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村村民們得知來人身份後,都大為吃驚。


    他們是都知道黎經時是城裏的富少爺,不過是庶出的,他爹過世後,他就被嫡母分了出來,原本看他夫妻兩手頭並不寬裕,還以為不過是城裏小富戶家的少爺,不然手頭怎麽這麽緊呢?


    沒想到黎家竟這麽富貴!看看那些護衛騎的馬,還有那幾匹拉車的馬,豈是小富戶置辦得起的。再瞧那領頭的馬車,不說旁的,就看車門前掛的那兩串纓珞,誰家要是有了其中一顆,還不當傳家寶珍藏起來,可人家就拿了那麽兩大串,掛在車外頭,渾不當回事!


    怎不叫他們看得眼紅!


    跑在前頭的小廝,已然先行打聽過了,三房的庶女被三太太扔下後,差點被活活凍死,虧得村裏的人發現才救了她一條小命。


    喔,為什麽村長沒派人去城裏通知三太太一聲?那也得找得到人,才能通知吧?村裏人質樸,看人家孩子被大人扔下,便一家一口飯的把人養著,還幫著她一個小孩子,把家裏的田給佃出去,請了佃戶住在家裏照顧她。


    這事兒做的,任誰都挑不出錯來。


    就是三太太親來,還得老老實實的跟人家道謝才成,畢竟她理虧在先,誰讓她遺棄庶女的?那孩子差點就凍死了,這是惡意遺棄。


    蔡嬤嬤聽了小廝的回報,差點沒氣出個好歹來,三太太怎麽蠢成這樣啊?她來時還以為,三太太回府沒帶庶女,是把那丫頭托給人照看了,沒想到她根本沒通知村裏人一聲就走人。


    想到這兒,她就有點發愁了,淨淨姑娘答應幾個庶姐,要幫她們取得黎淺淺的名額的,這下好了,要怎麽跟那小丫頭開口?萬一那丫頭記恨三太太,咬死不答應怎麽辦?


    黎淨淨倒是不在意,她是答應幫忙,可沒說一定能成,願意跑這一趟,是想安著幾個庶姐的心,省得她們府裏動歪腦筋,反正她是不愁的。


    黎深深睡了一路,進了南嶺村才剛醒過來,聽到黎淺淺活得好好的,她心裏是有些高興的!


    在黎府雖多了許多姐妹,可到底都不親,她和黎淺淺雖也不親近,但好歹相處了幾年。


    陪著黎深深來的奶娘可就不是如是想了。


    在她心裏,隻有她的小姐才是最重要的,給她家小姐添堵的姨娘和庶女都是不應該存在的。


    她完全忽略了,人長孫氏原是黎經時的發妻,因為她家小姐未婚生女,才會被婆母降妻為妾,要說添堵,那也是她家小姐和黎深深給長孫氏母女添堵才是,畢竟不是因小蔣氏母女,人家可是元配正室和名正言順的嫡女。


    奶娘想著要怎麽拿捏黎淺淺,好讓她就在這山村野嶺一直待下去,別妄想跟她們回城裏享福。


    這次隨行的人,除了蔡嬤嬤和奶娘輩份較高,還有一位老太太派來的邱嬤嬤。


    老太太看黎經時,那便是眼中釘肉中刺,雖然他姨娘早就過世了,可誰讓她在老太爺心裏的份量,是誰都及不上的。


    就算已經把他逐出府,知道他在城裏混得不錯,她便使人將他趕出城,便是不想讓他好過,也好叫老太爺和黎經時的姨娘在天之靈看著心疼難過。


    黎經時搬到嶺南村之後,老太太並不在意,都已經被她逼到窮鄉僻壤去了,還能怎麽著?這次之所以派人跟著來,無非隻是替她來看看罷了!畢竟三房除了黎淺淺這個丫頭,都沒人了。


    邱嬤嬤是知道老太太心思的,無非就是心裏憋著股勁兒和老太爺拗上了,這是執念,人都已經死了,老太太卻還想著要讓他們心裏不痛快,真正不痛快的人是誰?還不是自個兒!


