎麽辦!


    可男人就算袒露了心底之事,也不會迷茫的,去問:該怎麽做!


    沉默了好一會,我說,“沈舒航,我不是指控你的人生,隻是不想看你這麽痛苦,再有我想知道陸蔓在哪,你有她的聯係方式嗎?”


    “房子都掛中介了,哪找?”


    “……”這麽說他找過?“哪家中介,你能告訴我嗎?”


    沈舒航擰眉,看了我好一會,最後把手機拍在我跟前,看到他手機屏保的時候,我莫名的就想到了那次在沈衍衡手機裏看到的屏保。


    那是我,是大二化妝舞會上的我!


    記下中介名稱,我瞧著醉醺醺的沈舒航,說出一直壓在心底的疑問,“明月,你知道她嗎?”


    沈舒航趴在酒桌上,搖頭又點頭,嘴裏嘟囔了一句什麽話,我沒聽清,湊過去再問,“明月啊,是沈衍衡的魔咒,不然又怎麽會因她而對不起另個女人?”


    “那,那、個?”沈舒航笑了下,眯著眼,站起來走三步退兩步,“那個女人,她是咎由自——”話沒說完,他腳下又是一踉蹌。


    我忙伸手拉住他,再想問是哪個女人,這時影子一閃。


    就在沈舒航已經醉死,完全不省人事的把腦袋搭在我肩膀時,我看見站在不遠處包間門口的沈衍衡。


    他換了衣服,已經不是上午接我時的各種藍!


    黑西褲,白襯衣,紐扣解開了兩三粒的卓然而立,身後的包間裏,雖然隻能看到一角,但裏頭的狀況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商談是肯定的,令人燒心的是陪酒女。


    並排的兩名西裝革履的男人,身邊分別陪著兩名衣著暴露的女人,再看沈衍衡,會孤立?


    撅了撅嘴,我沒理會他,叫了保安幫忙,把沈舒航剛開辦公室,下樓打算買點解酒的藥片,就聽咯吱一聲,是沈衍衡在山城換的那輛林肯!


    砰,他車門一關,頎長挺拔的身軀竄過來的時候,我很明顯聞到了香水味!


    當即後退了幾個大步,我說,“你想做什麽?”


    沈衍衡站在斑斕的霓虹燈下,隨著顏色的變換,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也青紅綠紫的變幻著,就那樣單手抄兜的走了過來,“上車!”


    “我不!”明知道他是商談,明知道隻是逢場作戲,可我這心裏就是不舒服,“沈總日理萬機,理會我一個小女人,做什麽?”


    “小女人?”他抓到了話柄,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我胸口,“也不算小了!”


    因為出來的匆忙,我外套和包包還在沈舒航辦公室,現在隻穿了件灰色修身打底和黑色收腰闊腳褲。


    本身曲線盡現不說,還這樣被他盯著,頓時有種裸的錯覺。


    當即兩胳膊護在胸前,“看什麽看,誰讓你看的?再大都沒有你包間裏的女人大!”


    我氣呼呼的,滿臉的醋意,惹得沈衍衡低低一笑,“有嗎?”


    他上前,我後退。


    一步兩步的退,最後貼在了牆壁,再也沒有退路時,我煩躁的推他,“你走開,我——”肩膀忽然一暖,是他把搭在臂彎裏的外套罩在我身上。


    那粗粒的手掌,順著打底就攀上來。


    隔著外套,在夜色的掩飾下,竟刮著我的後背。最後猛得用力一提,這猝不及防的間進他懷裏,鼻頭也因為他硬邦邦的胸膛,蹭得生疼。


    “沈衍衡,你想做——”


    抗議的話,還沒說出來,他手指忽然扯住我內一帶,輕輕的一彈,那低沉的嗓音,隨著他的附身,落在了我耳窩裏:“對,我不止想,還要做!”


    最後一個‘愛’字,在咬住我耳-垂時,炙熱的響起。


    我說,“你想都不要想,身上殘留著其他女人的香水,還敢大言不談的想?還要做?”


    我梗著脖子,鼻孔裏非常不屑的冷哼了聲,抬腳就要踩他,誓要狠狠的踩,結果還沒等動手,隻感覺腰間一緊,等我反應過來,已經兩腳離地。


    聽到了他濃濃的警告,“想引來更多的人,盡管叫!”


    他開口都是酒味,還有濃重的煙草味,我嫌棄,“沈衍衡,你放開我,放我下來,我還有事,你不能這麽自私,沈舒航他喝醉了!”


    “那我呢!”


    “你怎麽了?”我撇了撇嘴,“又沒醉!”


    “我被你逼瘋了!”沈衍衡咬著牙,哪裏肯再理會什麽沈舒航醉不醉?


    砰的一聲,將我鎖在車裏,然後自己也跟著坐進來,車子像離弦的利箭,嗖的一聲奔馳在寬闊的馬路上,很快就拐向了外環。


    一雙銳利的眸子,似乎往路兩旁觀察,想要做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想想從年三十到現在,也就半個月,就算再逼能有多瘋?再說了一身的煙酒外加香水……,正想到這裏,車子忽然咯吱停了下來。


    入眼看到了兩個特別醒目的字體,我腦中嗡的一聲炸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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