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暴雨暴雨……


    才是上午,天色就陰沉了下來。


    幸村精市放下書本,朝窗外望著,教室裏窸窸窣窣,大家都交頭接耳,大抵說著暴雨來了,帶傘沒這類的事。纖長好看的手撐在顎下,神色輕鬆帶著笑意,幸村精市閉眼深呼吸一口,風起,帶來了久違的涼爽的味道還混著一些塵土味。


    暴雨來襲前,總是這麽清爽的可愛啊!


    三年級樓層上,急急跑著兩個身影。


    風越發的有點大,吹起少女的墨發,在空中肆意搖曳,那樣張狂,張狂的有點孤寂與肆無忌憚。


    一聲悶雷從天而降,厚重綿延。天邊,黑雲壓城,本來亮色的天空立刻變得晦明晦暗,風雲變幻,烏雲壓頂,一場暴雨必然來襲。


    雷聲驚得少女一顫,神色蒼白慌張,某些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畫麵在腦中乍現閃過,隻是曇花一現的功夫,已是讓她氣息不穩。


    這樣的天氣,她,最是恐懼。


    三年級a組,三年級a組,三年級a組……


    蒼白的腦中隻有這幾個字,邊急急走著,便往門上的掛牌看去。


    不是……不是……不是……


    在哪,到底在哪?


    下課鈴聲混著一聲悶雷一同響起,整個學校像是解放了一般,立刻沸騰了起來,無論高年級還是低年級的,都興奮著臉跑出去,迎著風大喊著讓暴風雨來得更為猛烈些。


    青木流果顧不得這些,所有一切都與她無關,心中隻剩下那麽個念頭,她要找到他,找到他就能找到次郎叔叔了,次郎叔叔,是的!由於走得急了點,不小心撞上了從教室門口跑出來的人。


    青木流果坐在地上,喘息著氣,眼神向上瞟著,視線有點模糊地晃了一下。


    三年級a組!


    找到了,三年級a組!


    青木流果呼了一口氣。


    此時豆大的雨點從天際斜斜墜落,一顆顆,很急很大,一滴兩滴打在白嫩的手臂上,沁涼沁涼的。青木流果站起身,並沒有理會身旁另一位事故當事人的責備,自顧自地走到門口,朝裏望著。


    人呢?


    又掃了一遍,還是沒人。


    正想拉住身旁走過的人問一聲,身後傳來那厚重的嗓音。


    真田弦一郎從辦公室回來,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切原,你怎麽在這?”


    切原赤也本來就跟在青木流果的身後,他也是看到她被撞了,想出手的,可是晚了,聽到真田弦一郎的聲音,身子不由得一挺,側過身:“真田……副部長,嗬……嗬嗬……”


    除了幹笑,他也不知道該怎麽答,頭皮有點發麻,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會發生,眼神瞟向另一邊,青木流果的身上。


    副部長,這……這不是有人要找你嘛!


    青木流果轉過身,望著真田弦一郎,正好與真田弦一郎的眼神對上。


    好像,真的……好像,她一步步走向真田弦一郎,不時地搖晃著頭,蒼白的臉滿是迷惑,一雙望著他的眼是迷茫、是思念、是有苦說不出,饒是真田看了,也是心中一愣。


    廊外的雨越下越大,立刻就傳來嘩嘩的雨聲,風依舊吹著,雨水順著風勢吹到了走廊內。


    天空銀蛇乍現,一聲驚雷劈下。


    猝不及防間,真田弦一郎隻覺得胸膛一重,好像被被……什麽抱住……了……


    “次郎叔叔,次郎叔叔……”


    已是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來不及多想,隻是隨著神經反射投入了真田弦一郎的懷裏,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腰身,勒得很緊,隻是這緊對真田來說可以無視。


    是啊,可以無視……無視……再無視……


    無視個屁!


    他真田弦一郎還沒女孩子抱過呢,從來都隻是同性之間的……偶有……**接觸,哪有……額……哪有……


    身體僵硬在那,一動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同樣不敢喘氣的還有周邊圍觀的群眾們,眼可彈出十米,嘴可喊顆鴕鳥蛋,下巴可垂地三丈。


    天啊,他們……他們看到神馬了?!


    哦哦哦哦哦!!!


    真田……真田君居……居然……咽口口水,真田君居然也會……也會談戀愛,不敢置信,不敢置信,他們的皇帝竟然是有女人的人……


    就是連切原也是呆在那……石化了……


    這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真田副部長?青木同學?


    ……還有一人。


    ……部長大人。


    亂了亂了,這世界徹底亂了!!!