    但這等話是不能說出來的,也勸不得,都幾十年的執念了!還勸什麽?


    就在她們各自思量時,車隊已經抵達黎家小院。


    村長太太早把黎淺淺帶出來,同黎淨淨等人見了禮,村長太太便陪著黎淺淺回房去。


    “三位嬤嬤不知道,這孩子的身子自那次後,虧損可大了,所以大夫交代了,要她好生調養著,這會兒正是該歇午的時候,想來三位嬤嬤不會介意她去歇著吧?”


    邱嬤嬤和蔡嬤嬤自然笑著回答不介意,倒是奶娘想說些話刺回去,可還沒張口就讓邱嬤嬤一記眼刀給收了聲。


    “應該的,應該的。我這就讓人侍候她去歇息。”


    “那倒是不用了!淺淺自小就怕見生人,還是我們這些鄉裏鄉親的照顧她就好。”


    說完便帶著黎淺淺回房去。


    隻要守好黎淺淺這間屋子,其他地方隨便他們整去。


    蔡嬤嬤等人卻犯了難。


    黎家小院看起來不小,但房子就那麽幾間,黎淨淨帶來的人根本不夠住,蔡嬤嬤為難良久,最後留下貼身侍候的幾個丫鬟,邱嬤嬤看著就道,“有些粗活,可不好叫幾個丫鬟做。”


    那就要留幾個粗使婆子,蔡嬤嬤和邱嬤嬤商量著,“這院裏屋子就這麽幾間,護衛、車夫和小廝怕是住不下。”她捏著帕子擋住鼻子,嫌棄的掃了黎家小院一眼,“想留也沒地兒住,那些馬根本就沒地方休息。”


    負責帶隊護送的謢衛甲聽了卻不從,“大太太派我們護著兩位小姐,小姐們沒回府,我們的差使沒交卸,怎能回去?”


    這話說的也是,可是黎家小院就這麽點住的地方,怎麽辦呢?


    “我們可以先搭個棚子讓馬住,反正兩三天就回去了。”護衛甲道,其實要他說,最好現在就回府去。“至於我們,您老也不用擔心,我們隨便找個地方窩一個晚上也就打發了。”


    話是這麽說,但他們晚上若歇不好,萬一白天裏遇著事,需要他們出頭的時候,卻因為精神不濟而派不上場怎麽辦?


    “還是讓那一家子挪出去吧?”黎淨淨身邊的大丫鬟厭惡的朝嚴家人住的廂房呶了呶嘴。


    “那可不行,”蔡嬤嬤搖頭,“那是村長幫咱們三老爺請的佃戶,就算看他們不順眼,也不能找他們麻煩。”蔡嬤嬤心思深沉,想的也多一點,姓嚴的一家是外人,若這小院出了什麽事,也好往他們頭上推不是?就是賴不上他們,也能幫著做個人證。


    隻是,要怎麽做到大太太的要求?


    她倒是沒想去動黎淺淺,不過是個沒娘的庶女,又住在山村裏頭,能礙著大太太什麽事?是吧?再說,要算計黎深深,說不得還得從她那兒下手呢!


    邱嬤嬤也道不可,“要不是三太太做的不地道,人家村長會多事?”


    “那就由著他們住廂房,我們幾個姐妹沒屋子住?”侍候黎淨淨的丫鬟不服嚷道。


    黎淨淨受寵,她身邊侍候的人也跟著趾高氣昂,甚至沒把和氣的蔡嬤嬤放在眼裏,蔡嬤嬤暗地冷笑,這小蹄子瞎眼了嗎?沒看到邱嬤嬤正不悅的看著她?


