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音剛落,女在喘息裏,又說,“我看呐,光哭喪的不夠,應該再抬個棺材,就橫在醫院門口,拉上條幅,這樣就算警察來了,也管不了!”


    “果然最毒婦人心,明天就這麽辦!”男人喘氣,嘴裏也發生哼哼唧唧的聲音,那一隻攀在格子間頂端的大手,從我這邊,都能看見指關節。


    扣得門板緊緊的,因撞擊,甚至我這邊的格子間也劇烈的晃動。


    我捂著耳朵,本想閉上眼睛忽視,再忽視,那知這兩人就是沒完沒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就聽啊的一聲尖叫。


    似乎終於到了頂峰,可以滾蛋了。


    卻聽女人用極度溫柔的聲音說,“孔哥,你手裏不是一直有輛出租車閑置著麽,剛好我表弟最近沒工作,能不能讓他開一開?”


    “寶貝兒,恐怕不行,前些日子那輛車犯事了,我怕不安全,賣了!”男人說。


    “這樣啊!”兩人又親了會,女人嘴裏又有討厭、死鬼等等的冒出來,最後終於舍得離開。


    我待在原地,想了好一會。


    就是記不起男人的聲音是在那裏聽過,倒是聽他們提及出租車的時候,我莫名的就想到了,那天載過我的那個出租車司機!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姓夏的’就是夏天逸?


    因為那天在蘆葦蕩,他剛好經過救了我,所以打亂了出租車司機的計劃,他們在逃跑後,查到夏天逸的信息,才會到醫院找他麻煩?


    畢竟當下的醫患關係,處理起來還是相當的棘手!


    回包間的路上,我越想越認定兩人嘴裏所要對付的人就是夏天逸,偏偏我打電話給他的時候,第一遍不方便接聽,再打就是關機!


    越加證實了我的猜測。


    想著夏天逸和沈衍衡認識,沈舒航也應該不陌生,我因為著急,忘記了敲門,直接推開門問,“師兄,你認不認識——”


    話說到一半,瞧著包間裏氣氛不太對,陸蔓臉色也不高興。


    我說,“怎麽了?”


    “沒什麽!”沈舒航明顯咬了咬牙,似乎在憤怒什麽,從兜裏摸出煙,想點燃時,陸蔓剛好一聲幹嘔,跟著跑出包間。


    “還楞著做什麽,你趕緊追啊!”看著頓了頓的沈舒航,我替陸蔓感到些些憤怒了,回頭找時間非要問清楚,他倆是怎麽登記的。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一直在包間裏等。


    期間也給夏天逸打電話,依舊是關機不說,沈舒航和陸蔓也沒再回來。


    瞧著幾乎沒動過的菜,我結了賬打抱帶回去,可能習慣了有沈衍衡的日子,他突然這樣出差,我感到特別的孤單,總感覺時間過得好慢。


    十點的時候,陸蔓發信息我:宋姐,不好意思,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先回公寓休息了。


    近十一點,收到沈舒航發過來的信息:抱歉啊小師妹,本來想請你的,結果成了你請我,回頭師哥再好好請你哈。


    看著沈舒航的號碼,我有心想打電話給他,又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一直到了十一半點,我猜想沈衍衡應該忙完,撥通他的號碼,“在哪呢?”


    “紐約,酒店,你呢?”他回的簡潔也僵硬,聲音啞啞的讓人迷惑,估計是沒聽到我嗯嗯的聲音,他聲線一下子抬高了許多,“喝酒了?”


    “沒有!”站在窗台前,我看著遠處的萬家燈火,剛想把在洗手間裏聽到的話告訴他,這時沈衍衡那邊可能有人敲門。


    他說,“沒有最好,早點休息,我還有個會!”


    聽他這麽說,我這才反應過來,他那邊可能是早上。


    並不知道,另一片天空下,沈衍衡掛了電話,去開門的時候,來人竟是一位金發碧眼的暴露女,手上托著美式早餐,說話前先拋了個媚眼:


    “hi~!”


    “……”沈衍衡眯了眯眼,沒理會。


    扣門的一瞬,女人的長腿突然伸過來,用蹩腳的中文說,“聽說東方男人都風度,也紳士,你真的忍心對人家動手麽?”


    “讓開!”沈衍衡手扣著門把,偉岸的身軀當在門口,一雙鷹眸帶著隱隱的不悅,“我不想對女人動手,拿開你的蹄子!!”


    深黃色頭發的女人,眨了眨眼,“蹄子?你好簡單粗暴喲,人家——啊!”


