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天氣極好,天高雲淡,秋風送爽。


    走出醫院的時候,幸村精市臉上表情淡淡,看不出什麽情緒,所有的感情都深藏在那一雙紫色的眼瞳深處。站在站牌處,車遠遠的從遠處開來,直到停在兩人麵前。


    “弦一郎,陪我去一下學校好嗎?”


    真田弦一郎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點點頭。


    由於是周末,偌大的立海大透著一股子的寂靜,隻有風吹樹葉,簌簌落下的蕭瑟之音。


    兩人走到網球場,灰色的鐵網像威嚴的門神一般,守衛著一方大小的球場,紅綠的橡膠場地上似乎還留有網球拍打地麵發出的響聲。


    要是……要是……能再打上一場,該多好啊!


    幸村精市站在網球場上,閉著雙眼,感受著球場上帶來的一切。


    “弦一郎……再陪我打一場,好不好?”


    他的聲音輕而飄渺,秋風一吹,似乎就散了。


    這樣的身體……還能打球嗎?


    他沒有得到回答,睜開雙眼,回過身,望著站在後邊的真田弦一郎,唇部勾起,“嗬嗬……真田,你說,我這樣的人當部長,是不是……沒有資格啊,不能與你們並肩而戰的部長……還算是部長嗎?”


    “……”真田雙唇微微而動,風吹著幸村漂亮的頭發,遮了半張驚豔的臉,他撇過頭,走上前幾步,與之並肩,“胡說什麽,網球部在你的帶領下,才有今天的成就!這部長……你當之無愧!”


    “嗬……當之無愧!”他一聲輕笑,“真田,你說,以後……我還……我還能不能打球呢?”


    那種病的恐懼,隻有切身體驗過的人才知道,那就是惡魔是地獄,足以毀了一個人的一切!


    若是雙腿,連站都站不穩,那他……還能,還能站在這打球嗎?


    幸村精市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朝著更衣室走去,步履堅定。


    打開衣櫃門的刹那,砰的一聲,真田弦一郎一拳捶在上麵:“你幹嘛?”


    “跟我打一場!”


    真田弦一郎摁著衣櫃門不讓,聲音冷冷:“你現在的身子,根本不適合打球!”


    “是啊!不適合!那什麽時候適合?啊?你告訴我,什麽時候才適合打球啊!”


    真田一愣,印象中,像這樣痛苦的表情,出現在一直驕傲的幸村精市身上,真的罕見中的罕見。


    “至少,我現在還能走動不是?至少,我現在握著球拍我還能觸到那份感覺不是?至少,站在球場上,我還能跑著去接球……弦一郎,這還不夠嗎?萬一,萬一以後有什麽,我就……就可能真的再也碰不到球了……”


    “……我不準!”真田倒吸一口氣,“現在還不是情況最糟的時候,早點住院,早點治療,康複的幾率也很大,雖然這次是複發,但在之前我們就控製好,不就……”


    “不就什麽?不就沒事?嗬……你知道什麽,你知道那種以後殘廢一樣的恐懼嗎,身體明明就這樣好好的,卻是不能自主,這樣的痛苦,你知道什麽……”越到後麵,幾乎是吼了出來。


    一下子,更衣室內幾乎寂靜的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一清二楚,隻有明顯的喘氣聲。


    ……


    “對……對不起!”幸村精市靠著更衣櫃,頭向後一靠,眼神無望,“弦一郎,剛剛……”


    “沒事!”


    真田似乎鬆了一口氣,也靠著衣櫃,“那你打算什麽時候住院治療?”


    “……應該,會盡快吧!”明明還有好多事都還沒處理好,如果進了醫院,之後會發生什麽事,就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了。


    “這件事……”


    “這件事等我住院那天再告訴大家吧,這幾天,就讓他們好好訓練,我相信他們,會是最優秀的!”


    “好!”


    “那……”真田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那青木同學呢?你瞞得了多長?”


    “……”


    幸村精市望著窗口映進來的晃動的樹影子,輕輕地搖了搖頭。


    “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回去後,幸村雅美很是緊張今天複查的結果,本來是要陪著去,可是自己兒子偏生不讓,說是有真田弦一郎陪著沒事,結果,在家裏是坐立不安,一直心神不寧,中午洗碗的時候還不甚打碎了一隻碗。


    “精市,檢查結果怎麽樣?”