    遲鈍了幾秒,圍觀群眾由石化立刻轉為竊竊私語,最後甚至是沸騰咆哮。


    到底是網球部副部長,到底是練習劍道長大的孩紙,冷靜沉著應變的能力都要高人一等,一雙銳利的眼在晦暗不明的天氣中,猶如兩道發光的銳劍,寒光掃射。


    寒氣散發,冰凍三尺,誰說要非一日之寒。


    整個走廊立刻鴉雀無聲,然後,迅速逃匿。


    這立海大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兩個人物,其中一個就是真田弦一郎,除非哪個不想活了要接受真田君的鐵拳製裁。


    雖然緋聞很重要,但是生命誠可貴,比起來,那都是浮雲、浮雲!


    廊外暴雨急急,雨聲極大。


    真田弦一郎倒吸一口氣,隱忍著漸漸而起的怒意,即是女孩子,怎可在大庭廣眾之下隨便摟抱,簡直……簡直是太鬆懈了!作為風紀委員,這是決不可饒恕的。


    “同學!請放開手!請!自!重!”


    青木流果似是沒有聽到真田弦一郎的聲音,本就是神經脆弱的人,一下子混亂了,所有的所有,隻有次郎叔叔這四個字!


    “次郎叔叔,次郎叔叔,不要走,爸爸走了,媽媽走了,次郎叔叔不可以走,不可以丟下果果一個人,不可以……次郎叔叔……”


    外麵的雨聲很響,“嘩嘩”的響聲甚至蓋過湮沒了少女顫抖不穩的聲音。


    可是,真田弦一郎聽見了,即使細微,他還是聽見了,聽得一清二楚,伸到空中想要推開她身子的動作忽然就變得緩慢了。不是說聲音有多麽可憐不是說對女孩子有憐惜之情,不是的,而是這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的恐懼、哀傷之感讓他……讓他難以推開。


    打網球、學劍道,本來就對周圍氣流氣息極度的敏感,更何況現在,這感覺……


    次郎叔叔?


    她的嘴裏一直喊著次郎叔叔的名字,想必對她是極重要的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會抱著他為什麽會選擇他……


    低頭望向懷中的少女,不自覺的,心中某塊東西柔軟了起來,這讓他想起家裏的之子真田佐助,雖然很不尊重長輩雖然頑皮惡劣,但是作為一個男子漢,卻是怕打雷怕的要死,每次都要躲進他的被窩。


    真田歎息一口氣,推開的手反倒收回,拍著少女的間,聲音雖然依舊沒有什麽聲線起伏,可還是特意壓低了一點:“不用害怕。”


    走廊上很悄很靜,長長的廊上空空蕩蕩,就隻有三個人。


    一個高大的男子輕拍著少女的肩,鏡頭移近點還可可看到少女微顫的身體,雖然都是一身漆黑色服裝,雖然天氣晦暗不明,陰陰沉沉,暴風疾雨,時不時還電閃雷鳴,可是遠遠望著,怎麽看,都覺得讓人感動溫暖。


    他們的副部長……副部長……原來可以這麽溫柔體貼,眼紅的群眾同學忙低頭擦著眼淚,太感動了,就知道副部長不是那種冷冷的人。


    幸村精市坐在座位上,外麵喧鬧是時有的事,也不會去湊什麽熱鬧,坐在座位上望著窗外,看著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砸下來,打濕了課桌上的書本,這才不疾不徐地闔上窗戶。


    風一下子小了許多,吹揚的頭發一點點落下,教室裏又恢複之前的沉悶之氣。


    突然的喧嘩聲變成了詭異的安靜,幸村精市雙手隨意地搭在胸前,朝教室走廊處望去,嗬,這剛還鬧得很,現在倒是安靜了啊。教室裏還有一些稀稀落落的人也跟著跑出去湊熱鬧,而後又是一大幫人往室內擠。


    難道……真有什麽有趣的事?


    “哇好感動,好感動,真田君原來是這麽一個溫柔的人!”“難得一見啊難得一見,千載難逢啊!”“天啊,這女是誰啊,這麽大膽,連咱們皇帝的腰都敢抱,反了反了!皇帝的鐵拳製裁可是一統天下啊!”“屁啊,你沒看見真田君一點都沒發怒,還溫柔地拍著那女的肩,明顯就是……難道是……”“皇帝也戀愛了??!!!”“哦no!!!”


    即使隔了幾張桌子的距離,幸村精市還是聽得清楚,他的耳力可是極好的哦!


    真田君?莫非是弦一郎……戀愛了?


    微眯起眼睛,薄唇一勾,輕搖著頭,弦一郎啊弦一郎,戀愛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呢?