    村長太太把黎淺淺帶回房,便交代嚴侖月守著她,別讓她落單。“我總覺得她們不是單純來春遊的。”


    邱嬤嬤給村長太太說她們是來春遊的,可誰家春遊會去別人的住處?要去也該去自家的莊園吧?怎麽會跑到已經分家的庶叔家裏來?看看隨行的陣仗,就知這不是親近的,要不怎會不曉得黎家小院容納不了這麽多人?


    而且黎家在嶺南村落戶十幾年了,幾時看過黎家的主子們上門來?現如今,黎家真正的主子就剩黎淺淺一個了,她們才上門來做客?黎淺淺病弱,叫她一個六歲又在病中的小女孩招待她們?這些人真是大門大戶裏出來的?比她們這鄉下人還不知人情世故啊!


    黎淺淺又被塞回被窩裏,村長太太和幾個匆匆趕過來的婆婆媽媽商量著情況,嚴侖月奉命去泡茶,回來時好奇的問村長太太,“方才我聽到一個貴人主子問另一個貴人主子說,這不是你家嗎?怎麽問你什麽都不知道啊?”


    “哎呀!該不是那位的女兒也來了吧?”


    “那孩子叫什麽來著?”


    真不怪婆婆媽媽們叫不出黎深深的名字來,因為她們根本就不曉得,隻是見過她一兩麵,小蔣氏又是個高傲的,怎麽會跟她們說自己女兒的名字。


    “黎深深,她叫黎深深。”黎淺淺道。


    村長太太轉頭一看,就見黎淺淺已經坐起來,被子滑到她腿上,便連忙奔過去幫她穿衣服,一邊嗔嚴侖月,“怎麽淺淺起來你沒攔著,也沒幫她加件衣服。”


    “我才剛起,月姐姐不知道,您別說她啦!”


    村長太太笑道,“不想讓我罵她,以後你起床就得先喊她,讓她幫你把衣服準備好。你要是個健壯的,我也就不用緊盯著不放了,偏偏你之前才大病一場,還沒養好呢!”


    黎淨淨她們終於安頓下來之後,聽到黎淺淺之前曾大病一場,便跟蔡嬤嬤道,“去看看淺淺姑娘醒了沒,我要去探望她。”


    “姑娘不可,萬一被過了病氣,那可就不好。”蔡嬤嬤心想去歲那場大風雪都過去多久了,那丫頭的身體還沒調養好,萬一黎淨淨去看她,被染上病氣,萬一因此耽誤了瑞瑤教教主的收徒大會,那她有幾條命都不夠填的。


    黎淨淨想了想,一個素未謀麵的堂妹,和收徒大會,何者輕何者重,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那就你代我去瞧瞧她吧!順道跟她說些好話,反正她一個小丫頭,你應該哄得來吧?”


    蔡嬤嬤麵上恭敬的應下,心裏其實在苦笑,哄孩子是簡單的嗎?沒看村長太太幾個人把那孩子護得死緊,想哄她,還得哄村長太太她們一群人,能簡單?


    黎深深那邊,奶娘安頓好她之後,便尋了個由頭出去,她在院中閑逛,黎家小院到底容不下所有的護衛,所以出錢跟村人租了幾間房,好讓他們住,馬不好安排去別處,黎家又沒馬棚牛棚,隻能臨時請村裏人幫忙搭個馬棚,又跟村長接洽買了些草料喂馬。


    本來他們是用黎家的糧食來喂馬的,可人村長說了,黎家現存的糧食全是村民們給黎淺淺的,因為黎家那位太太臨走時,把黎家的存糧全吃光了,還把銀錢也都帶走了,黎淺淺現在就是靠他們大夥兒養著的。


    他們這些人沒打聲招呼就跑來,要吃要喝,是打算吃垮人家一個小女孩嗎?


    話不用說多,那領頭的護衛就先臊紅了臉,乖乖掏錢出來,回過頭去跟蔡嬤嬤報賬時,邱嬤嬤也在,兩位嬤嬤聞言都羞得滿臉紅,兩人心裏對小蔣氏真是恨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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