    女人尖叫著,在沈衍衡扣上門,夾疼她的腿時,不止沒有退縮,那托在右手的早餐隨之一斜,下一刻沈衍衡的白襯衣花了一片,她也順勢倒下去。


    就聽噗通一聲,女人沒撲倒沈衍衡,反而自己撲了個四腳朝下。


    她咧著嘴,倒是沒哭,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說著,兩手也不停,明明看上去是給沈衍衡弄幹淨,結果越弄越髒。


    這個時候,沈衍衡已經相當冷冽,“滾!”


    “這麽凶做什麽?不就是一件衣服嗎?脫下來我賠!”為怕沈衍衡拒絕,女人又加了一句,“或者我當場弄幹淨,不能回複原樣,懲罰隨你開!”


    女人盤裏盛的是一份湯汁特濃的咖哩麵,本身沾料就刺鼻,再加上剛才的清理,沈衍衡襯衣一片狼藉不說,還有一塊浸透了布料。


    肌膚沾上去,特別的癢!


    而他自己又是過敏體質,想都沒想的就往浴室走。


    卻是推開門的一瞬,沈衍衡從玻璃門上,看到站在玄關處的女人,一雙碧藍色的眼眸各處亂瞧,視線最後停在了沙發的位置。


    那裏擺放著,他工作用的筆記本。


    一瞬,他懂了,也毫不遲疑的推門進去。


    女人站在玄關處,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輕手輕腳的快速來到沙發旁,剛握住鼠標,這時肩膀一緊。


    “啊!”一聲極其痛苦的呼聲,等女人再反應過來,後頸領口已經被拎住,呼吸間,那曼妙的身體,像豆沙包一樣,嗖的丟出門外。


    又是砰的一聲,沈衍衡用腳帶上門。


    幾乎是陰黑著臉,扯下領帶,又丟掉襯衣,光著上半身,很快給雲少寧去電話,“是我,我來紐約的信息,還有誰知道?”


    “隻有我和你啊!”雲少寧迷迷糊糊的,“怎麽了?”


    “沒怎麽,你這樣,聯係對方取消洽談,再查一下回國最快的航班!”胸前癢癢的,沈衍衡擰眉掛了電話,就往浴室鑽。


    -


    第二天早上,我開甲殼蟲出門,越想越不對。


    總有一種夏天逸是因為我,正在醫院裏遭受報複的錯覺!


    給沈舒航發了條信息請假後,我調頭就往中心醫院趕,好在駛到醫院樓下的時候,並沒看到什麽橫幅和棺材。


    停好車子,我在大廳服務台,問了夏天逸的辦公室,很快坐電梯上去。


    隨著‘叮’的一聲,在電梯門打開的一瞬,就有嗷嗷的哭聲,摻雜在各種混亂的議論和叫罵!


    我第一反應:是他,是夏天逸,因為我出醫療事故了!


    果不然,拐出走廊一看,入眼的兩米寬通道裏,坐滿了男男女女,有頭上頂著白布,有揚紙錢還有在鐵盆裏,正在燒的。


    堵在幾處辦公室門前,另一頭的行人過不來,我這邊也過不去。


    嘴裏吆喝著:“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死的好慘啊,辛苦十個月,兒子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走了,你讓媽媽怎麽活啊!!”


    一聲落下,跟著又是爸爸、姑姑大伯,隱隱還有婆家人。


    我站在盡頭,正要過去問清楚,這時手腕,沒看清是誰,猝不及防的將我拉到一旁的休息室。


    口罩一拿,正是夏天逸!


    看見我,他似乎很生氣,“誰讓你來的?趕緊走!”


    “夏教…夏天逸,外麵是怎麽了?”看著他滿麵疲憊,白大褂都沒穿,身上的西裝也盡是折子,眼圈還紅紅的,分明就是通宵沒睡!


    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又和你有什麽關係?你知不知道這樣走過去,會發生什麽?”因為煩躁,夏天逸口氣不太好,估計是意識到了,很快又道歉說,“我心情不太好!”


    聽他這麽說,我心裏更自責,“不能報警嗎?”


    “報警?”夏天逸笑了笑,袖子一擼,露出胳膊上,隱隱透著血跡的紗布,“等你報警,不等處理,早就把你砍死了!”


    我知道醫患關係瘋狂,可沒想到這麽慘絕人性!


    我倒吸了口氣,很快把昨晚聽到的對話告訴他,“當時我拿著手機,本想瀏覽新聞,沒想到就聽到了,也是來的路上,才發現意外錄下來了!”


    說著,我讓夏天逸打開手機,連了藍牙,轉發給他,“這個可以做為證據嗎?”