    他倒是很好奇是哪位少女入得了弦一郎的他那木魚腦袋的眼呐!


    青木流果聽著渾厚有力的聲音,情緒一點一點的平複下來,次郎叔叔,是她的次郎叔叔。


    猛地抬頭,對上那雙漆黑凜冽的眼,“次郎叔叔……”


    真田弦一郎一愣,收回了剛還壓低的聲音及停下手上的動作,看清懷裏的人是早晨才見過的青木同學後,也是一怔,然後聽到那聲次郎叔叔後,咳咳……神色有點不自然,額上隱約有黑線條冒出,但對著這麽一張巴掌大蒼白的臉,又無從發怒。


    他才15歲,是少年,不是大叔,真的不是大叔……


    “同學。”真田弦一郎忙往後退了一步,“青木同學……”


    “次……”青木流果張張嘴,剛失控的情緒一點一點地遊離回來,神色一閃而過的失落,“你……不是……”次郎叔叔……


    她本就是一個習慣在自己情緒裏飄蕩的人,所以對於剛才的無禮之舉也沒感到多少尷尬,隻是還是沒有完全緩過神來,畢竟,這麽多年能讓她衝動的事幾乎沒了。


    這下,尷尬的倒是真田弦一郎了,本想問出口的話,又卡在那邊,怎麽想都覺著不適合問,畢竟他……與青木同學才認識幾分鍾的事,可是剛剛……


    真田弦一郎審視著眼前的少女,也是和他一樣的穿著,她有一頭黑的發亮的頭發,而且發質極好,皮膚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雨水將她的右臂都打濕了,可以看見細膩的皮膚上起了粒粒雞皮。


    這……很冷嗎?


    應該是吧,剛……咳咳……她身上的體溫確實比一般人低了好多,還有那身上完全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漠然悲愴之情,總感覺這少女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還是很嚴重的那種。


    青木流果垂落的視線忽然上移,對上真田弦一郎的臉,雖然依舊沒什麽表情,可是卻比剛剛有精神嚴肅認真許多。


    然後……90°彎腰……


    “我是青木流果!”


    額……


    ……真田弦一郎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這是什麽意思?


    青木流果望著他,眼皮也不眨一下,這個神情,讓真田弦一郎也不自覺的……


    真田弦一郎不知該怎麽回答,這突然間的,他也不知道什麽事情,視線飄落在了後麵。


    ……


    “幸,幸村……”


    幸村精市饒有笑意,一步一緩地朝三人走去。


    “聽到真田君被人表白了,於是就出來看看。”


    真田弦一郎忽然冒了滴冷汗,再看向青木流果,再望向走過來的幸村精市,他覺得他應該有必要澄清一下,“精市,我……”


    “我是青木流果。”


    ……


    重複性的話語打斷。


    幸村精市這才確定真的是……她,剛看著背影有十分像,隻是怎麽也無法將她與真田弦一郎聯係起來。這早上才見過的人怎麽可能就……不過也是有可能的吧,或者說一見鍾情。


    “我隻是好奇過來看看是哪個女孩,嗬嗬,現在,你們繼續,可以無視我。”


    真田:……


    切原:……部長……


    眾人:……


    這……這這腫麽可以無視,幸村君……


    青木流果站在那側,算是徹底無視了幸村精市,連餘角都沒瞥一眼,眼睛裏隻有麵前的真田弦一郎。


    頓了好久,又是……額90°彎腰……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叫青木流果。”


    這話……很真實,就是青木流果心底的想法,告訴眼前這個人她是誰。她沒有什麽與人交往的經驗,關於介紹對方什麽的也都隻是從書中小說中看過而已,紙上談兵而已,對於那些,什麽繁瑣的介紹她青木流果從沒想過。某些方麵來說,好聽點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難聽點說是白癡一個。


    青木流果沒等他答話,她覺得沒有很大的必要,她知道他的名字了,但他不確定知不知道她的名字,她隻想認識他,隻想告訴她的名字而已。


    情緒波動又再次回到原先,這才是她衝動的源頭。


    青木流果折身往來時的路回去,至於剛剛自己製造了多大一場轟動,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她隻知道,那人的身上,有次郎叔叔的影子,而那個影子在召喚著自己。


    真田弦一郎輕緩了口氣,連打球都沒覺得這麽有壓力,望著遠去的少女的背影,腦海中回想著次郎叔叔幾個字。


    “幸村,事情發生的有點突然,我……”


    真田弦一郎瞥向幸村精市,見他正沉思地望著那抹身影,心下一凜,精市,該不會……誤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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