    書房裏,幸村雅美一臉緊張。


    “媽,沒事!”幸村精市笑笑,將報告拿出來,“醫生說雖然隻是複發,但還是前期,所以控製得當,早點住院,早點治療,控製病情,然後手術,還是會康複的。”明明凶險萬分的病,現在說出來像是雲淡風輕一般,沒什麽可怕似得。


    幸村雅美拿著病曆反複看,奈何醫生的字真的不是等閑人能識得出來,研究了半天,也不知到底怎樣,“真的?”


    “恩!”幸村精市走過去,讓他媽媽坐下,“媽,我沒事的!”


    “那什麽時候住院?越早越好,明天,明天媽就幫你辦住院手續?”


    “這件事,我還沒有確定,學校裏的一些事,網球部的事情還有點要處理,不過很快,媽,我答應你,一定會盡快辦好,住院的!”


    “你……”自己的兒子什麽都好,就是太有主見,對一些事太過執著了,譬如網球,幾乎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網球上麵,“精市,以前你想怎樣媽都可以不管,但是這次,一定得聽媽的話,盡早住院治療,你知道這病……”


    “我知道,放心,我一定會早早住院……”


    “你啊!”


    幸村精市笑笑,“媽,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幸村雅美瞧著他一臉不自在的神色,大概是猜到了什麽:“果果?”


    “恩!”


    “到時關於我的病情,住院的事,可不可以不要讓她知道,媽,我不想再多一個人為我擔心了!”特別是她!


    “可是,這事……”住院肯定有點時間,到時怕是,瞞不了多久,“果果很聰明的!”


    “恩,我知道。 少擔心一天……也好!”


    吃過晚飯後,幸村精市便拉著青木流果要去外麵小區散步,幸村姊雪本也想跟著,但是看到哥哥那別有深意的眼神,立刻,轉了身子,去了某某君家,心裏歎著這是哪門子的見色忘妹的哥哥啊!


    傍晚的風瑟瑟涼涼,特別適合吃完晚飯後兜上幾圈。


    小區裏的公園並是很大,但也湖、亭子、遊玩設施樣樣俱全的,他們出來的較早,倒還沒那麽多人。


    兩人走到一處砂石地上,幸村精市指了指不遠處的秋千,笑著說道:“我們過去!”


    他讓流果坐到上麵,然後自己在後麵推著。


    “阿果?”


    “恩?


    “喜歡嗎?”


    青木流果握著兩邊的鐵索,這讓她想起了以前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她哭得厲害,次郎叔叔就特地做了一個秋千,然後將她搖到很高很高處,就像感覺要飛起來一樣。


    “恩,喜歡!”


    她忽然轉過頭,雙腳撐地,讓秋千停了下來,“要不,精市也試試,我給你搖好不好?”


    這女的給男的搖,真的,好像,有點……


    “好啊!”幸村精市爽快的應下,走到旁邊的秋千處,“阿果可要用力啊,我還是有點重量的!”


    青木流果笑著,確實,有點重量呐!


    “怎麽樣?”


    “恩!很舒服!”


    晃了幾下,幸村怕她累著就停了下來,讓她坐著休息,他則從後麵摟著她,“阿果,要是……要是以後發生什麽事,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怎麽辦?”最終,還是不安地把心底的話問了出來。


    青木流果心中一愣,笑容有點僵硬轉過頭:“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笨蛋呐!


    幸村精市眼神溫柔,低頭唇上印上一吻,“笨蛋!”


    但是……


    “阿果,如果,我……我是說如果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會……”


    “我會把你忘了!忘得一幹二淨,再也不要見到你!”青木流果說得極其認真。


    “……是嗎?”幸村精市牽過她的手,輕輕一吻,嘴唇微動,“如果真的忘了,倒也好……”


    “不好!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恩?”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或許天生的遭遇,讓她對這件事,一直抱著不確定的心態,也對這個問題,異常敏感。


    “笨蛋!”幸村精市笑著用力一搖,將秋千蕩起,他除了她,還能喜歡誰!


    在家裏以及真田弦一郎的勸說下,幸村最終答應這周四開始住院進行正規治療。


    三天的時間,真的很多。


    一分一秒都像趕集似得,過得飛快。


    周二中午的時候,網球部正選隊員忽然進行了一場集體會議,一般會議都會放在周五部訓練活動之後,以反思一星期內各自的訓練情況以及真田和精市的抽查,隻有緊急會議才會這麽突然間宣布。


    丸井文太湊到胡狼桑原旁,悄聲問道:“你說,會是什麽事呢?”


    桑原摸摸發亮的光頭,表示不知。


    “噗哩……該不是這次的區域大賽吧!”


    “我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全勝一定是沒問題的!蓮二,你調查過了神奈川參加的隊伍,覺得勝算怎麽樣?”