    夏天逸沒聽錄音,隻是皺眉看著我,“如果還拿我當朋友,還把我當男人看,你馬上離開醫院,這件事與你無關,不要再過來了!”


    “我——”剛張嘴,又聽到了夏天逸說,“你想表達:我一個大男人,需要你一個人妻過來保護?”


    “好吧!”我點了點頭,“如果警方那邊需要我作證,你隨時聯係我,我不會關機,再有…你,你不會有事吧?”


    “有什麽事?如果全世界,所有死在手術台上的病人,都要由醫生負責的話,你覺著還有人願意再從事這項工作嗎?”夏天逸拉著我,沒走剛才的門,最後拐到醫生平時上班所用的樓梯,叮囑道,“如果你真想幫我,就趕緊走,我還有手術呢!”


    “哦,好的!”除了離開,還真幫不上其他的。


    趕到辦公室,已經上午十點。


    因為沈舒航在開會,我這個頂著助理名頭的人,更忙碌了。


    午餐的時候,我給沈衍衡去了個電話,他可能還在睡,一直沒人接。


    下午又忙得不可開交,以至於到了下班時間,整個人累得恨不得馬上趕回去,晚飯都省了,隻想好好衝個澡,再美美的睡一覺。


    事實上,我就是這樣做了。


    再睜眼醒過來,居然是第二天早上八點!!


    上班要遲到不說,原本想著再聯係夏天逸的,就這樣睡過去了!


    我使勁拍了拍腦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宜家,屁股還沒坐熱,就見沈舒航一臉疲憊、打著哈欠,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藍色西裝。


    我噌的一聲站起來,“是不是夏天逸出事了?”


    “出事?”沈舒航又是一個哈欠,“沒聽說啊,我昨晚陪客戶打了整夜的保齡球,先去補個覺,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不要吵我哦!”


    聽口氣,應該又談成了什麽項目。


    我因為擔心夏天逸,忍不住又打電話給他,剛撥通手機‘滴滴’兩聲,沒電關機了!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我開車剛趕到醫院前麵的路口,正等綠燈駛進醫院,透過擋風玻璃,遠遠的好像瞧見夏天逸走了出來。


    他頭發亂糟糟的,外套搭在肩上,抄兜的手腕掛著手提包,另一隻手夾了根煙,邊走邊點頭。


    “夏天逸!”我開車駛過去,搖下窗子叫了他,“下班了?”


    “下班?對啊!”夏天逸笑了笑,人懶懶的豎在車旁,“怎麽,想兌現上次欠我的那頓飯?”


    “好啊!”指了指副駕駛,我說,“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請上車!”


    “湊合!”夏天逸眯了眯眼,長腿邁進來,“美麗的女司機,開車吧,地址聽我指揮!”


    -


    那是一處高處不勝寒的餐廳。


    餐廳老板思維奇怪,整棟樓租下了,卻將底下的十層樓外租,十層以上的各個層樓,全部打通,用以鋼化玻璃環繞。


    正中央的位置反而是服務台,四周圍窗而設的小吧台,有奇形怪狀的隔斷和各種綠化。


    不似酒吧的混亂和農家小吃的清新,介於時尚和錯落之間,新鮮的同時,又給人一種想要望著遠方醉生夢死的宣泄。


    恨不得通過一瓶瓶五顏六色的自釀酒,把心底的不快,全部發泄出來。


    夏天逸可能經常來,走出電梯就有服務生迎上來,“夏先生好,還是老位置嗎?”


    瞧著我滿眼的打量,夏天逸笑笑,“怎麽,不敢進?”


    “說好要好好謝謝你的,龍潭虎穴又如何?”為了表達自己不怯場,我趕在他麵前,隨服務生很快來到夏天逸以前的老位置。


    靠窗,往前看是橫穿海城的海河。


    扭頭往後看,是一座座摩天大廈,繁忙的都市。


    兩都中間,又是海城最長的高架橋。


    看著看著,我莫名的就想到了,那次在橋邊和沈衍衡在車裏的纏-綿,想發信息給他,才記起手機丟在辦公桌充電了。


    夏天逸心情很不好,可以用糟糕來形容了。


    服務生送來酒和杯子過來,他整整灌了一大杯,這才透了口氣。


    煙卷抽出來,找打火機的時候,問我,“介意嗎?”


    我搖了搖頭說,“醫生不是都特別注重健康嗎?”


    “是啊,你說的是醫生,可現在我不是醫生了呢!”說著,他點著煙卷。


    當時我還不知道他醫生資格證將要麵臨吊銷,隻想引出他盡裏的不快,似八卦的問,“夏天逸,那位病人是意外,對不對?”


