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幾天春雨,黎家小院裏綠意盎然生氣勃勃。


    黎府的下人原以為一下雨,這院子就會泥濘不堪,不想這三老爺倒是個肯花錢的主兒,雨停後,她們才發現,原來這院子是鋪著一塊塊石磚的,隻是這石磚很大一塊,不仔細瞧還以為這院子是一大塊泥地,直到下了雨,她們才曉得其中的巧妙。


    “還以為咱們帶的鞋會不夠穿呢!”


    “可不是。”


    姐兒愛俏,就算是當丫鬟,這些姑娘們也是很講究的,身上穿的衣服,戴的佩飾,腰封、荷包和鞋子都是精心搭配的,其他東西都好說,就是這鞋子不好做,納鞋底得花力氣,她們都是貼身侍候小姐的,這花力氣的活計,自然有院裏粗使婆子們幫著做,她們就隻需把鞋麵繡得漂漂亮亮的就成。


    本以為隻要哄個沒見過世麵,不懂事的小姑娘,就算哄不來,威嚇幾句也能成事,卻沒有想到,那個鄉下丫頭這麽難搞,都在這破院子待了快一個月,還是沒能得到她一句準話。


    看到下雨,大家心裏都慌,主子的事沒辦完,她們不能回府,就怕鞋子穿壞沒鞋可換。


    倒是沒想到,黎家小院根本沒有泥濘,她們的鞋子耗損也就降低了許多,隻是雖不至於要發愁沒鞋可穿,但所有人還是希望,能盡早回城的好。


    希望能早點回家的,不止下人,黎淨淨也非常希望能早點回去,隻是黎淺淺那個死丫頭很不上道,她都低頭哄著了,偏生就是不肯給她一句準話。


    本還想叫丫鬟們去嚇嚇她,隻是她們好像和黎家小院犯衝,隻要是針對黎淺淺來的小動作,總是無功而返,一次兩次的,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對,次數一多,難免就有人犯嘀咕了。


    疑心是不是黎家的祖先在保護黎淺淺。


    沒看那個顧奶娘,指使人進祠堂去,結果隔天自個兒的手就遭殃了!


    那日顧奶娘的手無故骨折後,偽。護衛甲就跳出來說,她曾托自己去黎家祠堂找東西,還說他從祠堂出來後,就覺得全身不對勁兒,內勁提不上來,看來是黎家的祖先氣惱他們去擾他們安寧了!


    有他這話,眾人便很自然的把顧奶娘的傷和黎家的祖先做了聯結,蔡嬤嬤那廂聽了暗提心吊膽,偽。護衛甲會去祠堂,是她派去的,她沒有想到,原來顧奶娘也找上他。


    尤其王大田意圖去擄人時,在後園無故摔倒還昏了過去,讓蔡嬤嬤心裏更加毛毛的,一時之間便老實了不少,偽。護衛甲又夥同潛在下人中的同伴,一起製造了些動靜,把蔡嬤嬤和邱嬤嬤嚇得不輕。


    邱嬤嬤雖未出麵做些什麽,但上了年紀後睡得不多,長夜漫漫不由自住的就想得多,尤其她跟在老太太身邊,做了不少有違天和的事,近年又常隨老太太往佛寺去,聽老和尚說佛法講經,便愈發相信神鬼的存在。


    尤其聽說了顧奶娘受傷時的情況後,邱嬤嬤更加相信,黎家祖先們的存在,在蔡嬤嬤和黎淨淨有些按捺不住時出麵攔助。


    同生活在小院裏,黎淺淺又怎會不知道這些事呢!其實那些事根本禁不起推敲的,若黎家祖先真的在,那怎麽看著帶著拖油瓶,硬把元配擠下去的小蔣氏在小院生活那麽多年,而不曾出手對付她?


    不過她是知道這些事,全是教主表舅的人做的,黎府那些下人和主子們不曉得啊!


    也就因此,倒是讓她悠哉度日,而不用一直防著黎淨淨等人。


    這日入夜後,教主輕敲了窗戶,黎淺淺便把窗給開了,“丫頭,決定了沒有?”


    “如果我拜你為師,是不是就得離開家?”


    “那是自然。”教主點頭,“你也不想到時候這些人賴著不肯走吧?”


    那是。


    她一直下不了決心,除了對這個異世有著未知的恐懼,還有便是這裏是原主和她娘一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她和原主一樣,小小年紀就失去了親娘,她已經無法重返和媽媽共同生活過的世界,所以她不想離開黎家小院。


    “你放心,這裏我會派人守著。”教主以為她是不放心家裏沒人在,“他們會好好守在這裏,等你和你爹他們回來。”


    這裏是他表姐長眠之地,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人破壞了。


    黎淺淺眨著眼睛看著他沒說話,良久才又重複一句,“我答應娘,要在這兒等爹和哥哥們回來的。”


    教主差點暴走,這丫頭怎麽就講不聽呢!


    最後還是謹一出馬,“小主子,您打算什麽時候打發她們走?”


    “不是說三月三開收徒大會?那就拖到她不得不離開時吧!”黎淺淺皺皺小鼻子。


    謹一低頭算了算日子,“從嶺南村回城,坐馬車要半天,到蓮城則要十天。”謹一這個算法其實很寬裕,黎淨淨畢竟是個嬌慣的小姑娘,要是他們,騎馬到蓮城約莫四天就能到。


    黎淺淺在心裏算了下,“好吧!過兩天就應了她,讓她們趕緊回去吧!”