    柳蓮二站在窗邊,望著外麵,一副沉思,似乎沒有聽到丸井文太的叫喚,正待丸井蹦過去時,會議室的門開了,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走了進來。


    真田掃了一眼周圍,氣場驟冷:“切原呢?”


    “嗨?”


    “應該……不知道,百分百肯定忘了!”


    胡狼桑原拿過水杯喝了一口,他就知道,這家夥每次都能折騰點事出來,會議這麽重要的事情也能忘了,真是佩服了!


    幸村精市走上前幾步,神情溫和地看了一圈大家,頓時,除了柳蓮二之外,各個都渾身一頓,有點不詳的預感。


    不會吧,部長該不是又要折騰些什麽事吧!這麽溫柔的,在會議室看他們,除了獲獎的時候,真的不多見啊!


    “今天開這個會議,是有事想要向大家宣布!”


    眾人精神一提,挺了挺身子!


    真田弦一郎則是神情不大好看:“還是我來說吧!”


    “不用!”幸村朝他笑笑,“沒事,這件事還是自己開口說,這樣不會覺得很可憐呐!”


    “精市你……”


    “我想大家都知道去年冬季,我突然病倒被送入醫院,那時候,謝謝你們!但今天,我要說的事,就跟那事有關,可能是上帝太過嫉妒我了,舊病複發,這周四我便會辦住院手續接受進一步的治療!”


    “什麽?”幾人震驚在那,覺得是不是在開什麽玩笑,各個都站了起來,他們的部長,怎麽會……


    “部長,不是說這次手術之後就會康複嗎?”


    幸村精市見大家這麽激動,心裏湧上一股濃烈的酸澀的感覺,朝大家安慰地點點頭:“當時是這麽說的,但是前提是它沒有複發。但是很不幸……所以可能得先住院一段時間,觀察控製好病情,再決定是否開刀治療!”


    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個消息難以消化,這……這怎麽可能?


    丸井文太快步閃到幸村旁邊,有點語無倫次:“是不是……是不是醫院搞錯了?”


    真田臉下一沉:“丸井!”


    “副部長,可是……”


    “沒有,檢查沒有錯誤。先前一些日子,我就已經感覺到……身體的異樣了,所以,接下來的比賽……”幸村精市向大家致了一個歉。


    “精市你……”


    “部長……”


    “接下來……就拜托大家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可不要偷懶啊!”幸村精市嗬嗬一笑,“雖然沒有千裏眼順風耳,但是,在醫院,我還是會知道你們的一切情況的!”


    ……好吧,幸村也承認,這個笑話,肯定是他說過最不好笑的笑話了。


    “你們都不要這種表情嘛,我不會有事的,真的!”這種感覺,好像安慰小朋友的……


    “噗哩……”仁王雅治將辮子往後一甩,“精市,我還等著你回來和你比上一場呢!”


    “不仁道啊!”丸井文太瞪大了眼,“狐狸,你太不仁道了,部長休養肯定有段時間的,這期間,他可是沒有參加訓練哦,你這樣肯定……”


    幸村精市眯眯一笑:“肯定什麽?肯定我會輸?”


    這個語氣,這個感覺,這個氣氛……真的很很很不妙啊!


    丸井此刻覺得,自己身手反應靈敏什麽的真的不錯,一下子就閃到了桑原身旁,“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部長就是部長,誰也打不倒的,是不是哈?”


    ……


    噗嗤一聲,不知誰笑著轉了頭,本事尷尬的氣氛一下子化開了。


    “對了,那切原呢,要不要把這事告訴他!”


    切原赤也一向與青木流果關係較好,而且這人一向腦袋單純的,讓人不忍啊,還是……


    “這件事,就先別跟他說好了!”


    “恩!”眾人點頭,確實!


    這時候,“砰”的一下,門被打了開,切原探進腦袋,“哈?大家都來了啊?”


    真是說誰,誰就到。


    真田一張臉已經黑到不能再黑了,“散會!”


    哈?


    摸摸雜亂的頭發。


    這就……散會了?


    他才剛來呢!


    “不是,部長,副部長……我……”


    “切原赤也!”


    “是!”聽到副部長的召喚,立刻身體繃成了一條直線,站立姿勢之標準啊!


    “立刻繞操場跑一百圈!”


    “是……哈?一百圈?”切原淚流的心都有了,“不是啊,副部長,我……我拉肚子,所以來晚了!真的,我發……”


    “兩百圈!”


    “噗……”仁王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一百圈,我,我這就去跑!”說完就嗖地一下閃地不見了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點四十五左右還有一更……今天二更……


    早點寫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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