    “女人呐!”夏天逸歎了口氣,夾煙的手,端起酒杯抿了兩口,看著外麵的風景,“你說,這世上要是沒有女人了,會怎樣?”


    “首先,就是你現在要一個人喝酒!”我忍著笑。


    夏天逸點點頭,“也是,就是男人啊,都不知道珍惜,什麽玩意!!”


    我一怔,才從他的講述中明白:就是我在洗手間遇到的那個‘孔哥’,兩人沒登記,女朋友大著肚子要生了,是半夜送過去的。


    準備手術的時候,那孔哥並不在場,聽家屬說忙生意。


    一個男人,自己的女人都快生了,就算你有天大的生意,那半夜也不該徹底不歸。


    也是不巧,孕婦開完骨縫、上產床超20分鍾,嬰兒有難產的跡象,在護士告之了家屬,家屬又聯係到這位孔哥的時候,嬰兒出生,孕婦卻出事了……


    瞧著我倒抽涼氣的樣子,夏天逸停下講述,“是不是嚇著你了?”


    “沒有,我隻是替孕婦不值,頭七都沒過,男人就和別的女人那樣!”難怪點著煙之後,夏天逸會莫名的來了那麽一句話。


    “後來呢?”添滿酒,我問他。


    “太專業了,你可能聽不懂,簡單來說,就是遇上血栓了,心髒那邊血管又細,以至於血栓倒流不過去,很容易就在肺裏堵塞,造成病人迅速死亡!”


    看著夏天逸擰眉的樣子,我也隻能安慰。


    當時我並不知道,在發生緊急狀況的時候,那位叫孔哥的男人其實是趕過來了,一聽要輸兩個溶血劑,還是試一試,就不樂意了。


    揚言醫院太黑,畢竟一個溶血劑要三四千!


    最佳搶救時間耽誤,就算醫術再高明,就算夏天逸是醫學博士,也挽救不了生命的流失。


    聽他說完後,我心情也特別的壓抑,“再後來呢,家屬呢?你受到處分了沒有?”


    “他們之前不同意屍檢,那會家屬同意了,等結果吧!”夏天逸垂下眸子,糟糕的情緒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說出心裏的話,看起來沒那麽差。


    卻也在這時,餘光一閃,我好像看到了誰。


    借著去洗手間,經過的時候一看,“桑桑?”


    那晃晃悠悠,剛跌進沙發裏,還是一身白色職裝麗人打扮的女人,不是她又是誰?


    看著我,桑桑怔了好一會,眨巴著眼,“宋,宋小姐,怎麽是你呀,來,陪我喝酒!”放下酒杯,一把扯過我,就拉到她身旁。


    “宋小姐,好巧呀!”她倒了兩口氣,一雙水霧似的眼睛,微微眯著,“喝呀!”


    “桑桑!”握住她手腕,我好像猜到了什麽,“別喝了,看你都喝多了,怎麽喝成——”話說到一半,我看見了她藏在桌子的酒瓶。


    數了數,竟有十幾瓶那麽多。


    我揚了揚手,示意夏天逸過來,幫我把桑桑一起弄回去。


    誰知道,桑桑砰的一聲,從包裏拿出一個藍色的小瓶,指著上頭的‘酒後茶’這幾個大字,“誰說我醉了,我哪裏醉了?”


    “是是,你沒醉,是我醉了,好不好?”我哄著她,企圖弄起來。


    “別拉我!”桑桑甩開我胳膊,指著我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敷衍我,我告訴你,我沒醉,我一點都沒醉,我很清醒的,不信我們來數手指!!”


    “桑桑,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好不好?”我拉上窗簾。


    “不好,別以為我沒看見你拉窗簾了,宋夏,你這個笨女人!”她揪著我手背,隻是做揪的動作,並沒有揪疼我,“你真傻!”


    我有些不太明白,“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就是男人是毒蛇的意思咯!”桑桑數著手指,一邊證明她沒醉,一邊說教,“之前我就警告過你,不要靠近沈衍衡,你偏不聽!”


    我說,“怎麽了,你上次不是還說,既然在一起,就好好的嗎?”


    “是好好的呀,可你知不知道,五年前有個女人就是因為他,毀了,被徹徹底底的毀了!”桑桑說。


    我呼吸一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了,夏明月可是跟我同一個寢室!”桑桑舔了舔嘴-唇,因為喝酒的緣故,臉頰紅紅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也霧茫茫的,“她可真慘,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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