    謹一點頭,朝教主望去,就見教主對他施了個眼色,謹一暗撫額,又開始重複每天一回的勸說大業,不過小主子很固執,任他好說歹說就是搖頭。


    說了一刻鍾,謹一便鳴金收兵,因為不能耽誤小主子的睡眠,臨走前,一道指風朝睡在榻上的嚴侖月而去,就見嚴侖月悶哼了一聲,翻了身又繼續睡。


    “看來你點穴的功夫還不算差。”教主伸手拍拍小丫頭的腦。


    黎淺淺暗翻白眼,她能學不好嗎?每天被表舅點幾百次,就為了教她認穴,為了不要再被點睡穴的經曆,所以她發狠了去學,隻是她沒有內力,所以得靠巧勁,因此她一開窗,教主便會直接把嚴侖月的睡穴點開,然後再點一次,要離開時再點開。


    就是怕她沒點成功,讓嚴侖月聽到他們的對話。


    “走了,快回去睡覺。”教主再拍拍她的頭,催她關窗睡覺。


    在外頭聽到小丫頭睡著後,發出的沉穩呼息聲,才翻身和謹一離開。


    隻是沒離開多遠,就有人悄悄來報訊。


    “你確定?”教主麵無表情的問。


    “是。”那人沉聲應道,頭微抬,赫然就是劉二。


    謹一不解,“大長老這是想做什麽?”


    “還能是做什麽?他弄了這麽大的陣仗,不過就是想逼我收了他家孫子為徒,日後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他正好將他孫子扶上教主之位,他便能名正言順的當起操控教主,把瑞瑤教據為己有。”


    謹一和劉二交換了個眼神,劉二開口問,“教主,那幾位眼下都傷勢嚴重,您看……”


    “藍海到那兒了?”


    “就快到蓮城了。”劉二沉吟半晌方回答。


    教主看他一眼,劉二原還有些莫名其妙,被謹一踢了一腳後,忽地靈光一閃,“您是想讓藍海去給他們療傷?”


    “讓人私下行事,別驚動了大長老。”


    他不在蓮城,藍海若什麽都不知道,就貿然出現,怕是會被大長老使喚去為人療傷,他為人作嫁,還順帶替大長老拉攏了人心。


    劉二點頭,轉身就要去傳消息,忽地又想起什麽似的轉過身來。“教主,城裏黎府的人已經名額報出去了。”


    “四個名額都有人了?”


    “是。聽說二房競爭激烈,有姑娘受了傷,還有人被毀了容,更有姨娘因此小產。”


    競爭激烈手段精彩,讓劉二這種看慣內宅爭鬥的人,都不免要一再刷新自己的認知。


    黎府把大房、二房的名額提報出去,黎大太太攔阻不成,便急匆匆的命人送消息給小女兒,黎淨淨接到消息,氣得直跳腳,卻也無計可施,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命人去請蔡嬤嬤。


    蔡嬤嬤來得很快,見黎淨淨還算平靜,心底暗鬆口氣,一大一小遣退其他人,在屋裏商議對策。


    “去山上玩?”黎淺淺不解的看著黎深深,黎深深笑著點點頭,“淨姐姐說,我們就要回城去了,聽村裏人說,山上這時百花盛開,是最美的時候,就想去走一走。”


    她頓了下,“淨姐姐讓我給帶路,可你也曉得,我不熟,怎麽帶路,所以淨姐姐說讓你給我們帶路。”


    “不怕我把你們給帶迷路了,就成。不過,上山很累的,你們行嗎?”黎淺淺滿眼懷疑的看著黎深深。


    不能怪她懷疑,誰讓她們連在院子裏都甚少走動,真要上山,怕是沒那個體力吧!


    黎深深一聽上山很累,心裏就有些不太樂意了,可想到黎淨淨許給她的那些首飾和衣服,她又有些動搖。


    “上山的路可是不怎麽好走,你真確定要去?”


    “淨姐姐說要去啊!”黎深深有些軟弱無力的道。


    黎淺淺無所謂的聳聳肩,“如果你們一定要去,那回頭我先去問路,然後再帶你們去吧!”


    “好。”黎深深見她答應了,立刻笑開了臉,帶著丫鬟去找黎淨淨。


    黎淺淺托著腮看她走遠,才對嚴侖月說,“我怎麽覺得,她們要找我上山,是有什麽陰謀呢?”


    “那您還答應她?”嚴侖月不讚同的問。


    黎淺淺回她一笑,“不答應,她就會纏著我不放,再說不答應她,又怎麽知道她們到底想幹麽呢?”


    嚴侖月抿著嘴,“要不要跟村長太太她們說?”


    “不用了!她們忙著要種地,這幾天忙得很,還是別打擾她們!”黎淺淺想了下拉著嚴侖月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那好,我這就讓我哥去問他們,叫他們帶他走一遍,然後叫我哥帶我們去。”嚴侖月說著就要去找她哥。


    “用不著那麽麻煩,問好了,請他們帶我們走一趟就是,到時候,你們找地方躲在一旁,我想她們肯定不會讓你或你哥跟著去。”


    她邊說,邊遙望屋後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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