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日,就是端午。


    花藤之下,有一絳色衣衫少年與一白衣少女,隔著茶幾對坐。兩人,素手執棋子,閑坐於小院,不時,笑看落花。


    一局終了,漁夕執袖起身,走到火爐之前輕撥玉盞,銀色鑷子一隻隻夾起,放在桌案上的小盤內。素雅紙包打開,一陣微苦的淡香飄散而來。不一會兒,她端了小盤,斜坐在側,幾片新葉灑落,一陣茶葉特有的清香飄逸而出。


    鸚哥兒忍不住讚歎道:“好茶!”


    漁夕笑了笑,滾燙的開水傾瀉而下。瞬間,碧芽上浮,又一陣淡淡的茶香飄散而來。漁夕將茶水一一淋過玉盞,又將玉盞裏的茶水盡數倒出。搖了要壺裏的開水,等候片刻,才開始將水慢慢注入茶海。


    很快,茶水從茶海裏流入茶盞,是淺碧鵝黃之色。


    漁夕對鸚哥兒低眸一笑道:“閣主,嚐嚐江南的雪水與芙蓉城裏的有何不一樣。”


    她沒有稱他鸚哥哥,叫他的是閣主。


    鸚哥輕輕拂袖,一股幽香飄然而出,眸底含笑:“主子用的是江南的初雪吧。”


    漁夕執袖揚唇道,:“請!”


    鸚哥兒微微一笑,慢慢品嚐,後至仰頭飲盡。


    漁夕微微一笑,又抬手斟茶,:“閣裏其他兄弟盡皆已為人父,閣主已到適婚年齡,可有中意女子?”


    鸚哥兒輕歎一聲,笑道:“漁夕,你很關心我麽?”


    漁夕沉靜微笑,神色中卻有隱隱憂傷,支離破碎,泛泛於黑眸眼底:“蘇大哥,既然我們逃脫過生死,前塵往事,便都忘了罷。你該有你自己的生活,時至今日”,又是苦苦一笑道:“真的很難分清楚,是與我有關之人欠你的,還是......他,欠你的,不是麽?”


    一句蘇大哥,已經表明,她,已知曉一切。


    聰慧如她,她,又怎會不知?


    鸚哥放下茶盞,目光又是一片沉靜,悠然一笑道:“十一能放下,靈犀閣能放下,我,又何必固執呢?”


    漁夕笑道:“鸚哥哥你或許不知,蘇斐煊他還活著。所以,你並不孤獨。”


    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茶水灑出許多。


    漁夕微微一笑,拿了抹布輕輕擦拭幹淨,歎道:“隻可惜,我著人找了他許久,他都毫無蹤影。之前,我未告訴你,隻怕你們兄弟見麵,想著報仇的事情,反而自添煩惱。”


    鸚哥恢複了神色,問道:“那現在就不擔心我去報仇了?”


    漁夕笑道:“這幾年來,靈犀閣毫無動向,你也並無暗中培植人手。況且,你的喜好在音律之上,我想,你已經是可以淡然處之了,不是麽?”


    鸚哥笑道:“猜測的十分有理。”


    漁夕眸光微微一漾,抬眸笑道:“鸚哥哥,可找到意中人了?”


    “等找到那位姑娘,我帶來與你看便是。”


    漁夕對鸚哥兒笑了一笑,起身正要走向門外。“下回,十一再來與鸚哥哥同台唱戲。”


    沉默了一下,鸚哥忽然笑道:“十一,說了幾次了,可曾真正來唱過一次?”


    已經到了門口的身子忽然頓住,無聲低歎,複又轉身一笑道:“鸚哥哥,你們家鄉是否手腕處都刺一朵蘼蕪小花作為印記?”


    鸚哥漫不經心的手腕一揚,“絕無此事。”


    漁夕抿嘴而笑。


    因為休假,從釋翳閣回來,漁夕也無事可做,垂著頭提筆寫了幾個字,忽然心裏一動,笑道:“我寫詩做什麽?這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小說了,不如,我自己偷偷再寫一本”。想著想著就想好了名字,以“宮妃寂寥”封了名,提筆便寫了起來。自從寫了小說,也不覺得研磨這活兒厭煩,隻覺流光似水。


    寧熙見她研磨之時,無故抿嘴淺笑,眼神飄忽。有時微微愣神,有時又連連搖頭,有時又癡癡笑笑。隻當她是遇到了什麽欣喜之事。哪裏知道她想著小說裏的情節,時常將自己逗樂。隻將這些一一收入眼底,寧熙也並不擾她。


    這夜夢裏,隻見桃花吐豔,綠柳催芽,有一湖泊,像是蓮哲山莊的那個水池,卻大了許多。湖泊上麵煙霧氤氳,水麵之上隱隱浮動著五色水草,變幻莫測。漁夕伸手一摸,那水草立即變幻了顏色,好美!漁夕心裏一歎,便穿著鞋一步一步走了下去,濕了衣裙,一個趔趄,倒了下去。猛然一驚,漁夕看了看羅帳,心道,”糟了,得趕緊起了“。


    漁夕穿好衣衫,見小湯子正抱著拂塵打盹。輕腳的閃了過去,走到裏麵。隻見平遙托著下巴也靠在桌子上睡了,就悄悄的走到龍床前,隻見皇帝此時抱著被子,長睫微微顫動,憨態可掬,像一個孩子般,睡的正好。漁夕從來不知他睡起來是這個樣子,忍住心裏一笑,正要去掀被子,忽地“哎呦!”一聲大叫,屁股後飛來一腳,將她踢的飛起,摔了個大大的仰八叉,順帶著嘴裏還啃了一口地毯上的長毛。


    “你來這裏做什麽?”眸光冷冽一閃,皇帝坐起身子,隻穿了一件單衣,衣襟半敞,烏絲輕垂。一雙幽深的眸子微微有些朦朧,水蒙霧遮,素白臉上隱約有些初醒的淡淡紅暈。


    漁夕站了起來,也不請安,披散著頭發,直直的走了出去。隻聽平遙在後麵說道:“主子,十一姑姑有夜魘呢!驚到主子了,奴婢該死!”


    寧熙已經起身,淡然的看了漁夕一眼,拿過平遙遞過來的衣服穿上。小湯子在殿門外聽見聲響,忙從外麵端了洗臉的水進來服侍,也不知漁夕是怎麽進來的,心裏嚇的突突直跳。隻聽平遙說道:“主子,這夢魘的丫頭,奴婢命人讓她出宮罷,以免驚了主子。”


    沉默了片刻,寧熙道:“罷了,隨她去!”


    平遙與小湯子相視一眼,卻都垂下了眼眸。


    漁夕心裏嘻嘻的笑了一番,倒是看清了。隻是,心裏歎道,真是可惜了,白瞎了這麽一個美男子,難道皇上真的是斷袖不成。江子故她不管,鸚哥兒可不成,必須再抽空去探探才是。想起上次見他說話的樣子,又看起來不像。


    一邊想著,一邊打著嗬欠,倒在床上,抱著被子,沉沉睡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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